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六纳特的月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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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月色十分怪异。不是吗？月亮就像是位发狂的女士，一位四处寻找爱人的疯狂女人。云层想要为她遮掩，但她不接受。她高挂在天上展现自己。如同酒醉的女人，她在薄云之间踉跄游移……我确信她正找寻着爱人。她是否如醉客一般地摇晃呢？她是否如疯狂的女人呢？
——戏剧《莎乐美》中希律王的念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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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1年，西元历十月三日。开学之后的第二个月圆之夜。
在中国人的历法里，恰巧是那年的八月十五，亦即中秋节。
很可惜，中秋不是霍格沃茨的节日：无论巫师界还是麻瓜界，七十年代的欧洲毕竟缺少来自留学生们的文化输入。即使厨房里的家养小精灵再神通广大，月饼，这种历史悠久且花式繁多的东方点心，也没有机会被送上魔法学校的晚宴餐桌。
但是，如果说，是赏月这种活动呢？
“我是来赏月的。”夜色和晚风之中，小女巫莉莉·伊万斯开朗且认真地说道。她说话的对象是一脸凝重的西弗勒斯。“赏月，或所谓待宵。据说在遥远的东方，是一种极其风雅的行为。”
“如果你现在没有坐在一株欧洲白柳的树杈上，”西弗勒斯站在地面上，仰头说道：“伊万斯小姐，我还会勉强认为你的胡扯有那么一点说服力。”
至少在日落之时，那天并不像会有赏月的好天气。那是一个阴沉沉的黄昏；树枝滴答着雨水，草叶上凝结着露珠。然而，待到月亮升到了天顶，天空已然放晴。一轮圆月透过轻盈透明的云翳洒下皎洁的银色。明亮的深蓝色夜空映衬着城堡周围松树的树影，呈现出明暗不一的条纹。如果不考虑幽深的禁林和潜藏在暗处的魔法生物，这一幕勉强算得上一个和平美好的中秋节。
“真遗憾你不喜欢这里。我可很难想象比这儿更好的坐席。”树上的女孩悠然感叹道，“但是今晚的月色很美。月亮总是美丽的——她像一枚小小的银西可，或是一朵银色的小花。霍格沃茨难道会禁止观赏这种良辰美景下的月亮吗？”
西弗勒斯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霍格沃茨的校规禁止学生在日落之后离开城堡。”他这样说道。并没有就王尔德的戏剧台词作出评论或者反驳。
“对。以及在任何时候私自进入禁林。”红发小女巫郑重地点头，然后顺着他的话反问，“所以，介意解释一下吗？你，我亲爱的兄长，为什么会选择如此一个阴森的圆月之夜，独自游荡在传说中有狼人和吸血妖鸟出没的禁林边缘？”
西弗勒斯：……就说你很懂得反客为主啊，你这家伙。
——而且“良辰美景”和“阴森月夜”难道不是矛盾的吗？
从他们所在的位置，草木横生的小径一路延伸到禁林的边缘，尽头处恰恰是不久前那场决斗的地点。破旧的老井屋已然被推平，却又奇怪地原地建成了一座仿佛放大版儿童玩具的木屋。周围黑暗葳蕤的藤蔓、以及夹在风声中难以判断距离的时隐时现的动物嗥叫，充斥着夜空下无人的空间。
圆月之下，一丛丛盛开在秋日夜晚的铃铛形状的魔法花朵，像珍珠一样点点滴滴地点缀在小径两侧。细小而妖丽的花瓣在月光下褪去了色彩，闪着灿灿的光芒。那种似远似近的嚎叫声再一次响起，如果细听，仿佛夹杂着某种疯狂和痛苦的意味。而就在莉莉爬上的白柳——毫无疑问，一棵坚守了陆生植物界（Embryophyta）底线、没有进化出运动系统的普通白柳——所遥对的另一个对角方向，那棵原本异常暴躁的打人柳，此时正非常敷衍且没有精神地甩动着枝条。
