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硝烟再起 ...
-
第四章硝烟再起
“逆贼天离，性极忌虐，生身寒微。昔上皇体恤，封王入侯，后得今上使主旬州，骄奢淫逸，犹不足也。今举兵二十万反，罔顾上皇爱子之意，不孝也；弃鄙今上荣宠之情，不悌也；包藏祸心窥窃神器，不忠也；置万千民众于兵荒马乱之中，不义也。呜呼！如此凶徒，天地之所不容！此乃忠臣报效之时，公告天下，诸公同指！”
（注：参考骆宾王《讨武檄文》、陈琳《讨贼檄文》）
睿王天离叛乱的消息堪堪传出，朝廷的讨逆檄文便已公布天下。目前唯一的上古四帝苍龙帝的声望自是无人可比，一时之间，旬州内外群情激愤，民声鼎沸，捐钱献粮者有之，摩拳擦掌者有之，献计献策者有之，无不鼎力支持朝廷军。
不过几日，朝廷便集结了五十万精兵强将，誓师之后，苍龙帝即刻御驾亲征。皇后洛自省为帅，秦勉、秦放为大将，率兵浩浩荡荡地奔赴旬州。
旬州郡中部，连绵的白色营帐分布在原野上，军容整肃，刀枪寒光四射。
中军大帐内，天离噙着冷笑阅完檄文，优雅从容地放置一侧，望向案前统率斥候细作的参军。
“除了秦勉、秦放，可有其他将军的消息？”
“回殿下，前方探子报称，田骋奉命镇守京城，武侯爷依旧闭门不出。旭阳侯陈珞调度粮草，过些时日便会亲自押送前线。”
“洛自悟呢？他是兵部右侍郎，司的便是粮饷之事。”
参军微微一怔，接道：“洛六公子为参将，目前似乎并无领军迹象。”
天离嗤笑一声：“大好的立功机会，竟都给了秦家？我那皇兄素来擅长制衡，此着可真不像他。”
参军不敢接话，只垂首不语。
天离目光微转，眉头一锁，又问：“周围州郡有何动向？”
参军回道：“俱已重兵封锁各处关隘。”迟了迟，又小心翼翼道：“几股流寇盘踞前方山中，似有与他处贼人呼应之意。王爷……”
闻言，天离胸中闷气大增。他何尝不知天巽必定早有准备，旬州四周定然已是铜墙铁壁，不容他取捷径攻向京城。但却未曾料到，起兵之后，旬州内亦是乱象万千，数支山贼响马竟打着为朝廷平叛的旗号招兵买马，时不时侵袭军营，烧毁粮草，扰乱他拔营行军。
原以为这些贼子不过是乌合之众，为名为利，没什么本事，但几次短兵相接，对方毫发无损，己方倒是连连败退。即便他用上了江湖势力，数度剿贼，也完全耐不得这些人分毫。他进贼退，他退贼进，他行贼扰，他停贼走。不过几千人，却将将拖住他二十万大军。原本打算五日之内急行军至旬州边境鹤山中，避免原野作战，力图凭借山形地势以少胜多的战术已然难以实现。
他不由得怀疑天巽早便以各种方式在旬州安插了人马。而这些所谓的山贼响马，极有可能是他早已备好的暗棋之一。为的便是拖住他行军，扰乱他的军心，令他难以施展地利之便。
如今朝廷五十万大军奔袭而来，洛自省、秦勉、秦放无不威名在外，而他只有二十万人，得用的将领均无多少领兵作战的经验。战争尚未开始，他的败局便已经定了。
“你且下去，传几位将军前来商讨对策。”
“是。”
天离按了按眉心，眼角余光瞥见那慷慨激昂的檄文，心里不由得又是一番讥嘲。不求流芳百世，只图心中快慰，如今却是将遗臭万年了。他嘴角边浮起一丝讽笑，不知为何，却忽然忆起当日京城门前，那人一遍遍地道：“臣仰慕睿王殿下已久，望睿王殿下成全。”
言犹在耳，便已兵刃相见。
不多时，几位身着铠甲的将军便先后入得帐来。
