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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一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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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老师,到了。”屠斗的呼唤声中,车窗摇下,言姐递进一身衣服来。
“哦。”席鸿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任由屠斗把一件鹅黄色的睡袍套在自己身上。
“怎么样?特地为你做的。”揉得满身褶皱的风衣光荣完成任务,被交给言姐,屠斗拉着席鸿誓走出车门。
“嗯……”席鸿誓低头打量,继而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啊——”
众人捂住耳朵,纷纷退到50米之外,直到席鸿誓一口气尽了,惨叫之末势不能穿鼓膜的时候,才有个庄重伶俐高雅活泼的女仆捧了杯水送过去:“席老师,顺顺气,其实我觉得这衣服还不错。”
席鸿誓一口气喝完,发觉水里含有胖大海、金银花、西瓜霜、草珊瑚、金嗓子喉宝、慢严舒柠、京都念慈菴、黄氏响声丸等成分,一下就缓解了嗓子的干、痒、痛、咳不出来咽不下去等症状,兴高采烈地道了谢,才张牙舞爪地向屠斗抗议:“难看死了,我不要穿!”
“还好啦,你想想,当时情况多紧急呀,大概我跟裁缝说话时有点快,才弄成这样的,穿两天有什么要紧。”屠斗嘟着嘴解释。
“绝不!”席鸿誓扯着前襟,瞪着上边那个直径足有25.4厘米的西红柿图案,坚持着自己的审美。
“特意为你做的,不是很合身么。”
“那也不行。”
“很贵的,澳大利亚羚羊的绒毛,这么一件卖一万多呢!”
“可是,可是……”席鸿誓的衣服价格,没有过上四位数的,但他还是扁着红艳艳的小嘴,仿佛要哭出来。
屠斗不为所动,耸耸肩说:“既然你执意如此,不穿就不穿好了,脱下来给我。”
“脱下来?”席鸿誓扫了一眼围观群众。
“没事,我们家很民主的,不会歧视暴露狂。”
席鸿誓求救的目光转向言姐:“言姐,你最好了,能帮我找件衣服么?”
“唉,老爷又乱花钱,这个月已经超支八千多万了呢。”言姐浓密的眉毛皱成一团。
屠斗笑嘻嘻地说:“言姐,这种小事还拿出来说,多不好意思,下个月要多算一个人的额度了啦。”
有钱人就是有钱,席鸿誓悲痛地抽泣一下,感慨自己身世飘零。
“咦,席老师,你不是不想穿衣服么?都说了我们不介意,客气什么。”
“我不是不想穿……”席鸿誓已经成了苦瓜脸,“呜呜,妈妈,人家欺负我……”
“早这么乖就好了,走,咱们进屋,老站在外边干什么。”
如果我们不费心区分哪个主动哪个被动,就能看见屠斗和席鸿誓勾着小手指头往里走的温馨场景了。
“来,这边是你的房间。”
“谢谢。”席鸿誓轻轻抽泣一下,因为他还没哭完。
“别哭了,你哭得我的心都碎了。”
忽然听见这么一句话,席鸿誓本着怀疑的精神,抬头向屠斗看去。或许是聚光灯还没修好,只能借着走廊的灯光看到一个模糊的侧影。
“看我做什么,看看房间吧。”屠斗轻轻笑着,一抬手臂,打开了屋里的灯。
“啊——”又是一声鬼叫响起,幸好屠斗早有准备,三步并作两步跳开,很快,刚刚的女仆又端了一杯水过来。
“这是给我住的么?”席鸿誓放下杯子,绽开甜美的笑容,深情款款地望着屠斗。
“怎么样,喜不喜欢?”
“我说喜欢,你能让我换件衣服么?”
“不能。”
“讨~厌~”
话虽如此,席鸿誓对房间的喜爱之情还是溢于言表。他兴奋地四处打量,观赏着这座不折不扣的水晶宫。没错,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水晶制成的,不同于屠家其他地方的奢华庄重,这里的一切都干净而透明,就像它没心没肺的新主人一样。
更奇妙的是,房间的一面墙是一个多层水过滤分区混养的超级大鱼缸,什么金鱼、鲤鱼、鲫鱼、草鱼、神仙鱼、天使鱼、胖头鱼、大马哈鱼,应有尽有,看得席鸿誓的口水又一次流了下来。万一哪天厨房忘记做饭,随便捞两条就能去外边草坪开篝火大会了嘛。
“席老师,您饿么?”
