《微光半夏》d***l

4、ACT 3

　　暑假的早晨。
　　客厅中间，以葵沉静地端坐着。
　　线条完美的俊脸紧绷，深沉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凌厉。

　　“啊～”
　　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微光捶捶后背，眼睛没精神地半耷着。打开房门乌龟似地慢慢下楼，她磨蹭着走进客厅，却被一片漂浮在空中的黑色低气压层吓到。
　　好肃穆好肃穆～呃，这不是她家吗？那这种让人都快呼吸不了空气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微光挠挠头，“早安。”
　　结果回答她的，是对弈时棋子落在棋盘上‘嗒、嗒’的声音。

　　怪不得严肃成这样，原来老爸在和向日葵下棋。真是的，好好的暑假早晨，难道他们两个就没有其他比较轻松的娱乐项目可以做么。
　　额间一排整整齐齐的黑线，微光揉着太阳穴看向始作俑者。
　　平时在学校的时候总是板着脸也就算了，洛以葵这家伙在下围棋的时候更是严肃得不得了。
　　看他现在的表情那么恐怖，该不会碰到他解不了的问题吧。

　　好奇地在棋盘旁边坐下，研究了一下棋局，微光忍不主抬头瞪住以葵。
　　执黑子的是他，白子是老爸。现在的局势很明显的是黑子赢了，而且白子也顶不了多久。
　　赢了还摆出那么吓人的表情……

　　“啊～我输了，再下下去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夏爸爸呼出一口气，拿起旁边的茶杯：“后生可畏啊，几年前还必须让四子的你，现在已经让我连输三盘了。”

　　以葵紧绷的表情渐渐松懈下来，眼里是温和的光芒：“是叔叔承让了。”

　　夏爸爸摆摆手，有点苦恼地看着棋盘：“这一局我败得很厉害啊，从中盘开始就一直被黑子压制住。本来还想勉强控制住中央，可惜最终还是棋差一招。”

　　“叔叔是在序盘的时候大意了。”以葵微笑着指向棋盘上边：“这里的断看起来虽然好象是一步好棋，但是后面想要应付黑子的攻势却显得没有什么用处。还有这个地方的大马步也有问题，如果改成连的话……”

　　一大堆的专业词语听得微光头昏脑涨。

　　好好的一个休息日，用得着那么严肃么。
　　短发少女无奈地想着，左手食指在太阳穴上按了一圈又一圈。

　　“呐，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在悠闲的假日里玩这种严肃的游戏啊。”微光无力地耷下肩膀，连细绒的短发也变得灰暗起来：“还有啊……老爸，你下棋真是越混越回去了。”居然连续输给向日葵三盘哎。

　　什么话。夏爸爸敲一下她的额头：“臭丫头，就算我下棋越混越回去，也可以赢你三十目以上。”
　　捂着脑袋，微光不满地撅起嘴巴。赢她有三十目以上有什么了不起，她的棋力可是烂到不行的那种。
　　那三百多个黑白点无论如何就是看她不顺眼，不听她控制，这又不是她的错。反正不想做职业棋士，就算她的棋艺再烂也没什么关系嘛。

　　以葵把一颗黑子夹在中指与食指之间把玩，轻轻地问：“小微也想下吗？”
　　他转过脸，眼睛黑如墨染，隔着一层淡淡氤氲的雾气凝视着她。他漂亮的面容像一幅古老的中国墨画般沉着而静谧，好听的声音低低地，仿佛清水一样缓缓地从她耳边流过。
　　微光抚了抚胳膊上突起的疙瘩，不自然地僵笑几下：“呵呵呵～不、不用了，我跟围棋无缘。我吃完早餐就出去走一走，你们继续你们继续，不打扰你们了。”
　　上一次他也这么说之后，让她在十分钟内连败了三场，而且是全军覆没。
　　十分钟呐，而且是十九路棋盘，真是她的耻辱。
　　她可不想再被老爸从头到尾地嘲笑一次。