天离回过神，扫视着他们，淡淡道：“坐。”
“谢殿下。”
将军们依次坐下，为首的高大魁梧男子正是高右将军之子高维慎。
天离将檄文丢到他案前，他怔了怔，展开细看，默然不语。
“都瞧一瞧罢。”
檄文依次传递，众将却无不沉默。
本是粗豪汉子，不懂得朝廷纷争。但檄文发出，高下立判，正邪已分。他们是跟随反贼的叛逆，不论此战过后是生是死，终其一生都再也翻不过身来，甚至此后千万年间，也将遭到唾弃。
虽只是沉默，但其中的忐忑与不安显而易见。
天离见状，自是心中冷笑不已。这些人不过跟了他五年，算不得知根知底，但他再不放心，也只能寻这等无牵无挂之人身居高位。当初他能用的，不过是高右将军及其心腹爱将。但天巽几度抽调之后，便只剩下高维慎可堪大用。他并非不曾疑虑过。天巽将高维慎及其手下五万亲兵都留给他，可能有铲除高家势力之意，亦可能只是想给他留下一枚不安稳的暗箭。然，高维慎若想保住高家上下性命，自是不可能随着他反。此次举事，高维慎三番两次进言劝阻，确实显出他的退缩之意。
天离并不恼，人各有志，高维慎若想保全自家，只能戴罪立功了。而他，也断然容不得他先下手。
“高将军有何见解？”
“回王爷。末将以为，如今只有一策：速速分兵数支，前往山区汇合，做好布置，迎战朝廷军。以少胜多，只能靠地利之便，不可实阵展开拼杀。”说罢，高维慎顿了顿，似在等着其他将军的回应。
他在军中颇有威望，所言也正中要点，自然得来一片附和。
“末将以为正当如此。”
“唯有此计当可一用。”
“请王爷下令！”
天离摊开行军图，朗声道：“高将军所言极是。大军可兵分五路，前往鹤山会合。左上路由陈将军统率，左下路由于将军统率，右下路由庞将军统率，右上路由孤亲御。高将军五万亲兵战力非凡，便作中军直行，牵制途中贼子。”
高维慎双目微沉，躬身应道：“末将领命。”
其余诸将神色略松，也回道：“末将领命。”
将军们立即告退，当下便前去布置，准备拔营。
天离望着高维慎的背影，低声对身旁暗卫道：“传孤之令，严密监视高维慎所领之军的动向。”
“是。”
若与那几千贼子周旋后，尚有余力反他、擒他，高维慎也称得上奇将了。
而他想做的，要做的，无非是与天巽战一场罢了。
至于最终落在谁手，倒是无妨。
疾行三日后，天离领军抵达鹤山。
鹤山纵横延绵，地形复杂，险峻山峰便有上百座，间杂幽谷深壑、密林野兽，便是最熟悉此处的猎户也不敢过于深入。
自分封旬州之后，天离便看中此处地利，将周围百姓驱离，多次以狩猎名义带军前来演练。比起朝廷军，他自然更熟悉这山中的险恶。
纵使一时兵败，鹤山中隐匿数千人也并非难事。假以时日，东山再起亦无不可。
天巽封他旬州，以为旬州地势一览无余，却不料还有这鹤山为屏障，可谓失算了。
与此同时，朝廷军亦正在赶往鹤山的途中。
秦勉与秦放分别领军十万，两路急行，取道旬州两侧的浣州与鹤州，以求速速收复旬州全境，而后再回扑包围鹤山。中军三十万仍在皇后洛自省辖下，一面掩护两路先锋动向，一面径直开往鹤山。
日出而起，日落而休。虽然军情紧急，为避免敌军以逸待劳占得上风，愈是接近鹤山，大军愈是作息如常，不急不躁。
如往常一般，身着常服的洛自省御马检视完军营防备后，方拨马返回大帐休息。洛自悟则始终随在他身侧。
帅帐紧靠御帐，洛自省跳下马，不假思索地往御帐而去。洛自悟自然也跟了上去。
皇后陛下前来，御前侍卫当然毫无阻拦的道理，于是不经通报便将两人放了进去。