短暂的沉默后，莉莉再次出声：“说说吧。我真的在好奇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为什么？因为是我预知到你会月夜出游在先。”西弗勒斯不耐烦地皱眉道。“合理吗？请你从树上下来，趁我去找教授给你扣分之前。我相信，斯莱特林寝室外面的那只雌性巨乌贼，会很喜欢隔着玻璃跟你交流黑湖底下观赏到的月亮有多美丽。”
莉莉·伊万斯简简单单地摇头，微笑：“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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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弗勒斯·斯内普熟知校规。
当然了，熟知校规又不等于信奉校规。尽管他在校长先生和霍格沃茨一众老师学生的眼中顶着包含“麻瓜出身的拉文克劳”、“大义灭亲的正义伙伴”、“伊万斯兄妹中的光明双胞胎”、以及“能在每节魔法史课上坚持全程做笔记从来不会睡着的好学生”的等等一系列身份加成buff，这并不妨碍他在禁林决斗后的第二天夜晚独自走出拉文克劳的塔楼，沿着小径潜行到决斗发生过的地点。
那是一个月之前，也即九月开学后的第一个月圆之夜，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因为可能有遗漏的麻瓜科技产品（或者说兵器）留在那里，会被魔法世界的人捡到。因为表妹随口说到的那句“能爬出小丑潘尼怀斯的老井屋”。因为疯狂的好奇心。因为……直觉。
总之，“要去到那里”是首先决定的。“要找到理由”是之后才做的事。尽管他和莉莉一样，总能在事后找到非常奇妙且符合逻辑的解释，甚至能在这一点上比她做得更强；但整个过程的确是出于直觉，而非思考。很遗憾地相当不拉文克劳，同时相当之格兰芬多。
“异常”当然也是存在的，只不过那是在他到达之后才得以发现的事情。原本矗立着那栋破败的石墙井屋的地方，一座远看像玩具木屋、实际结构类似谷仓的坡顶棚屋建筑拔地而起，完全看不出它就在一天前刚刚被某个麻种女学生炸成过废墟。
这里是魔法世界。一夜之间从无到有的任何东西，包括小型建筑，自然并不算稀奇。到这一步，西弗勒斯本来已经确认情况，完全可以打道回府。毕竟，如果当真有什么弹壳或者机械结构在前一天落下，此时不是已被忽略，就是被处理这件事的巫师（很可能是霍格沃茨的教授，甚至邓布利多校长本人）捡到，被带回去收藏研究；在这种情形下，试图进入那栋房子毫无意义。
然而，西弗勒斯做了——他到那时才意识到——和一天前的莉莉所做的完全相同的事情。
他破开了被魔法严格封印的门扉。和一天前的莉莉一样绕过魔法、直接经由物理的方式，尽管手段并没有她的那样暴力。被木条封过的小窗向着黑暗封闭的房间透出零星的散碎月光。一年级且来自麻瓜世界的西弗勒斯将魔杖拿在手中，但没有施咒照亮，而是折弯一支内置玻璃管的Cyalume化学灯棒作为光源。再之后，和一天前那个夜晚的莉莉不同……
有东西潜藏在那座形似谷仓的房子。圆月无法照到的黑暗中，封闭空间的地面之下，探出覆毛的手爪。
他见到了【它】。
如同史蒂芬·金的《它（it）》的描述中那样。自幽暗深井里，张开双臂，缓缓爬出的怪物。
然后，他知道了一件绝不该在一年级就知道的事情。
——那怪物。是由人类转化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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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长而低沉、同时有着无可言喻悲惨的低吟横过霍格沃茨的林地，声响回荡在整片空气中，但又说不出它来自何处。然后，低吟涨成了深沉的怒吼，接着又跌回悲惨翻滚的嘶声。
“霍格沃茨真是个奇妙的地方。”莉莉·伊万斯带着好奇的神情评价道。
“圆月会带来潮汐。”男孩说道，迟疑了一下，又续道，“自然界的水域有时候自己就会发出古怪的声音。也许黑湖的水位起落……”他的声音最后变成了叹气，没有说完。
“潮汐啊，”莉莉特别配合地点头，甚至看起来若有所思，“有道理。毕竟黑湖通海嘛，能养活大章鱼的水体，怎么也不能是淡水湖。”