　　“那真是可惜，我很期待与你再下一盘呢。”扬起一个微微失望的好看笑容，他垂下眼睑，把手中的黑子放回木盅里。

　　可惜你个头啦！臭双面人，臭向日葵，白痴，笨蛋，面瘫小子，冷面冰山，南极原住民……
　　微光怨恨地碎碎念，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名词都用来诋毁他。

　　“丫头，你怎么那么晚才起来。我和小葵一直等着你一起吃早餐啊。”夏爸爸站起来，“我先去把早餐端出来，小葵，我们吃完早餐再继续吧。”
　　“叔叔，我帮您。”
　　夏爸爸笑呵呵地拍一拍以葵的肩膀：“好，小微，你和小葵一起把碗和筷子摆好。”
　　“喔。”微光不甘不愿地应着。

　　☆☆★☆☆

　　拿着抹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桌子，微光偷偷摸摸地用着眼角的余光瞄了以葵几眼，好几次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始终没有开口。

　　半晌，以葵挑挑眉：“你有话就说，别傻在那里碍眼。”

　　这混小子，说话永远都这样惹人嫌。翻个白眼，一边腹诽他，她一边打算婉转点进入主题：“那个，暑假快要结束，新学期就要开始了呢。”

　　“那又怎样？”他没有停下来，继续整理着东西。

　　微光摸摸鼻子。奇怪了，自己居然有点难以起齿：“啊，我只是想说……那个，你不要忘记在学校里，要装做不认识我。”

　　手陡然顿了一下，以葵抬起眼睑，黑眸里闪过一抹冷漠：“吊车尾的，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随后他低下头，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干什么想起要提醒我，该不是哪个倒霉的家伙被你喜欢上了吧？”

　　臭向日葵，被她喜欢上的人对于他来说就是倒霉的吗？
　　她对着他的后脑勺挥舞了几下拳头，才不高兴道：“是啦是啦，我有喜欢的人在我们班。所以请您老高抬贵手装做不认识我，在学校范围内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好啊，反正我们在学校装做不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如今我也不想与阁下有任何的瓜葛。”以葵霍然回过头来，笑得极其灿烂。只是如果仔细地看，却还是能发现深藏在他眉宇间的那股怒气。

　　有点……不对劲啊……
　　微光莫名打了个寒颤。
　　这家伙从来不会那么轻易地答应她的要求。虽然说装做互相没有关系是他们在校园里一贯的作风，可往常如果她提出来，他就一定会反驳。
　　呃，她果然不应该太早开口啊。微光默默地在心中反省。

　　“早餐来咯。”夏爸爸在这个时候端着盘子出来，“今天是皮蛋瘦肉粥，来来，吃多点。”

　　微光心不在焉地吃着粥，想起了他刚才的样子，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开口：“呐，以葵，我说在学校见面的事情……”
　　“放心。”以葵对她摆一摆手，笑得出奇的友好：“我会记得的。”
　　“呵呵……”这一副决定了什么的样子……反而……越来越让人担心了。一滴冷汗从脑袋后边滑下，微光的眼皮毫无理由地跳了跳。

　　对于人生她一向并没有很大的野心，唯一的就是新学期让她顺利地渡过。
　　上帝老爹啊上帝老爹，虽然一直都很不给她面子，但是他老人家好歹保佑她一次吧。她一定会努力当个好市民好学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虔诚地胸口划十字，阿门，愿主与你同在。
　　微光深呼吸再深呼吸，以前跟上帝老爹联络感情N次都没有成功过，希望这次能够当胜利的开头。

　　☆☆★☆☆

　　好好的假日，就应该这样度过啊。
　　什么都不用想。吃饱了以后散散步，然后躺在软软的草地上，闻着清清的青草香，晒着暖暖的太阳，小小地休憩一下。
　　远远望到自己的目的地，微光幸福地叹一口气。
　　这个地方她真的很久没有来了呢，现在一看，好象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小时候的回忆。
　　记得以前每当受了委屈或生气的时候，肯定会去那里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躺在草地上，望着蔚蓝的天空。然后告诉自己，明天又会是个晴天。

