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小可怜》一听霜

5、命灯

　　看着不太黑的小黑藤，枝枝眼中流露出可惜。

　　燕山派不适合小黑藤的成长，枝枝移植回来的小黑藤和母辈差距颇大。
　　小黑藤的色泽都发生了变化。

　　单瞧着不觉有异，只枝枝见过如墨的母藤。

　　瞧着凭借对生的渴望活下来的营养不良的小黑藤，柳知窍眼中含着几分怜爱。

　　枝枝给小黑藤取了个名字。

　　“如墨，以后你就叫如墨。”

　　枝枝的梦境中，没有与小黑藤有关的画面。

　　为黑藤取名，一是愿小黑藤能好好活下来，二是欣喜一切并非不可更改。

　　话音刚落，如墨的叶子一颤，一滴水珠落在枝枝指腹。
　　她的指腹极快的张开针眼大小的孔，融入半滴水滴后，针眼大小的孔被覆盖不见。

　　枝枝并未注意，她只感受到一丝清凉。

　　落在她指腹的水珠，并无灵气，实在是普通寻常。

　　后几日，枝枝守着问天路却不再捏诀。捏水镜只为趣味两字，眼下枝枝的心境并不能体会趣味。

　　谢承眠倒是一次未寻她，枝枝饶了一个清静。

　　--我也不知。
　　这句话反反复复折磨着柳知窍，每每念起梦境，那绞心之痛都突袭而来。

　　身不知所处，无处能容身。
　　再这般下去，她恐要入了魔。

　　只四个字，不陌生的字眼，熟悉的声色。
　　伸出手掌，望着完好的手指，枝枝有些失神。

　　卸掉指甲的五指是模糊的血色，疼、修士亦能感受到肢体上的疼痛。比起凡人，修士更不易受到伤害是真，但是当不可挽回的肉、体伤害发生时，痛意并不会因修为免除半分。

　　受过伤的修士，都明白这一点。

　　十指连心，若是十指失去指甲，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枝枝不该知。
　　亦不想知。

　　封闭的空间，扩大人的无助。梦境中，她到底沦落到怎样一个境界，是失道寡助是众叛亲离。

　　修仙之人不如凡人讲究规矩、分寸，大抵是修行本身就是逆天而行。枝枝閤眼，陈悠岚介意的奇石，枝枝倒是并未放在心间，比起这奇石的先来后到，那“江千月”三字给予枝枝更大的冲击。

　　江千月的来历倒是寻常，过去也未曾有扬名的机遇，问天路开启前，枝枝并未碰见过江千月。

　　“江千月”确实是先出现在枝枝的梦中，再出现于燕山派。

　　梦境中的枝枝，在此时应当还不知江千月其人。
　　此回的问天路由枝枝主理无错，可前来燕山派“跃仙门”之人众多，江千月不过其中之一，枝枝不可能将所有人都记挂心间。

　　在梦境此时她应当未对江千月作出什么事来。

　　实在悲惨的梦境，令枝枝注意到那个她本不该识得的人。

　　不用问不用说，枝枝便晓得那该是师妹的友人，要弄清楚江千月的来历，最直接的法子是去寻谢承眠，师妹对枝枝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梦境与未知的现实重叠，却也不为真。

　　用短暂的几夜梦境，重判朝夕相处的情谊，太荒唐。这种事，枝枝做不出来。

　　她并非天资聪慧，更不是天纵之才。
　　她愚笨。

　　愚笨之人碰见上天给的启示，会去怀疑是否是有心之人“挑拨离间”，至于他人煞费苦心的由头，那让他人想去寻去，不是愚笨之人能想出来的。

　　枝枝并非是不惊异、不慌乱，只是眼下她也寻不得齐全的解法。
　　江千月是否为小眠的友人，其实还未从师妹口中得到证实，这般笃定反而口是心非。枝枝去了解其中事，有万千法子，就算是最直接的开口也并无什么不妥，可偏偏她没有开这个口，师妹不寻她，她也未去寻师妹。

　　这日，陈问找到柳知窍。

　　陈问脸上是未掩去的慌乱，他言语急切：“知窍，随我一道去见掌门。”

　　陈问身为一峰之长，寻常小事无法惊动他。燕山派的一峰之长是有实权实势的，随着年纪的增长亦见识过修真界的大小些事，门派中的事峰主多能平静面对，许多事他们来动嘴也不需要，自有人为他们排忧解难。

