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金香的味道》北溟鱼

1、郁金香的味道

　　（一）
　　我拿起一支郁金香，用力嗅了嗅，可惜没有味道。
　　春天的海牙被这种亮丽的颜色所缀满，让人觉得充满了鲜活又高贵的气息。
　　可惜我要去参加面试，否则一定要抱上一捧。
　　忽然一个趔趄，我被人撞得差点摔倒，又很快被扶住。愤怒的抬眼去看，那人正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棱角分明的脸庞，英挺的鼻子，深深的眼眶，淡褐色的头发被打理成利落的板寸。
　　是个帅哥。
　　但是帅哥也不能随便撞人吧？
　　正准备发飙，面前的人却一脸抱歉的急促的说，“帮个忙！”
　　说着利索的一猫腰，躲进了郁金香花丛中，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见一大群人蜂拥而至，东西张望着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人呢？”
　　我轻轻笑了笑，装作挑花的样子俯下身子，对着花丛中的帅哥揶揄道，“其实我很想看看他们发现了你会把你怎么样？”
　　帅哥的脸上忽然现出了惊恐的表情，像做了一个噩梦似的苦着脸道，“别这样，我会报答你的。”
　　我笑了笑，从背包里掏出本子和笔，丢给他，“签吧。”
　　他惊讶的看着我，我笑道，“有什么好看的？签一个总比签一百个划算吧？”
　　帅哥敢怒不敢言的低下头去，怨念着老老实实的在我的本子上一笔一划写下他的名字：罗布范尼斯佩西。
　　国家队最出色的前锋。
　　我满意的接过自己的本子，抽出一支郁金香闻了闻，向着人群大声喊道，“喂，你们要找的人在这儿呢！”
　　看着帅哥忽然被雷击的表情，我开心的扬长而去。

　　（二）
　　我去应聘一个心理医师的职位，可诡异的是并不知道对方是哪间公司，导师只是神秘的告诉我，如果得到了这个机会，一定要请他吃饭。
　　面试在海牙最好的饭店，我进去的时候会议室里已经坐着一桌的小伙子，我一边退出去看自己是否进错的地方，一边利索的掏出自己的签名本——那一桌的小伙子居然是整支国家队！“嘿，又来了一个！”正准备腆着脸皮上去要签名，身边忽然进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说道。“弗兰克选心理医师的方法真有趣！”另一个答道。
　　我张大了嘴巴，原来我是来应聘国家队的心理医师的！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去，随即发现对面的人像是发现了极有意思的事情朝着我笑了笑，眼睛里是促狭的光芒。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好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我刚刚燃起的兴奋瞬间降至冰点——早知道是国家队招人，我今天一定不去惹这个范尼斯佩西了。现在好了，现世报啊！
　　我有点沮丧的和他打了个招呼却发现了不知何时进来了一个中年男人，咖啡色斜条纹的西装，没有系领带，衬衫的领口随意的敞着两颗扣子，鬓角微霜，卷曲的淡褐色头发随意又无规则的在头上到处画着圈圈，他就是国家队的主教练弗兰克。
　　我的世界好像一瞬间停止了，脑中一片空白，反反复复的只是那个带笑的眼神，就像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挪开眼睛，茶会什么时候结束，我是怎样迷迷糊糊的离开房间，又怎么迷迷糊糊被录取的。
　　弗兰克简直是太帅了，要知道，他是这个国家老少通吃的偶像。

　　（三）
　　“我想让你单独的辅导罗布。”
　　足协的单间里，弗兰克坐在窗边，交叉着双手，微笑着对我说。
　　他的一句话让前一秒还极力抑制自己花痴表情的我瞬间凝固了。看见我的反应，他补充说，“罗布最近的情况很不好。你知道，他被指控□□，现在也只是因为要参加比赛所以被取保候审，但是案子并未了结，再加上媒体的炒作，他现在的状态十分低落。”
　　单独辅导跟我结了梁子的□□犯……
　　“可以吗？”弗兰克颇有礼貌的微笑着询问。
　　我能说不可以吗？我怨念的想。无奈的点了点头，为了偶像，我豁出去了！
　　“另外，请保护他再不要被媒体找到任何可以做文章的地方，尤其绯闻！”弗兰克郑重的强调。