　　灿烂如金麦的光芒洒在河水上，细细碎碎的波动像是融化的阳光。小草随着轻风摇动着，仿佛听懂了流水在诉说的故事。
　　低飞的蜻蜓，潮湿的河岸，这一切跟她记忆里的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唇角不知不觉地上扬，微光正打算要在绒软的草地上坐下来，却发现在不远的地方似乎一动不动地躺着一个人。
　　长长的黑色头发，应该是个女生。微光想。

　　她不会是睡着了吧？虽然大白天的，现在又有她在。可是在这种没有什么人路过的地方睡觉，实在有点危险。
　　微光挠挠头。
　　还是叫醒她比较好，虽然多管闲事了点，冒然弄醒人家也不怎么礼貌。但是大家都是女生，要是她真的生气了多跟她说几声对不起应该可以吧。

　　几只纯白的鸽子悠闲的踱来踱去，找寻着食物。
　　微光走过去在女生的身边蹲下，刚想拍一下躺在地上的女生的肩膀叫醒她，一计手刀却毫无预警地快速向她劈来。
　　好惊人的速度！
　　微光侧身避开，整个人还在诧异当中，所以现在能躲开完全是习惯打架后的身体自动反应。
　　但是下一招就没有那么好应付了。
　　原本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的少女已经站起身，并且准确无误地开始向她攻击。

　　漂亮连贯的姿势，而且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一看就知道是高手中的高手。要是被打的那个人不是无辜的她，她一定会努力喝彩的。
　　微光莫名其妙地闪躲着。天啊，她只不过好心地想提醒她一下而已，又没有做什么，用不着动手吧？

　　少女斜眼冷看她，突然右手划弧，左手斜切下来直向她的心口。
　　微光皱起眉，对自己不能反击的情况有点恼火。但是现在她连应付她的招式都有点吃力，更不用说是其他了。叹口气，她正伸手挡住的同时，少女一个转身绕到她身侧。

　　刚才的那是假动作！
　　糟了！

　　微光一惊，下一秒长发女生的斜踢让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她重重摔倒在草地上。右肩一阵剧痛，女生倾身控制住她的双腿，单手压住她的手，另一边手则不轻不重地放在她的脖颈上。

　　耻辱啊，居然这样就输了。
　　微光喘着气，认命地闭上眼睛，但心里很是不爽，毕竟自己被强迫地和别人打了一场无缘无故的架。其实她打输了也是应该的，对手真的很厉害，在全身贯注的情势下她都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会赢，更不说当时自己对她毫无防范了。
　　正在她懊恼的时候，少女语气冰冷地开口说道：
　　“我不管你是哪个家伙派来的，不想死的话就滚回去！”

　　什么哪个家伙派来的？她是无辜的路人甲好不好。
　　不过……等、等一下……这声音……
　　微光的额间挂满黑线。
　　虽然很好听很净然，可是……谁也可以听得出来，这、这分明是只有男孩子才会有的嗓音。

　　微光双目圆瞪，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原来搞了半天，弄了个大乌龙的人是她啊。切，一个男孩子留那么长的头发干什么！要不是她以为他是女孩子，才不会跑来想叫醒他。

　　云彩悠悠地浮动着。
　　纯白的鸽子们一只只扑开翅膀，向遥远的天空飞去。

　　微光不满地抬起头，在满天金华中看到了他的脸。
　　瞬间，脑袋里一片空白，好似甚至能听到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
　　她呆呆地瞅着他。

　　那是，天使吗？

　　这个少年，大概拥有一双世界上最漂亮的眼睛吧。极其清澈明亮的眼眸，灵动而淡淡地升腾着妖娆的光芒。一边是子夜的墨色，而另一边……竟是纯净的蓝。
　　那是如何温柔的颜色，犹如雨后晴朗的天空，暖溶溶的阳光从云缝中透出。