黑湖通不通海我不知道，但是那明显是活生生的生物叫声——可还是得继续编啊。西弗勒斯顿了一下，对莉莉说道，“你听说过【驺吾】吗？一种古老而稀有的魔法生物，据说在它原产的中国都已经接近绝种，但是在这禁林里什么都有可能。书上说驺吾的叫声就很像这种……”他的目光在莉莉身上定住，“你是在干嘛？”
“开个夜视啦。”女孩的语气居然相当欢快。她把一挺之前被树冠阴影隐藏的火-箭推进式榴-弹发射筒（RPG）扛到肩上——她是怎么带着这玩意儿上树的？西弗勒斯想。双重漂浮咒吗？
“顺便，观察一下目标。”莉莉继续说着，音调冷了下去。她在男孩疑虑的目光中熟练地调整着瞄准具，“我觉得那栋房子有点问题，不如还是炸掉吧。”她漫不经心地将手指移向扳机位置，伴着这个令人心惊的动作，又喃喃自语似的说道，“反正我为它赔的钱足够给它重建几十次了。虽说上个月炸坏它挺抱歉的，但是果然还是很在意……”
“——【Expelliarmus（除你武器）】！”一阵红光从西弗勒斯的魔杖尖头亮起。
西弗勒斯几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就发出了魔咒。那只沉重的火-箭发射筒立刻从红发女孩的手中飞了出去，非常不幸地砸向西弗勒斯的方向——男孩有些狼狈地向一旁打滚闪开。莉莉同样被那股力量带得失去重心，然而她从树上落下却相当优雅。那是一种异常轻盈的姿态：不像坠落，而像是飞翔。
“很遗憾。你不应该这样着急。”不同于西弗勒斯很快转变成惊怒的表情，女孩颇为淡定的样子，施施然从地面上站起。“怎么，那里有你要保护的‘东西’吗？”
失算了。男孩慢慢站起来，“我不敢赌。”他苦笑着。“我不知道你的底线在哪里，莉莉·伊万斯。但我想你是真的敢扣扳机。”
确实是急了，西弗勒斯想。之前那番话本来就很做不得真，尤其是由莉莉说出口。但RPG的通用功能毕竟是单兵高爆反坦克装甲。不管屋子有没有对外的魔法保护加持——大概率没有，那座谷仓式的屋子虽能阻止外人进入，但并不像提供多强的物理类魔法防护——这种对坦克杀伤武器，是真的可以一发就把一座小木屋送上天。
不需要其他理由。人命关天。
“……看来确实是那栋屋子。危险的违禁生物，对吗？”莉莉轻笑了一下，非常平静地推断道。一道月光透射出来，女孩沐浴在银色光线之中。“我想那应该是一只狼人——而且转化之前是一名学生。怎么，老哥，我说对了？你是刚刚跟【它】见过面，还是在一个月之前的月夜就见过了【它】？”
没有回答。
“你信仰‘狼人的命也是命’吗？”年幼的斯莱特林女巫耸了耸肩。她并没有动作，但是之前被砸到地上的火-箭筒已从不远处悬空浮了起来，无声而平稳地向她移去。“可我相信【已经开始的事情，就应该结束】。学校收留狼人作为学生一定不是合法的。你说呢？”
站在她对面的男孩终于开口，“你想杀人吗，伊万斯小姐？”他面色凝重地问。“一个你根本不知道是谁的，和你一样的巫师学生？”
“因为我已经【看到】了。”女孩不置可否，只是立在月光下，声调冷肃地说道，“不知道的话，还可以站在一旁。但是，既然已经看到——而我确信那不是我希望看到的未来；那么，我没有理由不提前阻止它成为现实。”
“那么，你有想过，我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吗？”西弗勒斯用同样的语调回答道。“我为了同样的理由来到这里。只是我需要阻止的人是你。”
莉莉·伊万斯垂下眼睑。“我不会杀人，也不会让它死。”女孩说道，年幼的脸孔如同坟墓上大理石雕塑的天使一样苍白。“你知道，仅仅是狼的话，那原本是我很喜欢的小动物。”
“他是人类。”西弗勒斯不为所动。他举起魔杖，这一次是以他原本常有的倦怠的神情，“【你只可到此，不得向前】。杀人在任何时候都是犯罪。”
“并不是所有时候。”莉莉带着沉思的表情站了一会儿。“但你是对的。”然后她轻微地转过头，对西弗勒斯微笑。凛冽如银的月光正照在她的脸上。
她说：“我想你确实是一个好人。但愿未来的你不要为今天后悔。”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六纳特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