　　一段时间的接触下来，我有点疑惑关于罗布的指控。因为除了偶尔的促狭，这个大男孩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无害了，干净帅气的样子，低调的生活习惯，说话的时候直视着你的眼睛里好像有银色的星星一闪一闪，声音谦逊有礼。可是他现在的样子很不好，对自己缺乏信心。
　　更诡异的是，罗布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十分正常，但只要有照相机和摄影机出现他就显得十分的不安，甚至有些神经质，而球场和训练场上遍布了摄影机……
　　没辙了，我只好单刀直入，“你到底在怕什么呢？”
　　罗布愣了愣，眨巴着眼睛看着我摸摸鼻子低声道，“没在怕什么啊……”
　　我笑了笑，“罗布，你没说实话，别忘了，我是个心理医师。一般，人们说谎或者兴奋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去摸鼻子，罗布先生。”我促狭的看着他有点尴尬的把手指从鼻子上放下来，脸颊上飞出两团红晕，他轻轻抿了抿薄薄的嘴唇，像个被发现了秘密的孩子，但随即沉默不语。
　　我无奈，想了想笑道，“走吧，我们去放松一下，帮你重拾信心！”
　　他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踟蹰了一下想要说什么，撞见我探寻的眼光才一字一顿的说，“你为什么要叫切呢？这是个男孩子的名字呀？”
　　我笑了笑，“我叫秋池。莫秋池。切是我的导师念不出秋池这两个中文所以胡乱叫的。”
　　他点了点头，在嘴里小声念叨着秋池两个字，怪异的荷兰腔让这两个字惨不忍听。
　　“秋池，是什么意思？”罗布有点好奇的问。
　　“等你告诉我为什么害怕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它的意思。”我笑着朝他挥了挥手，朝前走去。

　　“看着，罗布，我就是意大利队最凶狠的后卫马特拉齐，现在你来突破我，明白了？”我把皮球抛给他，张开双臂做了一个拦截的动作。
　　罗布踩着皮球笑道，“这就是你帮助我重拾信心的方法？”我微扬下巴，罗布眯着眼睛笑了笑，阳光透过他长长的睫毛把他的眼睛映的亮晶晶的。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便带球直冲过来，我上前去拦截，他用半个马赛回旋一眨眼的功夫就摆脱了我，接着左脚把球扣到右脚，一个大力抽射，球毫无悬念的滚进了网窝。
　　我有点无奈的笑着用中文嘀咕了一句，“杀鸡焉用牛刀啊！”他立刻捡了球奔过来，一脸志得意满的笑容问道，“你说什么呢？”
　　我用荷兰语给他翻译了一遍，他嘿嘿贼笑着道，“我是牛你是鸡？”
　　我佯怒一拳砸在他胸前，“再来！”
　　一次又一次，我被罗布耍的气喘吁吁，惨不忍睹，这才知道了世界级前锋的厉害。

　　“你看，你一向都是最好的，现在和在场上没有什么不同，有什么可害怕的呢？”我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我害怕摄像机窥视的样子。”罗布低下头玩着地上的青草低声道。
　　“为什么呢？”刚问出这句，我就开始后悔，罗布的脸色瞬间变得毫无血色好像是我逼迫他回忆起了极其不堪回首的事情。
　　于是我只好撇撇嘴道，“要不，你再过我一回？”
　　说着，我踢了脚他坐着的皮球，罗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走到中圈后，朝他挥了挥手。
　　这一回，我用尽了浑身解数，死缠烂打，甚至拉住了罗布的球衫，为了真实的模拟后卫的凶悍，罗布的表现确实很出色，带球过人潇洒又不拖泥带水，我正准备放弃，却不小心一脚踩到了皮球，没有调整好重心就往后倒去，后面就是球门柱，我心里一紧，挥动着手臂想要往前跌，却已经被一拉一拽，往边上倒去，混乱中好像踩中了什么坚硬又脆弱的东西，来不及细想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等我看清，才发现是倒在了罗布的怀里。我第一次这么近的面对一个男人，他的呼吸吹起我的额发，我甚至能够感受到薄薄球衫后健壮的身体。脸上瞬间热的像发烧一样，可心里却是稳当的甜蜜，不管外界怎么样的诋毁这个年轻人，我却偏偏喜欢他。可是他却皱着眉头，一脸痛苦，我的心一沉，恍惚明白刚才踩中了什么。