　　他的轮廓精致然而没有表情，他有着极为优美的下巴和雅致的颈项，他的头发很长很黑，如同流泄的玄水一样温顺地滑落在肩膀上。

　　粉色的薄唇，挺直的鼻梁，白皙的皮肤像是最上等的瓷器。
　　少年的眉宇间有一股言语形容不了的惊艳的雾气，绝美得仿佛令人屏息。

　　恍然中，她闻到了浅浅的，花的香味。

　　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丽的人。
　　一种撕心裂肺的美丽。
　　虽然知道男生不可以用美丽这个词来形容，可是眼前的少年，却实实在在地美得让人心惊。

　　“原来天使的眼睛……分别是黑色和蓝色的……”微光无意识地低喃道。
　　直到那只抵着她脖子的冰冷的手慢慢地收紧了一些，她才后知后觉得发现自己把心里的想法给说出来了。
　　微光小心翼翼地察看着他的脸色。
　　他对她的话反应似乎不太妙，难道她正好踩到了他的地雷？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之间，好象有什么湿湿的液体滴到了她的脸上。

　　微光慌乱地再次抬起眼睑，一滴透明的泪水正好坠下，顺着她的脸颊滴落。
　　炎热的温度。

　　她对上了他的目光。
　　那双因为湿润了而显得更加光彩流溢的眼眸凝视着她，眼神朦朦胧胧的，柔软得像个无害的孩子。
　　真难想象这样的他在几分钟前还掐着她的脖子叫她滚。

　　绝美少年长长的眼睫轻轻地在扇动，溢满晶莹的亮光：“你……是小微？”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像是不敢相信。

　　他看的人，是她吧。
　　他凝视着她，那么认真，那么努力，好象看进了她的灵魂。
　　微光愣住了。
　　心一下又一下地在跳。

　　微微潮湿的夏风从他们的身边吹过，空气中开始有了细小的纹路。
　　夕阳倒映在河面上，水波一圈一圈慢慢漾开，粼粼的水纹上带着细碎的金光。

　　“回答我呀，你是小微是不是？”少年焦急地看着她。
　　那样热切却茫然的低语让他看起来像是个正在等待的无助的孩子，脆弱得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紧紧地抓住身边唯一的一丝希望。
　　他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你是小微……是不是？”

　　微光的心被他哭得揪起来，开始怀疑自己是个罪人，要不然一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情。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认真地说：“我……我是叫夏微光没错……”

　　美少年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的脸颊上还留有两道透明未干的泪痕，然而他却在微笑，笑得眼睛微微眯起来，好象他找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看看这还带着点点泪花的可爱笑容……啊啊啊——！她的定力很差，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美型啊……
　　微光感叹地坐起身。
　　笑容渐渐地消失，美少年看着远方，脸色沉了下来，恢复到她刚见到他时那样的冰冷。然后他俯下身，用尽所有气力紧紧把她抱在怀中，手臂越收越紧。
　　贴着他的胸膛，微光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把他推开。
　　他是……认识她的吧？只是为什么自己全无印象？

　　“小微，小微。”河岸边，那个美丽得像是天使的少年深深地望着她，一遍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我终于找到你了，小微。”
　　她觉得他应该是认错人了。否则像他那么漂亮的人，见过一次面的话，是忘记不了的。
　　“那个……”微光的手指点点又点点，开口好难啊，“我们认识吗？”然而看到他马上泪眼盈盈的样子，她已经开始后悔问了这个问题。

　　“你不记得我了。”那双不同眸色的漂亮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他委屈地瞅瞅她，喉咙里呜咽的声音像受伤的小兽。
　　微光突然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恶的人了，很想揍一拳给自己。
　　“真的不记得了吗？”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少年嘲讽地弯了弯唇角：“是吗。你居然……把我忘了啊。”
　　她看着他，心里闷闷的。
　　沉默了一下，美丽的少年咬了咬唇，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还记得你啊，小微。你怎么可以先忘记我呢……”
　　“对不起。”
　　“无法改变了么，既然这样……”
　　他抬起眼睑静静地凝看她，双色的眼瞳惊人的美丽，仿佛辗转流动着陨落的星光。他的容颜妖娆而蛊惑，他的唇瓣像是暗夜里的罂粟。

