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掌民国》叶凫舟

1、第001章 前夫来访

　　“风儿吹着树影摇/摇啊摇到外婆桥……”

　　手机铃声响个不停。

　　张年年一点都不想接，昨夜宿醉，她头疼得要命。

　　然而，比生理上的头疼更要命的是，她身边还躺着一个酣意正浓的小鲜肉。她昨天晚上他同玩了个叹号和句号的劣质游戏，现在却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姐姐，你真好……”

　　小鲜肉的意识醒了，眼睛却没有睁开，他摸索着同她求欢。

　　她皱着眉头，胃里泛起一阵厌恶，拍开了他娇软绵绵的手。

　　年轻的时候，她就不是一个喜欢撒娇的女孩子，同时，也接受不了男孩子冲她撒娇。有什么说什么，正常一点不好么？

　　电话断了，又再响起。

　　她拿过手机一看，是她的好闺蜜胡小幂，也是一直不停给她灌输“忘记旧爱最好的办法，就是新欢”这一观念，继而撺掇她“迈出心门一小步、迈向人生一大步”的罪魁祸首。

　　“喂——”

　　她接起电话，语气无悲无喜、无欢无忧，只是气息有点孱弱。

　　她有些累了，身体上的累。

　　“这么久才接电话？不对、你这声音不对呀。听起来，像是身体被掏空了一样……天呐！你不会真的去date了吧？”

　　“嗯。”

　　“哇撒撒，你再也不是我认识的张年年了！”

　　“嗯，我也对我自己很失望……”

　　“乱说什么呢，我是要恭喜你，你重生了！”

　　“重生？”

　　“对呀，重生！这一夜，你冲破了封建枷锁，走出了女性牢笼，独立、自由、勇敢、真实地做了自己！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整个人都解放了、通透了、舒爽了？”

　　“还行。”

　　“打算4one9，还是发展成长期？”

　　“嗯，等他醒了，我问问他的意见……”

　　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她不得不挂，旁边的小鲜肉藤蔓般攀了上来，呵着隔夜的酒气说，“姐姐，我喜欢你！从第一眼在人群里见到了你，就好生喜欢你……”

　　“你这样子一看就是个老手。date过不少姐姐吧？每一个都喜欢啊？”

　　她睨了小鲜肉一眼，要不是今年S市的冬天格外冷，正好缺个人暖被窝，早就一脚把他踹了。

　　“什么老手？？这是人家第一次好不啦！”

　　小鲜肉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极其无辜和可怜，仿佛再多说一句，就要承受起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万千委屈，泫然泪泣，可是张年年不为所动。

　　她后背斜靠，双臂环抱，持怀疑态度。

　　“姐姐难道不信我？给你看、给你看嘛！”小鲜肉解锁了手机密码，点开了XXapp消息栏一翻到底，急吼吼地澄清，“前天刚注册的，系统为证！”

　　如果很久以前就注册了，注销掉以后，再重新注册，也不是没可能。

　　张年年心里这样想，却没有说出来。

　　“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

　　“没有不喜欢你啦。”

　　张年年有点无奈了，但人是她招来的，又不得不哄。

　　“那，是不是我昨晚表现不佳？”小鲜肉不依不饶。

　　“还……行，比我老公卖力多了，年轻就是好！”张年年有模有样地竖起了大拇指，这一点，她是由衷地感叹。

　　“老公？？你结婚了……”小鲜肉一脸惊讶，“不过没关系，我包容你。”

　　张年年翻了个白眼儿，不知道该说点啥好。

　　其实，她跟钟昊天一个月前就办了离婚手续。他对她来说，已经是“前夫”了。只是，有过三个月短暂的存续婚姻，这一时的口头习惯，没改过来。

　　“姐姐怎么了？是不是我惹姐姐不高兴了？”小鲜肉凑上来，猝不及防地香了她一口。

　　张年年一惊，一股麻酥的电流漫过，她不自在地享受着这片刻的晕眩。突然，她觉得自己也不过是一个俗人。就这特定的一瞬间，她没那么嫌弃小鲜肉了，反而有点羞涩：“没有，我是在想，你还这么小，还没有毕业，还在上大三，咱俩这么这么……是不是不太好？”

　　“这样吧。”小鲜肉难得作正经思考状，“姐姐每个月给我转两千块钱，我保证随叫随到，好不好？”

　　“啥？”张年年有点懵了。

　　这是傍富婆呢？

　　见我是个人妻就宰我？

　　小小年纪，就不想努力了？

　　难得突破心防，学人家date了一次，竟然碰上个想“啃老”的，真晦气！

　　张年年满腹的怨念，小鲜肉竟一点没瞧出来，他依然沉浸在即将被富婆包养的幸福幻境中，把头埋进她的怀中，撒着娇说：“人家一个月生活费才500块，好艰难、好艰难，想买什么都不舍得，想吃点好的也吃不起。姐姐一定不忍心我小小年纪，就吃尽苦头，对不对？”

