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人不淑》约素挽袖

2、第二章

　　“小邵啊，你说我们来得及回京过年吗？”夏瑾懒洋洋地靠着，轻抚着肚子心满意足地打个饱嗝。接连几日没有吃什么正经饭，一碗缺肉少油的牛肉面就把肠胃收买了，他暗暗决定回家后过年一定要好好地吃一碗平日都不屑一顾的打卤面。
　　“爷……您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假话。”夏瑾飞快答道。
　　“那好吧……您如果勤快一点，一定能赶得及回来吃年夜饭！”小邵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拉着缰绳的手掌上骨节根根爆出。
　　“嗯……”夏瑾听到了想听的话，笑道：“小邵，你就说实话这点最难得！”
　　“老爷……刚才您要听是不是假话吗？”
　　“爷当实话听不就得了？如今的年轻人真不经夸，一说句好话就飘飘然，这样怎么了得……”
　　小邵唰得一下甩开鞭子，把夏瑾的话压到鞭声下面。
　　怨不得朝中人都怕了老爷这个公认的老好人，小邵想起从前跟夏瑾出门时他那张唠叨死人的嘴，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清净！

　　日头西斜，墨靛色交接过暗红。
　　官道上没有几个人过，四处了无生气。几间土坯房孤零零地树在路边，一点昏黄的马灯点在门口，门前挑着一面小旗，隐隐约约看得出“驿”的字样。
　　小邵敲敲壁板，道：“爷，别睡了，咱到驿馆了。”
　　里面悉悉索索衣衫舒展声后，夏瑾轻咳了几下，哑声道：“小邵，我有些头疼。”
　　小邵连忙挑起棉帘子钻进去，果然见夏瑾脸颊潮红，嘴唇却干白，摸摸额头，冷汗之下触手火烫，心里不禁暗叫糟糕。受了风寒再加上积食，病说大不大，可是摊在娇生惯养的夏瑾身上可就是大麻烦了。
　　“爷，我扶您先下去。”小邵架起他一根胳膊，搀扶着夏瑾下车。离开暖暖的车厢，夏瑾冻得一个哆嗦，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倒是惊动了驿馆里的人，一个卒子模样的青年推门出来，看到这般光景，连忙搭把手把夏瑾扶进去。
　　驿馆里很是冷清，晚饭时候也只有几个人围坐在火炉前袖手闲聊，听到有人进来便抬头看夏瑾他们，一时安静了，一个人漫不经心地往火炉里投了块木柴，那些人便又说笑起来。
　　小邵放眼一圈，心里觉得有些古怪，可又说不上是哪里。夏瑾这个摸样确实不适合再蜷曲在车厢里了，只好在冒险此歇一夜。
　　“掌柜的，给一间干净的房子，我家老爷病了，麻烦您多加个火盆。”
　　“好嘞！”掌柜的命那个青年引着小邵穿过后堂，到一间厢房门口。
　　“二位，这儿是最干净的了，您看看还成不？”青年开了门栓，摸出火折点上油灯。
　　“火盆稍等送过来。”
　　“还得麻烦小哥弄点儿姜汤热水过来。”小邵摸出几串铜钱，塞到青年手里。
　　在这穷乡僻壤的，凡事都尽量低调，即便是打赏，也不能露财。
　　青年看了一眼靠在小邵肩膀上的夏瑾，才匆匆退下了。
　　原本小邵想跟着他去厨房一趟，到底不放心，还是守在夏瑾身旁。幸好随身带了不少丸药，小邵捏开一个蜡封，化在姜汤里喂夏瑾。夏瑾撑着坐起来，接过药苦着脸喝下去，扯着嘴角笑了笑：“我没那么弱，你这伺候姑娘呢？”
　　“爷，你若是少根毫毛，上面怪罪下来可就……”
　　夏瑾敲了下他的头，道：“死不了！我就想睡会儿。”
　　小邵笑道：“爷，您安心睡吧，我守着呢。”布巾蘸了热水给夏瑾擦过手脸后，他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小邵把火盆挪得靠着床，自个儿趴在床边闭目养神，不敢有丝毫懈怠。

　　半夜寂静时，屋顶瓦片忽然轻响。
　　小邵猛地睁开眼，斜眼觑向房梁，一片漆黑的顶部偏偏在角落里有柔柔银亮的月光透过，一根芦苇管慢慢伸进来，接着在光亮中轻烟袅袅盘旋而下。
　　小邵冷笑，原来是这般不入流的手段，听得夏瑾呼吸平稳，并不曾被打扰，便不动声色地拿小瓶子在他鼻下嗅过，夏瑾不安分地动了动，转个身睡的更沉了。
　　那根芦苇管受到惊吓似的，往回收了收，听见屋里恢复寂静后才又伸下来。

　　浓香萦绕，小邵憋了一口气，一头栽倒在床头，重重磕倒的声音足够房顶的人听到。果然，房顶的人飞快跃下来，接着门栓一响，那门就被无声无息地推开。

　　那个人脚步轻盈，倒像是个练家子，火折响后油灯被重新点亮，一个人把手指探到小邵鼻下，笑道：“大哥，你还说这个人是高手，我看也不过如此。”正是那个送水的青年。
　　另一个人冷冷道：“为防有变，再点一道穴。”小邵听了还有一个人，心里一惊，自己竟然一直没有察觉到此人！
　　青年嘟囔一句什么，在小邵身上拍了一下，道：“好了，不就是求个财，至于弄得这么麻烦？”
　　那个男人拿着灯往夏瑾脸上照了照，道：“少废话，你扛着那个，我把这个弄回去。”说着笑起来：“有了这两个，不愁这个冬天过不去了。”
　　等那个青年把自己拖起来，小邵飞快扼住了他的脖子，睁眼看着男人道：“阁下使出这么下三滥的手段，枉你的好身手却沦为盗贼一流！”
　　男人蒙着面，只有一双寒星似地眸子露在外面，他也不心急，看了一眼慌乱的青年，青年便安稳下来。小邵的指头更用力几分，厉声道：“放了我家老爷！”
　　男人握着一把匕首，在夏瑾脖颈上来回比量，而后来到他的胸口，挑开被子一划，然后深入衣衫内，刀刃在肌肤上滑过。
　　“你就算杀了他，我也不放。”
　　“两条命孰轻孰重，你可比我清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