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门》落**使

3、初识之贤

　　旧日好友婉柔来电，过些日子来趟北京，约锦年出来叙叙旧。
　　章老爷子的传记正式动笔，锦年一连三天晚上在电脑面前坐到快要发霉仍然理不大清楚头绪。章崇焱对老爷子的生平交待得比较概括，比如上回看到两张章老爷子穿长风衣伫立在船舷上英姿飒爽的黑白照片，却没人告诉她这是在哪里。他跟她提过老爷子年轻时去英格兰留学，却未细述具体年限，学什么，以及在那边发生什么故事。
　　刘总编那边没了消息，也不打电话询问进度了。章崇焱人不在香港，看来又得暂时搁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活儿牵扯她过多精力的缘故，好些天晚上都是倒床即睡，一夜无梦。
　　锦年有点焦头烂额，周三下午给章崇焱打了电话，说一时间不知从何下笔，问是否可以暂停，等他下次回京之后细聊。章崇焱通情达理的笑，“的确是有些困难，这样吧，我安排一个人和你接洽，有什么尽可以问他。”
　　锦年连声答好，有专人负责，效率比较高。
　　“家里的电话号码你那里有吧，小周，请你联络之贤，他和老爷子最亲，并且最有时间。”
　　啊！那个人！尚未正式谋面就已经不欢迎她的人？锦年有点为难，不吭声。
　　章崇焱好似知晓她的心思，又说，“小邹是他助手，我让他主动联系你。”
　　放下电话，锦年脑袋有点乱，上次在章家碰到影星王致嘉，若不是事后才认出他，锦年一定会当场震晕过去的！这回又要去拜访章家的另一个年轻男人，两回去他们家都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唯一一回照面还是从电梯门缝里面看到的，想到这些，她有点紧张。
　　又一个周六，锦年和小邹约好下午三点到章家。到那里的时候，蓝布衣裤的花匠头顶大草帽猫着腰在园子里修剪花草。老张师傅熟络的将她的车子驶入车库。
　　小邹招呼锦年在木沙发上坐下，林姨不在，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小姑娘递上湿毛巾以及茶水。锦年没注意，以为还是头几回的冰镇绿茶，一把端起来没来得及喝，一团热气已经哄到她脸上，连忙缩头。
　　“作家小姐好！”一个熟悉的清亮男声自远处传来。
　　锦年扭头看，只见电梯门哗的一声打开，一架黑色的大轮椅缓缓驶出，来人穿镶贝壳扣子的白色麻料衬衣，卡其色休闲裤，隐约可见比常人略微细瘦的腿型。那不就是好几回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家伙吗！待他近了，锦年才看清他的面容，瓜子脸，瘦削脸颊，面色略微苍白，深眼睛、高鼻子，微薄的双唇，人是好看的，却不知什么缘故脸上有股乖张之气。
　　“哪里是什么作家，不入流的网络写手而已，我叫周锦年。”锦年眨眨眼睛。
　　那人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锦年将他讽刺她的话记到现在，但脸上惊异很快收敛起来，对她笑了笑，伸出手，“章之贤。”
　　锦年伸出纤细手指与他相握，感觉手上的温度有点凉。
　　锦年随他进书房，上回翻动过的相册还摊开摆在书桌上，像是知道她不久会再来。
　　“你继续看吧，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再叫我。”他的口气有留下她一个人的意思，说罢，驱动轮椅预备出去。
　　“等等，现在就有问题。”
　　“什么？”轮椅停下。
　　锦年飞快的翻动相册，“这个，这个是哪里拍的?哪一年拍的？”
　　两个轮子缓缓的转过来，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音。“哪一张？”章之贤吃力的探探身子往桌上看。
　　锦年发现她的腿神得太长，挡住他过不来，悄悄往回缩脚，指着那章老爷子靠在船舷上的黑白照片。
　　“英吉利海峡的某一艘舰艇上。”他颇有些滑稽的回答。
　　锦年哦了一声，“章老先生二十岁留英，学习什么专业？”
　　“他们没告诉你？老头子是公派的留学生，学鱼雷发射。”
　　“啊！那是军人？”
　　章之贤想了想，解释道，“也可以这么说。大概，大概就像现在的国防大学学生。”
　　“唔。”锦年像发现什么秘密似的，“听说你和章老先生最亲近。”
　　“哧！谁讲的？”
　　“你父亲。”
　　章之贤侧过头去，颇有些深意的说，“那他自己呢？他都不了解他还叫你来写什么传记？”
　　锦年不知如何作答，章崇焱或许忙于生意，没有闲暇同她促膝长谈老爷子的生平经历。
　　气氛略微沉闷，锦年掏出随身小本子埋头记录。
　　半响，又听他说，“只不过我在老爷子身边时间多一些而已。”
　　“唔。”
　　“老爷子原先在香港和美国待得比较多，十多年前回来发展的，这边政策较为优惠，并且也算支援祖国建设。”
　　“哦，等一等，咱们从头开始，听说老爷子原先在西南联合大学念书？”
　　“是，刚刚一年就被当时政府招去……..”
　　……..
　　讲得很流畅，听得出来他和老爷子确实亲近。锦年记得手腕发酸，指头发麻，一不小心将笔掉落在地上。
　　“现代鼠标手不会使老式工具了吧！”章之贤有点不屑一顾的神情。
　　“电脑打字的确比较快啊。今天忘记带笔记本。”
　　“嗤！”
　　“对了，同我讲讲，你平日都写一些什么小说？可是N男一女纠缠不清的煽情故事？女主角偏偏对坏男人痴心不改，错过对她真心一片的有情郎？”
　　说得头头是道。
　　锦年忍住气不去理会他，挪开椅子弯腰去拾那支笔，无意间看到他穿着浅灰色棉袜子，袜头有点松，蹬一双软底粘扣的沙滩凉鞋，隔着棉料仍然可以看到脚趾的形状比较僵硬，裤子刚刚能够盖到脚面，隐约可见细瘦惨白的足踝。
　　锦年忽然间感觉凄酸，或许应当原谅他对她屡屡言辞不敬。她速速直起身体，对他说，“讲了这么久，喝点水吧。”
　　章之贤点头，用力撑起上半身调整坐姿。
　　年轻佣人端来银耳莲子羹，青花白瓷碗里面点缀着几颗朱红色枸杞子，煞是好看，锦年呼噜呼噜喝下一大碗，顾不得吃相，他嫌她没什么名声写作层次不够高，故事亦不入流，那她就索性放开了俗给他看好了。
　　不知不觉已是赤霞满天飞，天空由玫瑰红渐渐变为浅紫，他忽的收起冷嘲热讽的神色，留锦年用餐，锦年推说约了人要走，他也没挽留。
　　走的时候，老张师傅出去了，小邹替她将车子驶出来，锦年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迟疑片刻，决定就问小邹，“呃，上回，仿佛在这里见到香港影星王致嘉。”
　　“哦，对，王致嘉是老爷子的外孙。最近过来拍一部戏，在这儿住了一晚便匆匆赶往外景地。不知到下回什么时候过来，到时我通知周小姐？”
　　小邹大抵以为周锦年这个年纪还在追星，喜滋滋的要帮她忙。
　　锦年有点不好意思，微微笑，也不再解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