“还好。”反正附近没有旁人,席鸿誓抬起澳大利亚羚羊绒毛做的袖子,恶狠狠地擦了擦嘴角。
屠斗按下墙上一个按钮,对着说:“立刻把夜宵送来。”
“是的,老爷。”
通话结束,屠斗笑眯眯地向席鸿誓介绍:“你看,这里每间屋子都有通话系统哟。想跟哪里说话,按一下就可以,很方便吧。”
席鸿誓看了看密密麻麻米粒大小的水晶按钮,心说方便个鬼,这不得有一千个房间啊,万一按错还了得!
“没关系,下边都写着字呢。”屠斗善解人意。
席鸿誓弯着腰,使劲分辨按钮下的字,一个放大镜及时地出现在他面前。“谢啦。1号餐厅、2号餐厅、3号餐厅……1号女仆房、2号女仆房、3号女仆房……1号屠骄活动室……1号屠骄玩具室……1号屠骄卧室、1号屠骄卧室带的1号阳台……1号屠骄卧室带的1号洗手间……”找来找去,找得眼睛痛,就是找不到席鸿誓最想找到的那个按钮。
“席老师——”
“……”
“席老师——”
“……”
“席老师——”
“……别吵,没看我忙着呢。”
“你不会是找这个吧?”屠斗指着一个最大的直径超过1分米的按钮说。
“咦,这个也是按钮么?”席鸿誓按了一下,一点声音也没有。
“我在这里,那边当然没人。”
“对哦。”席鸿誓点点头,“不对,谁说我要找你的房间?”
“那我冒昧地问一句,你找什么呢?”
“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席鸿誓欢快地唱起一首儿童歌曲,半分钟后,又一杯水送了过来。
和水一块送到的,是热气腾腾的夜宵,席鸿誓吃饱喝足,真诚地打着饱嗝说:“谢谢你,屠先生。”
屠斗揉揉席鸿誓的头发,宠溺地笑着:“你跟我客气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席鸿誓的神色很正经。
“我?”屠斗笑意更甚,“说来话长呢。”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如说来听听。”两个人坐在铺着水晶棉垫子的水晶沙发上,气氛很祥和。
“好,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不会隐瞒。”屠斗终于开诚布公啦。
“俩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妈的?我那个……那什么的时候,你怎么会那么巧出现?”
屠斗斜靠在沙发背上,伸直了修长的美腿,漫不经心地回答:“很简单啊,一个答案就够了,我派人跟踪你。”
席鸿誓咬咬牙:“为什么?”
“因为我对你有兴趣。”
“我不记得我干过什么令你感兴趣的事。”
“我高兴呀,反正不会害你,怕什么。”
席鸿誓无奈地盯着屠斗看了很久,得出结论:“钱烧的吧。”
“钱是好东西呀!”屠斗笑得和自己眼角的玫瑰花一样灿烂,“你不是正需要钱么。”
“哼。”席鸿誓仍然对被跟踪耿耿于怀。
“早说呀,我可以给你,何必去那些不干不净的地方。”
“真……真的么?”
“嗯哪,可是我不能白给。”
“屠先生,我会还你的,您的大恩大德,我愿意做牛做马来报答。”
“哎哟,我要牛呀马呀的干什么?”
“我……我听从您的任何吩咐。”
“任何的?”
席鸿誓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陷阱,可惜此刻往出爬为时已晚,只得点头道:“任何的。不过,到我还钱时为止。”
“还钱?觉悟这么高,我管吃管住只收你3分利息好了,可要记清楚数目哟。”
“我想先借500万,把手术费交上。”
“没问题。”屠斗笑盈盈地看着席鸿誓写好借条,接过来收在怀里,立刻摸出支票簿,唰唰唰大笔一划,撕下来交给他。
“屠先生,不好意思,这才489万。”
“没错,还有11万,在这里。”屠斗指着席鸿誓黄睡袍上的西红柿图案,好心地提醒。
“你□□呀这么黑,这件破衣服,刚刚说1万多,怎么要我11万!”
“席老师,”屠斗语重心长地说,“价格19999,澳元。我已经帮你把零头抹去了,空运费也没算,还不满意么?不高兴就告诉我,本人一向很温和,不会强人所难的。”
“你……”席鸿誓顿时泄了气。
“我怎么样?”屠斗翘起兰花指,撑着自己弧线优美的下巴颏。
“没什么,谢谢你。”
“对了,再告诉你一件事,我就是□□。”
“黑……□□?”