　　（五）
　　罗布的脚踝受伤。
　　这一次我是真的模拟了最凶悍的后卫。
　　罗布的伤最少要用两周的时间才能痊愈，将铁定缺席小组赛阶段的比赛，而荷兰队小组赛是被分到了和法国意大利在一起的著名的死亡之组，出线希望渺茫。
　　如果他们不能出线，罗布将失去这一届欧洲杯。
　　我又一次见到了弗兰克，这次是辞职的。
　　我不敢去见罗布，愧疚像是最高效的媒介，催化出了本已经呼之欲出的爱情，可是现在我不能爱上他，弗兰克说的很清楚，他不能再有任何的新闻。
　　也许离开是最好的办法。

　　（六）
　　面前是两张票。
　　一张是比赛的门票，还有一张是从卢塞恩到乌德勒支的飞机票。
　　我选了飞机票，还是决定离开，我知道那样闪亮的赛场是罗布的希望，可是是我毁灭了他的希望，更重要的是我不想看见弗兰克失望的眼神。听说罗布最近越发萎靡不振。我很难受，心里像刀绞一样，不敢看电视，报纸和任何有关国家队的话题。

　　飞机场的人很少，这是死亡之组比赛的第一天，所有的人都赶着去球场一睹巅峰对决，只有我是离开这里。
　　大屏幕在放国家队的采访，弗兰克的白发更多了，面对记者，他连说了两个压力很大。因为他最棒的罗布不能参赛，我知道。记者又采访了罗布，他瘦了很多，他只说了一句话，却洞穿了我的内心。
　　他说，我很失望。
　　我咬着嘴唇，这是我职业生涯的第一步，也是最大的失败。我不知道自己的失误是不是会葬送一颗闪亮明星的未来。更重要的是，看见他暗淡的表情，我感觉到深刻又真实的揪心，这一种微妙的情绪在迅速而又肆无忌惮的蔓延，几乎让我窒息，这让我更加不安。
　　登机开始，我不敢看电视，站了起来，关掉手机的瞬间它亮了一下，似乎有电话进来，但是我现在没心情接听任何的电话。
　　拉下舷窗，闭上眼睛，等待起飞，我不想想任何的人和事情，可是脑子里却总是一遍遍的盘旋着我很失望那四个字。
　　一片骚动，旁边的女孩子几乎跳了起来，嘴里嘀咕着开始乱翻背包，我终于听清楚了他在说什么：我的笔呢，我的本子，范尼斯佩西，罗布范尼斯佩西居然和我一班飞机！”
　　我一惊，抬起头，果然看见罗布在涌向他的人潮中艰难的张望，像是寻找什么，他的脚好像好了许多，行走起来几乎看不出伤病。
　　我不敢见他，又坐了下来，等待他离开，却又好奇本该出现在看台上的他为什么跑到机场来，于是抓住好不容易走到旁边的空姐问道，“范尼斯佩西在找东西吗？”
　　空姐抬起正在检查我的机票的眼睛，用崇拜加爱慕的眼光看了他一眼，对我说，“他说他要找一个朋友。”
　　我回头看了看机舱，没有发现认识的人，耳边却响起了广播的声音，是罗布在说话，“莫秋池，你出来，我有话要和你说。”罗布一字一句的用蹩脚的中文说出来，机舱里有了小小的骚动，他们都不知道这个超级偶像明星在说什么。
　　我有点懵，不知道罗布来找我做什么，但还没有等我回过神来，罗布已经被空姐引到了我的面前，机票是要登记名字的，我在心中叹道。
　　我有点紧张的站起来，看着罗布一眨不眨盯着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重复那句无力的对不起，“我让你不能参加这届比赛，我知道你很失望，对不起。”
　　罗布没有说话，看了我一眼，沉声问，“你知道我最失望什么吗？你居然不告而别！”
　　罗布走近了两步，令人惊讶的双瞳居然变作了浅紫色，梦幻一样的颜色。
　　“我都没有放弃，你又怎么可以放弃呢？”罗布的脸上写满了信心，看着他伸出的双手，我几乎没有拒绝的理由。机舱忽然极端的安静，又一下子爆发出了极其热烈的欢呼声，掌声，口哨声。
　　我的心底起了层层波澜，好像最软弱的地方被人捅破，不知所措起来。
　　“我爱你。”呼之欲出的情感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层层枷锁，猝不及防的滑出嘴角。他的表情微微一震，握着我的双手的手紧了一紧，随即拉着我掉头离开，再没有更多的表示。