　　“我的名字叫云陌。白云的云，陌生的陌。”
　　手抚上她的脸颊，少年靠近她，轻轻地在她的脸颊上印下一个吻。
　　“你不能再忘记了喔。”

　　微光抚着他留下的清凉的痕迹，有点吃惊地退后一步，僵硬地看着他：“你……你……你怎么可以……”

　　然而云陌只是很不满地轻撅起薄唇，哀怨的眼神类似某种被遗弃的弱小动物：“我记着小微的名字记了那么久，也叫了小微的名字叫了很多次，而小微却一点都不记得了。不公平啦～我也要听小微叫我的名字。”
　　“哎？”微光满脸问号，一下子跟不上节奏。他在说什么啊？他用的是中国话吧？为什么她都听不懂？
　　“小微？”他期待的目光闪亮亮地照在她的身上。

　　呃……不满足他的要求，好象就在欺负小动物一样。
　　微光局促地抓抓自己的头发，一咬牙，讷讷地小声地说：“云……云陌。”

　　云陌失望地鼓起双颊：“好勉强的声音。”顿了一下，他侧过头，忽然又满足地笑得像一个得到了糖的孩子，“不过我终于又听到了小微叫我的声音，好好听。”
　　微光看着他美丽的笑颜，垂在身旁的手动了动，还是迟疑地问：“要是我……我再忘记了你的名字，那……”
　　“原来……” 云陌的眼圈一红，笑容渐渐暗淡下来，“我才刚刚告诉你我的名字，你就想着要忘掉吗？”

　　这个世界上善变的果然不只有女生。
　　唇角抽搐了一下，她焦急地连连摆手：“不是的，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真是多说多错，真知道她就应该闭上自己老是闯祸的嘴巴！

　　“小微不用解释了……”剔透的泪水突然决堤，哗地流下云陌绝美的脸颊。他看起来很伤心很难过，哽咽着道，“呜……我就知道小微讨厌我，不喜欢我……”

　　怎么会这样。
　　微光无力地耷拉下脑袋，实在控制不了自己想要叹气的冲动。这个奇怪又漂亮的少年是演员吗？怎么他要哭就随时可以哭出来呢。而且，他有办法哭得让你不得不心软，不得不想想尽一切的方法哄他开心，为的只是看到他再次展露笑颜。
　　于是她恭恭敬敬地向他一鞠躬，努力拿出自己最有诚意的语气对他说：
　　“对不起，一切都是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听到她的话，云陌停住了哭泣。肩膀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颤抖，他的眼瞳氤氲着潮湿的雾气，黑睫上沾染着点点剔透华光，在夕阳的照射下仿佛有了七种耀眼的色彩。
　　微光认真地凝视着他，举起三根手指对着天空道：“我保证我永远都会记住你的名字。”让她怎么样都行，拜托他不要再哭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她点头如捣蒜。

　　云陌终于幸福地破涕一笑，悄然间，连天上的彩霞也醉红了脸。
　　微光松了一口气，也如释重负地微笑起来。想起了什么，她低下头在众多口袋中摸索着，最后找到了一张纸巾。
　　她把它递给他：“你的脸有点脏了，这个给你。”

　　云陌却摇摇头，修长的手蓦地握着她的。俊美的脸向她凑去，眼睛无辜地眨呀眨：“我要小微帮我擦。”
　　他的声音诱惑妖异，他的指尖晶莹冰凉。

　　她无奈地拿起纸巾，仔细地为他擦去脸上乱七八糟的泪痕。
　　云陌的皮肤白皙得几乎透明，细嫩得好象用水做的一样，好象用力一点就会破碎掉。微光在心中哀叹，怎么这个世道，男生的皮肤比女生的还好呀？向日葵是这样，云陌也是这样，实在太不像话了！