“不然你以为这些钱哪来的,狄卦那家夜总会,就是我们疏财帮的产业。”
“疏……疏财帮?”好像是三大□□之一啊!虽然席鸿誓一向是温室里的乖宝宝,各种风声也听过一点点。
“没错,我们的口号是‘仗义疏财’,第18代龙头老大就是——”屠斗骄傲地扬起头,“我。”
“咣当”,席鸿誓往下一滑,脑袋磕在水晶沙发上,撞起一个包来。
“席老师,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请你洗个澡,一刻钟后出门右转,过来隔壁,我要听床头故事。”
席鸿誓难以置信地咧着嘴:“床头故事?您老人家高寿呀?”
“那叫童心未泯,有问题么?”屠斗瞄了瞄席鸿誓手里的支票。
“没有。”
屠斗满意地踱回房,三下两下洗了个澡,坐在床头等待一刻钟快快过去,等得耐心殆尽,席鸿誓还是没有出现。
屠斗的脸色由青转紫,由紫转黑,终于按下了席鸿誓房间的内线按钮。“喂,你干吗呢?”
那边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令屠斗更加不爽,把房间附带的门厅、餐厅、会客室、两个阳台、洗手间和浴室的按钮统统按了一遍。
别处都很安静,只有浴室传来微微水声,难道还没洗完么?又过一刻钟,等得屠斗的眉毛都快着火了,席鸿誓浴室的水声一点变化都没有。
天哪,难道掉进浴缸淹死了?屠斗的心里咯噔一下,蹭蹭蹭跑到隔壁,一脚踹开了浴室的门。
眼前的景象令屠斗始料未及,席鸿誓好端端地坐在浴缸里,虽然大浴巾遮住了70%以上的面积,还是能看见露在外边的皮肤都泛着通红的光泽。可惜此时此刻,屠斗没时间展开旖旎的联想,因为席鸿誓低垂着头,目光呆滞,逮着一条腿狠搓,怎么看都不正常。
“咳咳,席老师,你没事吧。”屠斗好心好意地试探着走过去。
“别过来——”席鸿誓停止动作,往后缩了缩,好像受惊的兔子。
屠斗更加担心了,又迈一小步:“怎么啦?”
“别过来,脏。”
屠斗气不打一处来:“我刚洗过澡,你闻闻,香喷喷的沐浴露味。”
席鸿誓翻个白眼:“没说你。”
“啊?”屠斗很费解。
“说我自己呢。”
“你也洗得差不多了吧。”
“可是,”席鸿誓低下头去,“贺涛……那个……我……洗不掉……”
屠斗心疼地说:“洗洗得了,毛细血管都搓破了,再搓皮就掉了。”
“没事。”
“你先出来。”
“不要,我脏……”
“出来吧,乖,小心泡坏了,明天咱找个心理医生咨询一下。”
“不用,我心里有数。”
屠斗循循善诱:“讳疾忌医可不行。”
“我说了心里有数!”席鸿誓忽然喊了一嗓子,把屠斗吓一跳。
“你丫什么毛病!”屠斗早就窝着火,火上浇油,噼噼啪啪地着起来。
席鸿誓平静地回答:“间歇性洁癖。”
“咦,有这种事?”一瓢凉水泼在火上,只剩一缕青烟。
席鸿誓眨眨眼:“没事,间歇性的意思,就是过一会就好了。”
“过一会?”屠斗疑惑地看着他,“多长时间?”
“那就说不准啦,反正你现在得离我远点,我再洗会。”
“没事,我不嫌你脏,我帮你洗。”
“那可不行,我还病发着呢。”
“你不是说听我的任何吩咐么。”屠斗据理力争。
“那是我没犯病的时候说的,现在不算。”
“你说不算就不算呀?”
“我说真的呢,万一你伤害了人家幼小的心灵,也不合适对吧。”席鸿誓软语相求,“我一个月顶多犯病一回,犯一回顶多三五个小时,顶多。”
“现在有一个小时了吧?”
“没到呢。”
“到五个小时天就亮了。”
“差不多。”
“对皮肤不好。”
“那也是我的皮肤!”
“算你狠。你没别的毛病吧?”
“这还不够是么?”
“够了,我回去睡觉,你爱咋咋地!”
“您慢走,不送了。”
屠斗关门走开,轻声嘟囔着:“见鬼的洁癖,怎么早没发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