甫踏入御帐，两兄弟便觉一阵冰冷之气袭来，犹如数九寒天。洛自省望向帐中对峙的二人，口中一阵发苦，险些径直转身奔回自己的帅帐。洛自悟倒是丝毫不惊讶，躬身行礼：“微臣叩见上皇、皇上。”
不知何时出现在御帐中的益明帝冷眼瞥过来，洛自省赶紧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自省，你可记得当年答应过我什么？”太上皇显然有些气急，顾不上礼节小事了。
皇帝陛下听了，似笑非笑道：“噢？梓童，你曾答应过父皇何事？”
洛自省想了想，他答应上皇的事情多了，但如今能想起的，无非也就这么一桩。“父皇，儿臣已经劝过多次，但……所以只能尽力而为了。”
益明帝长叹，低声道：“你就这么一个兄弟，何必赶尽杀绝？”
天巽挑起眉，虽是笑着，眼中却尽是冷色：“父皇让我给他封地，我给了物产丰美的旬州；父皇忧我动他，我留给他二十万大军。而今，他以卵击石举旗反我，父皇却还让我手下留情？”
益明帝身体微微一晃，眉目间皆是老态：“只需留他一条性命……”
洛自省听着，心里明白几分，低声道：“父皇怎会以为狐狸……陛下会杀了天离？他若要杀他，多少手段都使得，又何必到如此境地。只是天离心狭性小，始终想一决胜负，所以不得不以战止战而已。”
益明帝微怔，垂目道：“朕已经老了，所以反倒不愿想着你的立场行事。他反，贬他为庶人也无妨，只是——”
洛氏兄弟默然，天巽望着他，良久方道：“我也允过他人留他一条性命，但心中始终有杀心。因我不信他会轻易放弃，亦不能容他一而再、再而三行差踏错。倘若此战后他能向善，留着他让你们安心也不错。”
益明帝略略宽心，父子俩一时无言以对。
见状，洛自省与洛自悟悄悄退出御帐。
“想来，这爹娘的心果然都是软的。”洛自省喟叹，转身见弟弟仍紧紧随着，似有决不罢休之意，忍不住道，“你跟着我也是无用，横竖不可能让你作此路先锋。”
洛自悟回道：“我并无此意。只是鹤山虽有地形图，内中却瘴毒横生、险峻无比，实在不宜强攻。”
“儿郎们都已服下解药，不必担心。”
“五哥，儿郎们的性命都在你我一念之间。”
洛自省的脸色冷峻起来：“天离治军也有数载，总有些人愿意为他死。轻易取胜，只能是妄想。儿郎们的性命我自会珍惜，该冲锋陷阵之时，我自是在最前方迎战。”
洛自悟轻轻一叹，拧起眉：“高维慎还未传信过来？天离生性多疑，容不下他。”
“放心，他虽然看起来鲁莽，却很善于省时度势。若此时‘内讧’，得利的也是我们。何况早有暗军在附近盘亘，他不难脱身。”
“军情瞬息万变，不妨让我前去助他一臂之力。”
“……罢了，去罢去罢，省得成日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洛自悟笑了笑，纵身而起，不过几个起落，便再无踪影。
又几日后，庞、于二将军与天离亲兵成功会师，陈将军的几万兵马却突然失去踪迹，渺无音讯。接获军报后，天离闭目半晌，只得加派探子与斥候，继续仔细搜索。
此时此刻，天巽、洛自省的大军已经近在咫尺。战事，亦一触即发。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硝烟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