　　“呃……”

　　他如此一番造作，令张年年的厌恶感瞬间又回来了。

　　“那就是，答应了？”

　　“你先起开！我考虑考虑……”

　　说完，就下了床。

　　本来想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的疲乏和满心满肺的嫌弃厌恶，当看到浴室里陌生而整洁的各种用品时，张年年忽然想起了，这里不是自己的家，她昨晚迷迷糊糊中，跟人家date在了酒店里……

　　无论如何，她得先回家！

　　“我……我先走了，你再睡会儿。”

　　她在热水壶旁边，找到了激情之下被扔飞的包包，查看了一番，该在的都在，就开始穿衣、穿鞋，预备跑路了。

　　“姐姐要去干吗？我瞅瞅……这不才七点嘛！再陪我睡会儿呗。”小鲜肉又黏了上来。

　　“姐姐要去工作，要去挣钱。”张年年不耐烦了。

　　“是为了养我吗？”小鲜肉抱紧了她，指腹轻移，来回似钢琴轻弹。

　　又一阵电流，透骨入髓！

　　但，张年年没有再次沉沦。她是个很现实的人，2000块钱是她半个月的工资，用来包养男人？不值得。她又是个体面人，想着买卖不成仁义在嘛，直接揭开他贪婪的面具，这也太残忍了。她只是，麻木地点了点头。

　　当奇葩的一夜过后，她感觉自己老了，才三十岁就已经老了，她仿佛已经跟不上节奏，完全不了解这个世界了。

　　她无声地抽离，快速地穿戴好一切，在恍恍惚惚中冲到了门口。

　　然而，拉开房门的一刹那，身后又传小鲜肉娇软的声音——

　　“我相信，姐姐是个好人，不会提上裙子就不认人的。对的吧？”

　　她愣了接近2秒钟，背对着小鲜肉点了点头，总结道：

　　“对，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

　　就这样，“哐”地一声关上了门。

　　迎着带有丝丝凉意的晨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满满地呼了出来，这在禅学上叫吐纳，有平心静气之效能。

　　坐在出租车上，她马上给胡小幂打了个电话，大大地吐槽了一顿小鲜肉的奇葩操作。

　　胡小幂差一点笑岔了气。

　　“赶紧让他爬！不要钱的满大街都是，他当他是哪块儿小饼干呢？你情我愿的事儿，他小○子一个，不承担舆论压力，也没有怀孕风险，居然想仗着年纪小，幼稚到公然哄抬猪价？现在的男人啊，还真是……就跟地里的韭菜似的，一茬儿不如一茬儿了！”

　　“就是！”有人同气连枝，张年年的吐槽也更加带劲了，“我本来以为他开玩笑，但看他那样子，还挺认真的。”

　　“要不，你试试讨价还价，听听他的语气？”胡小幂抱着看戏的心态，真诚建议。

　　“算了，我已经把XXapp卸载了。”张年年有点丧气，“唉，为啥电视剧里能有乖乖小狼狗，能有甜甜的姐弟恋，偏偏我遇上的，就是个软饭男呢？”

　　“罢了罢了，这种没有男德的小弟弟，断了也好！”

　　跟好姐妹你来我往地好一阵吐槽，张年年的心情好多了。

　　她甚至在出租车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指挥着司机，转头去了趟菜市场，准备给自己做顿好的。

　　但当她拎着两大袋蔬菜瓜果，取出钥匙，准备开门，却见门自己开了的时候，心情一下子就down了。

　　此刻没有天雷风吹，世间没有奇诡魔法。

　　拥有这间郊区小公寓钥匙的人，活着的里面只有两个，一个是她自己，另一个是她狼心狗肺的前夫。

　　果然，门后露出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笑脸。

　　熟悉是因为曾经拥有，陌生是因为许久不见。这辈子，这个人还会再对她笑？张年年陷入了全新的人生困惑。

　　“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年年不冷不热地问。

　　她谨记胡小幂过来人式的叮嘱，狭路相逢，不能爆pu。

　　“我过来看看。”对方的节奏，亦保持的不错。

　　“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难处？”

　　失婚后的张年年，经历了一系列现实的打击，变得格外现实。

　　“嗯，我肚子饿了！”

　　对方突然接过她手上拎着的袋子，放平在桌子上，一边巴拉着一边皱眉问，“怎么没买青椒啊？上一次胡小幂从四川老家带回来的腊X肉，应该还没吃完吧？我记得你前一阵子发短信说，每天醒过来，都想我想得吃不下饭，吃什么都犯恶心……”

　　原来，不是没看到她一条接一条的痛苦不堪的短信。

　　只是，不想回复啊。

　　看着他没翻到青椒的失望样子，张年年很快明白了，他不是想她了，特意来看她的，而是嘴馋了，想吃她做的青椒炒肉了。她在心底啐了一句：真是……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