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不配》游湖喝着茶

16、入夏

　　梁瑾的话让李温水想起律师的污蔑，他几乎脱口而出他一直把洛嘉楠当好朋友，他不是骗子。
　　可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梁瑾同样认定他图谋不轨，解释也不会改变什么。

　　李温水板起脸，狠狠剜了梁瑾一眼，眼神像刀子：“知道了，开门。”

　　梁瑾想他还是喜欢那个依偎在他怀里强忍声音，皮肤潮红浑身轻颤，乖巧惹人怜爱的李温水。

　　李温水跳下车，双脚刚一落地身体便不受控制径直朝前摔，腿和腰竟然没有一点支撑力。

　　预料中的摔倒没有发生，李温水腰间多出一条强劲的手臂，他被重新带回车里，后背抵上炙热的胸膛。

　　从头上方传来梁瑾的劝慰：“我舅妈对嘉楠看得紧，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不还是你对我讲的？况且，”他语调放缓笑吟吟道，“你与我表弟亲近，我会吃醋的。”

　　李温水还没有傻到信梁瑾这种鬼话，他伸手推拒梁瑾，心里委屈语气生硬：“反正你们都是一伙的，我人微言轻，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梁瑾扳过李温水的脸。李温水略带些婴儿肥，生气时两腮微鼓，眼神锋利，如同亮出爪牙的猫咪，有点杀伤力但不多。

　　他像哄小猫儿般亲亲李温水面颊，抚摸他柔软的黑发：“宝宝，我也是为你好。”

　　李温水：“……”
　　宝宝这个词他上次听梁瑾叫过别人，看来是统一用词。

　　梁瑾握住李温水手腕放上一张门卡：“以后来这里见我，地址在背面。”

　　李温水攥紧门卡，扶稳车门下车。远光灯照亮满是泥水的胡同，梁瑾坐着宽敞舒适的轿车，目送李温水离开。

　　尊贵骄傲的人，不肯踏足淤泥。

　　工作大半天的人被梁瑾折腾许久，李温水两条腿麻木打颤，腰更是疼得直不起来，某处被过度使用得肿胀滚烫。他到家后连灯都懒得开疲倦地倒在沙发上。眼皮越来越沉，一个声音响起：“哥，我给你做了饭，你吃吗？”

　　李温水倏地睁开眼，往声音源头望去，月光下少女抱着膝盖靠在床头，看不清面庞。

　　李温水饿了，但没有胃口：“我吃过了，你呢？”
　　“嗯。”李温晴闷闷不乐。
　　李温水强打起精神，叹口气：“我不生你气了，我知道你也是想多攒点钱，其实不该怪你。”

　　李温水背过身，不想被妹妹看到他的脆弱。

　　要怪就怪他没本事，他没钱。

　　“哥，我听你的，我再也不见爸爸了。”李温晴郑重许诺。
　　“睡吧，”李温水声音沙哑，“你是高考生，不要熬夜。”

　　李温晴终于能安心躺下了。

　　暴雨过后乌云散去，狭窄的窗口仅可见一小块天空。月明星稀，万籁寂静。

　　“哥，我会考上最好的大学，我会出人头地，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李温水呼吸沉重，已然睡着。

　　*

　　次日火锅店晚班，李温水难得睡个懒觉，中午才从床上爬起。腰腿关节“嘎嘣”作响，某处的不适略微减轻。

　　李温晴趴在饭桌上做题：“哥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晚？腰又疼了吗？贴膏药不？”
　　她从床下翻出一个破旧鞋盒打开，在乱七八糟的基础药里找到一贴膏药，看眼日期说：“快用吧，还有两个月过期了。”

　　李温水的腰伤是在身体生长期时干重活落下的病根，他撩起衣襟熟练贴上膏药：“饿了吗？”