　　燕山派长老的亲传弟子都有命灯。
　　命灯燃命火，命灯熄，弟子命灭。

　　问心峰有十几亲传弟子，临问天路开启那日，门中六位亲传弟子皆出。

　　今日......命灯灭了三盏。

　　三盏命灯，三条人命。

　　听了陈峰主的话，枝枝愁眉不展。

　　陈峰主不应找她。
　　作为小辈，枝枝无法主持大局。

　　行至半途，陈问方想起此事。不过不悔峰甄夫人未归，弟子代劳也并非不可。

　　为问天路一事，两人来往颇多，以至一出事，他便寻得枝枝。灭掉的三盏命灯，皆是那日他派出助友人的弟子。

　　此事从急，若非是手中还有问天路一事，陈问已去秋山院。

　　“命灯寂灭，恐凶多吉少。”掌门蹙眉，秋山院是陈问私交，但三位亲传弟子是燕山派的损失。

　　每位亲传弟子入门，都会升一盏命灯。
　　命灯灭，弟子命灭。

　　说凶多吉少，说的还是未归的那三个。
　　命灯已灭的弟子——

　　灯灭人寂。

　　陈问作为师父，作为友人，心中早已坐不住。与掌门交代，是为了问天路一事，而非商议是否去秋山院。秋山院他势必要去，丢去性命的不是普通弟子，而是他座下的亲传弟子。

　　师父，是父。
　　纵然没有人世间那般丰厚的情感，这些弟子在他心中也不是毫无地位的。

　　秋山院之行，板上钉钉。

　　柳知窍知晓自己劝不住陈问师叔，能说只有“万事小心”。

　　陈问的脚步一顿，不由多看了柳知窍一眼。
　　浅短的一句话，偏偏被他听出万分郑重。

　　一时心中竟生出些古怪的念头，此行他决计不会掉以轻心。
　　哪怕秋山院于修真界而言，微小如蝼蚁。

　　秋山院，实则是个书院，人世间的儒门。
　　纵然弟子的命灯灭了三盏，此行于陈问而言也并未有什么危险。燕山派虽非不是一流修真门派，但是也不畏皇权，至于人间儒门，更不被看在眼中。

　　掌门说出辛苦二字，柳知窍已经料到，问天路一事将交付给她。人命攸关，柳知窍并未推诿，但对全权承接问天路一事并非没有怨言。近来她已是事务繁多，又有怪梦缠身，一时之间事情又压在她身上，枝枝便是想去烦自身事，也没有了那闲暇。

　　问天路一事可大可小，小在几年一回，大在关乎着燕山派的气运。于柳知窍而言，此时半分马虎不得。

　　柳知窍主持问天路，在同门眼中，是掌门对她的重视，也显出柳知窍在门派中的地位。燕山派中，无悔峰的名气很大，虽说无悔峰峰主只有两位亲传弟子，但一点不耽搁无悔峰在燕山派的地位。

　　二师姐柳知窍，于燕山派第十七代女弟子中居首位。二师姐为人向来正直，她说话在门派弟子中颇有分量，这回的问天路由她与峰主一同主持，许多人都并未察觉到不妥。作为问天路的主持人，柳知窍并非需要事事亲力亲为，她更多的是安排手下的人做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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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的只是燕山派的师姐，老天，我还以为看见了什么仙人！”

　　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斗，江千月柱着树枝，安静地站在一旁。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此时被眼皮半遮着，长睫微微颤动着伴随着呼吸。

　　身边熙攘的议论声中，她安静到像是不存在。

　　关于仙人的讨论没有触动她的兴致，只是在静养恢复气力。手下的柱子被激动的伙伴擦过，江千月一个趔趄，站住了身子，又弯腰咳了一声。

　　一下子几个人都围到她的身边来。

　　“千月，你怎么样？”
　　“是不是被那妖兽给伤到，方才千月给了那狼兽致命一击。”
　　“……”

　　江千月摇了摇头，杏眼带笑：“我没什么事，只是有些困乏。”

　　同伴被拍了拍肩膀才回神，眼前似乎还是少女坚强的笑容。

　　其实江千月也长得很好看。

　　他想江千月肯定能够成为燕山派的修士，因为他不知道如果这样的少女都不能够进入燕山派，那问天路能选出什么来。

　　江千月握紧手心的树枝，杀死狼兽确实耗费了她的气力，但这正好证明自己太弱了，她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能够通过问天路的筛选。

　　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她不能够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