　　（七）
　　国家队进入了复赛，罗布也出现在了场上。更奇妙的是，因为上一次暴露在飞机场的事情，罗布居然摆脱了对于公众和摄影机的恐惧，至少表面上他不再害怕出现在充斥着镁光灯的球场上了。
　　可是我却很尴尬，因为我自己的失误，让我和罗布的关系变得让人不舒服起来，他没有回应我的感情，却也没有拒绝，正如我猜不透为什么他惧怕摄影机一样，我也猜不透他对我的看法。这让我有点接近崩溃。
　　“比赛发挥的很棒，祝贺你！”但抬头不见低头总得见，我依然微笑着对他说。
　　罗布也笑了笑，正要说话，脸上却狠狠的挨了一巴掌，不知道哪里冲出来的女孩子，手里捏着一张报纸，眼睛通红，表情歇斯底里，漂亮精致的五官因此而扭曲起来。
　　“莫妮卡！”罗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你太过分了！”女孩子狠狠的把报纸拍在他的胸前，转身而去。
　　罗布不明所以的追上去，留下那张报纸，飘落在我的脚边。
　　上面是我和罗布在机舱中的大幅照片。下面是活色生香的大号标题：罗布的新发现——国家队中的秘密女友。

　　（八）
　　原来他早就心有所属，我有点惨淡的笑了笑，随即慢慢往房间走回去，一种不知道是懊恼还是失望伤心的混合情绪充斥着我的鼻子和眼睛，让我有想哭的欲望。
　　“你居然忘了遵守你的诺言！”
　　“我一直遵守着，你不要太过分了!”
　　临近走廊的一间房间中传出争吵的声音，是罗布的声音。
　　“那么这两天报纸上说的是怎么回事？你居然跑到飞机场去追一个无关紧要的心理医师！”
　　罗布的声音冷冷的传来，“莫妮卡，你不要太过分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初那些忽然出现的照相机和记者是怎么回事吗？你又要用那项指控来威胁我吗？”沉默了一会儿，罗布叹了口气说，“交易得来的爱情永远不能长久，以后你会明白的。但我还是会遵守我的诺言，但我不会请求你撤销那项指控，我拒绝对没有做过的事情负责！”
　　正当我目瞪口呆的时候，门哗的一下被拉开了，无处躲藏的我赫然暴露在罗布的注视下，他眼中未消的余怒瞬间被惊讶所代替，眼底甚至慢慢的有伤感和绝望漫上来。然而不等我看得更清楚，他已经转身走掉了。