　　擦着擦着，她看着他的脸，渐渐想起。
　　究竟是为了什么，云陌会把小微这个名字记在心里那么久。
　　微光忆起他的手抵着她的颈项的时候，那个云陌淡漠没有感情，冰冷的双眼像黑洞一样深不见底。而当听到她说的话后，当她说她是夏微光后，他会孩子气地笑，会为一些小事哭泣。
　　只有一个名字而已，就拥有了如此大的魔力吗？
　　“那个，云陌，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云陌笑得很可爱：“你问呀。”
　　微光抓着纸巾：“你说你记着我的名字记了很久……我们以前很熟吗？”
　　“看来你是真的全部都忘记了。”他有点忧伤地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捏捏她粉嫩的面颊，微笑，“那些记忆，如果不是你自己想起来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她执拗地摇头：“对不起，可是……我还是想知道。”
　　云陌垂下眼睑想了想：“你曾经要我永远地记住你。”
　　“啊……”
　　“我记住了啊，小微，我真的记住你了。”唇角那抹绝美的笑容蓦地变得有些悲伤，云陌握住她的手，“可是为什么忘记的人，却是你呢。”
　　“对不起。”微光低下头。
　　“原谅你了。”
　　“诶？这么快？”她呆呆地张大嘴巴，“我把你忘记了，你为什么不生气？”

　　“答案很简单的，笨小微。”
　　河岸边，长发的绝美少年笑得好像一个天使，背后有一双洁白透明的翅膀正在展开。
　　“因为……我喜欢你呀。”

　　橙黄色的太阳就像甜甜的橘子。
　　绯红的云朵，微凉的空气中飞舞着细碎的颗粒。

　　微光怔怔地，有点不敢置信。
　　她瞪大眼睛，指向自己：“啊……？”

　　看到她的反应，云陌伸出双手捧住她的脸揉捏几下，微嗔：“真伤心，小微这样回答不对呢。正确的反应应该是说‘我也喜欢你！’或者‘我很高兴你那么说。’才对。”

　　微光拍掉他的手，顺便离他远一点。
　　她不开心地瞪住他，脸色很不好：“你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他委屈极了：“我又没有开玩笑。”

　　再继续讨论下去，她肯定又说不过他，于是她跳开回到原来的话题。
　　微光也知道自己不该问太多。否则她这样一次又一次地问他，也等于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对于他来说十分重要的记忆，她完完全全地遗忘了。
　　衡量了一下，微光决定问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会认出我呢？”相隔了很久的话，外貌和性格都会改变。

　　“差一点就认不出来了哦。”云陌坐在草地上，出神地轻抚着绒绒的小草，表情捉摸不定：“小微变了呢，头发也剪短了，跟我记忆中的样子很不一样。还好小微的声音没有太大的变化，不然我会真的……真的把你当成陌生人。”

　　这样的情景……
　　刹那间，微光竟然觉得自己真的是认识他的。
　　模模糊糊中，她好象可以看到一片橙黄的天空下，有个孩子坐在她的身边问她，要是他没有最重要的人的话，那该怎么办？

　　拼命地想，却仍然什么也想不起来。
　　微光挫败地坐在他身边，有气无力地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呐，云陌，就算我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吗？”
　　“我会很难过。”他考虑了一下，双色的眼瞳暗灭了星光，“但是，没关系。”
　　“为什么？”

　　“答案很简单。”
　　绝美少年的眼睛一下子又明朗起来，快乐响亮地说：“因为我喜欢你呀。”

　　“天，你能不能认真一点喔。”看来真的相信他说的话会很危险的。她呻吟着呈大字形仰躺在草地上，闭着眼睛大声埋怨。

　　云陌笑了。
　　浅浅的暖意就这样纠缠起来，在他漂亮的笑容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