　　“我煮了面，给你留出一碗。”
　　李温晴眼尖，瞄到他背上红痕，那痕迹不好形容，既不像磕碰也不像划伤，点状红晕像被掐咬了。

　　“哥，你背上的红印子怎么弄的？”
　　她说着凑上前，李温水慌忙扯下衣服，解释道：“蚊子咬的，没事儿不用看。”

　　李温晴回去写题，心里犯嘀咕：也不像蚊子咬的。

　　李温水吃完浮囊黏糊的剩面条，穿上正装精神抖擞地出门面试。
　　没有俞子濯挡路后，许多企业都愿意聘用李温水这样优秀的应届毕业生，他先后挑选几家薪资高的企业详谈。然而实际薪水与招聘薪水差一大截，税后一万都没有，不如他打一个月零工赚得多。

　　拒绝到最后一家企业时，一位很想留下李温水的年长HR劝道：“金融系的毕业生实习薪资都不会很高，很多业务需要我们带你熟悉，培养新人更要付出成本，除非你选择销售、IT、电商。新人还是要踏实学经验，不要眼高手低。”

　　离开这家企业后，李温水查了下自己日渐增长的贷款利息，他认同HR的话，但他没有眼高手低，他只想养活自己。

　　接下来几天李温水一直在面试，可没有一家能达到他的理想薪酬。而有门路的同学早已入职高薪工作，金融行业吃人脉这句话被上演得淋漓尽致。

　　*

　　入夏后空气潮湿闷热。高考最后一天，李温水紧张到极点，比他自己高考时还紧张百倍。考试路上一直喋喋不休，铅笔橡皮格尺带齐了没？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吃块糖？

　　李温晴看出哥哥的紧张，进入考场前用力抱他一下：“哥，你要相信我，我可是全年级第一呀。”
　　李温水满脸笑意：“我妹妹真厉害。”

　　考生纷纷涌入考场，李温水蹲在树下摇蒲扇，校门口围着一群老师家长。

　　李温水满眼羡慕，想到自己高考时外公住院温晴还小，没人陪他加油鼓气。他独自坐公交到达考场，李栎彦从豪车下来，吴冬雅递水，李群扇风。
　　他远远看向李群，李群同样瞧到了他，但李群没有任何表示。

　　让李温水觉得扬眉吐气的是，他比李栎彦总分高出许多，全校第一，他的优异成绩挂在高中校报上，成为老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那是他高中三年来唯一得意的事。

　　当他在朋友圈炫耀成绩时，李栎彦随后发出一条动态，吴冬雅奖励他一台近百万的车。

　　李温水记得自己当时到处搜索有关这辆车的缺点在下面评论：【怎么是这辆车？你不知道吗？这车双离合变速箱低速顿挫明显，油耗高，不保值，就是徒有其表的花瓶车。】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专业词汇的意思。

　　第一任男友看到他的评论，回复李栎彦：【别理他，他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如今想起这些，他坦然承认自己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他就是不痛快。

　　微信响起，拉回李温水思绪，滑雪头像显示一个红点。这是他自打加梁瑾以来，梁瑾第一次发消息给他。

　　梁瑾：
　　—【现在过来。】

　　李温水：
　　—【不行，我在陪我妹高考，中午考完，我下午一点找你可以吗？】
　　—【可以吗？】

　　他等了半天，梁瑾没有回复。他思忖片刻打去电话，没有人接。

　　李温水嘀咕了一句骂梁瑾的话。

　　下午一点，李温水犹豫再三还是去了梁瑾上次给他的地址，一套宽敞明亮的江景复式大平层。风格轻奢，家具电器一应俱全，唯独不像住过人。

　　李温水边逛边给梁瑾发消息：【我到了，你什么时候来？不来我走了。】

　　——始终没有回应。

　　李温水心想不能白坐一个小时公交，他故意凹出松弛姿态拍下自己与大平层的照片发到朋友圈，随后洗劫了酒柜里所有昂贵的酒。

　　晚上十点，李温水依旧没有等到梁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