　　我忽然有些明白了罗布惧怕摄像机的原因，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我赶去了费耶诺德法院，通过朋友的帮助查到了关于他的□□案的卷宗。
　　那真的是一个板上钉钉的案子，第一时间有数十家电视台和报纸的记者在现场拍到了□□的主角，而掌握着各项证据和同情的受害者正是莫妮卡杨森。
　　凭着女人的直觉和对罗布的了解，我几乎是坚定的相信这件案子一定有玄机。
　　于是我去见了双方的律师，查看了各种陈堂证供，加上上次不小心听见的罗布和莫妮卡的争论，我发现，也许这是莫妮卡导演的要挟罗布以求出名的一场戏。当然，也许还因为她爱他，或者，他想得到她。
　　然而在法庭上打赢这场官司已经是不可能了，如果罗布在最后输掉官司，那么等着他的就是三到五年的监狱生涯，对于他这个年纪的球员来说，那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九）
　　我去见了莫妮卡。
　　她显然认识我，我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媒体的力量是那么强大。
　　不理会她冰冷的表情和不耐烦的措辞，我开门见山道，“用指控来威胁他是个错误。”
　　莫妮卡意料之中的装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蹲监狱对罗布来说是个毁灭性的打击，对你来说有好处吗？如果他是迫于你的要挟和你在一起，你们会幸福吗？”
　　莫妮卡沉默不语，好半天才不屑的笑笑，“你好像弄错了，真正的受害者应该是我。”
　　看起来我的劝说对于莫妮卡没有任何效果，于是我叹道，“你是这么聪明的女人，为什么要我把事情说清楚呢？案发当日的那些记者是你提前找好的吧？房间是你一周前已经订好的，当天罗布和你进去的时候酒店的录像显示的清清楚楚你们是言笑晏晏的。”
　　看着我一口气说完，莫妮卡的脸色微变，她并没有否认这些，只是笑道，“你是想让我离开他好让你和他在一起吗？”
　　我真正被她戳到了痛处，咬了咬嘴唇，不论莫妮卡是否是有意的，作为一个传统的中国女人，罗布□□她的事情都是我无法接受的，“比赛结束之后我会辞职。再说罗布并不爱我。你好好想想吧。”
　　长时间的沉默，莫妮卡最终叹道，“你错了，他爱你。只不过因为这项指控，他没有权利爱你。”
　　心脏像被电击一样狠狠抽搐了一下，我忽然感受到了一种有些惨淡的快乐，就算不能在一起，这样也是挺好的事情吧？
　　我站起来，向莫妮卡告辞，希望她撤销指控。
　　她不置可否，于是我告诉她，今天的谈话被我全部录音下来。
　　我没有再看她的表情，径直转身离开。

　　（十）
　　我把录音给了罗布的律师，我知道那可以作为莫妮卡有罪的陈堂证供。
　　我把辞呈放在弗兰克的桌上，悄悄离开了国家队，直接回到了中国。
　　没有再看他们的比赛，没有上网，不看报纸，隔绝外面的一切，睡了醒，醒了睡，把过去的三个月全部当作了自己的一个梦。只是偶尔清醒的时候依然会凝视着窗外的黄昏想一想现在应该是凌晨的另一个地方，另一个人还好吗？
　　直到有一天，看着橘红色的阳光把白色的窗纱染成橙色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惊天动地又不依不饶。
　　于是我只好开门，面前是一捧开的正旺的郁金香。
　　里面是一张卡片，上面用类似鬼画符的中文写着两行字：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我的眼泪瞬间模糊了自己的眼睛，怀里的郁金香也变得湿漉漉的。
　　我说过，当他告诉我为什么害怕照相机的时候我就把秋池的意义告诉他。现在，我自己找到了他的原因，他也找到了我的意义。
　　只是，他知不知道巴山夜雨涨秋池代表的是无尽的相思和遥遥无期的相聚，好像这个湿漉漉的雨季，虽然氤氲着爱情，但却永远无法开花结果。
　　我谢过快递员，收下郁金香，告诉自己，这和送它的人无关。

　　当我的房间溢满郁金香的时候，夏天来了，初夏的暖暖的风吹拂在这些矜持又热烈的花朵上的时候我恍然发现，原来郁金香是有香味的，淡淡的，当别的味道太过热烈的时候就被完全的掩盖住，但是当它聚集起来的时候却像阳光一样，坚定又淡然的散发出清甜的幽香。
　　我忽然很想笑，很想走出这间小小的房间，想奔向一个早已经等待在那儿的终点。

　　初夏的夕阳下，有等待着我的年轻人，眼睛里有银色的星星在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