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生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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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洛溪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五点半了。
小区值班的保安大叔正端着饭盒，站在保安室门外扒饭。
楚洛溪老远都能闻到一股番茄炒蛋的味道。
“最近回来都这么晚啊？＂保安大叔咽下嘴里的饭，语气颇为感叹，“怎么感觉现在的学生过得是越来越苦了。＂
“……还好吧。＂进入小区后，楚洛溪便改为推着自行车。他停下脚步，看着对方，很认真地回答，“其实还是你们更辛苦一点。＂
确实，小区的保安起码得每天工作十一个小时，换班也都是在凌晨或是半夜，无论多晚都必须随时在，应付各种情况，还得不定时地巡逻来确保小区安全，昼夜颠倒是常有的事。
而楚洛溪每天九点准时睡觉，早上六点起，八点踩着线进校门，虽然要学的课目挺多，总共有十门，但学校一天只排六节课，中午还有近一小时的午休，下午四点就放学了。
他上的学校离家不远，骑自行车大概只需要十几分钟。
总的来说，是挺轻松的。
这几天他这么晚才回来，只是单纯觉得这么早回家也挺没意思，还不如在图书馆多呆一会，那里至少人多。
结果就让人误会了。
虽然楚洛溪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但保安大叔还是很高兴，“果然还是别人家的小孩懂事，不像我家的那个臭小子，一回家就拉着张脸，搞得我欠他几百万似的。”
又扯着他说了几句，才一脸笑意地放他走了。
秋天的天空黑得早，两旁的路灯早已经亮了起来。现在是吃饭的点，楚洛溪推着自行车，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
一片落叶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姿态优美，不偏不倚正好落到车前的筐子里。
楚洛溪没去管它，直到经过垃圾桶，才把叶子捡起来，随手扔了进去。
他先把自行车停好，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十五岁的少年身形单薄，背着的书包看着就沉，他的身上只穿了件衬衫，右边的袖口卷到了手肘，露出一段极白的手臂，白得能十分清晰地看见上面青色的经络。他仿佛根本不怕冷，没有血色的上唇让他看起来有些病态。
当看到别墅的灯亮着的时候，楚洛溪先是脚步一顿，随后便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子。
心脏骤然变得沉甸甸的，鼓噪着，似乎也在期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脑子里也不由自主地闪过几个猜想。
是惊喜吗？今天是他的生日，是爸妈回来了吗？！
不不不……
他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想，他们工作这么忙，不可能为了生日这点小事从首都飞回来……或许是刘姨…？
刘姨是他们家的保姆兼清洁阿姨，已经干了近十年了，可以说楚洛溪是她从小看到大的。
最早的时候，刘姨也是全天待在别墅里，照顾楚洛溪的生活起居，但到了他十岁以后，她便不在别墅里留夜了，但依旧负责他的早饭和晚饭。
其实楚洛溪也能理解，刘姨的老公前几年去世了，全靠她拉扯一双儿女。当初她一脸歉意地表示可以解除合同时，楚洛溪还是选择留下了她。
他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无时无刻的照顾，而且刘姨确实是一个很负责的人，从不会因为家庭的缘故敷衍工作。
最重要的是，相处这么久了，也是有感情的。
所以不管是谁，他都会很高兴。
家里没人。
只是桌上摆了几盘已经完全冷掉的菜，看着菜色倒也挺丰富，有一张便条压在盘底。
很意外，他竟然没有失落。
楚洛溪把便条抽了出来，上面是刘姨的字。
刘姨说她感到很抱歉，原本她是打算给他一个生日惊喜，连菜和蛋糕都准备好了，谁知中途老师打电话来，说她家儿子在幼儿园发烧了。她拜托老师先将儿子带到医院，又在这里等了二十来分钟，实在等不到楚洛溪回来，这才急匆匆地留下一张便条走了。
他无言，这确实怪不了她，只能说这一切都太巧了。
都太巧了。
楚洛溪漫不经心地将便条折好，转身扔进垃圾桶。
他将菜随便地热了一下，就着还温热的米饭，应付过这顿晚饭。
结果吃完发现还剩下好多。
在选择倒掉还是放冰箱然后明天接受刘姨的灵魂质问之间，本着节约的原则，他还是将剩菜塞进冰箱，又将盘子和碗放进洗碗机里，然后才拎起书包，上楼了。
别墅有三层，一个人住实在是太空旷。楚洛溪的房间在第三层。
一进门，他便看到了摆在桌上的蛋糕。淡淡扫了一眼，很大，只一眼便可判断出是他吃不完的尺寸，奶油卷的很漂亮，上面浇了一层蜂蜜，又仔细撒上了糖粉，可以看出做蛋糕的人的确花了不少心思。
但他没有去管那个蛋糕，而是先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
指纹登陆。一打开，便弹示出几条未读信息。
【妈】：
儿子生日快乐！！！！庆祝妈妈的小宝贝今天十五岁啦！！
看到这段文字，楚洛溪突然有些羞赧，想了半天才回了一句谢谢妈。
结果妈没来，爸出现了，而且他的目的还十分明确直接。
【爸】：
【微信显示转账两万元】
楚洛溪: ……
他删了还没打完，想要问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话。
他才刚上高一，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学校里，平常更没有什么物质欲望，衣服能穿就行，没什么偏好，更别说在校只能穿校服，至于在饮食方面，他虽然挑食，但也不是挑食到只吃大鱼大肉。这几年楚洛溪过得规矩，是的，规矩。他既不乐衷游戏，也没有朋友会在周末邀请他去聚会或是看电影，除了买教辅和课外书，几乎可以说是没有花钱的地方。
所以按照常理，爸妈是不会突然给他这么大一笔钱的……
除非是他们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才回来。
可能又是一整年。
【爸】：
生日快乐。你妈在做研究，她让我问问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楚洛溪指尖迟疑了一瞬，才缓缓写下：还好，和朋友相处挺好的，学习也跟的上，不太需要担心。
【爸】：
好。我就说你妈有什么好担心的。
刘姨的工资我们已经付过了……对了，今年过年我们不回来了。
果然。
现在，楚洛溪已经能很自然地告诉对方：我很好，我自己可以的，你们不用担心。
这些都是假话，但楚洛溪可以把它们说的很真，语调上扬，语气甜蜜，那些吐出的谎言像是蜜糖，甜腻腻地流出，直哄得爸妈心花怒放。
楚洛溪的爸妈在首都研究院工作，平常的工作就很忙碌，而且其内容是保密的，因此他们之间的对话总是很短暂，这次也不例外。
屏幕很快黑了，楚洛溪看见了自己面无表情的脸 。
他手指微动，先回了刘姨的短信，然后查了查微信余额，大概也有八万左右，这对没有收入的学生来说，几乎称的上一笔巨款。楚洛溪也有些意外，可他却完全没有感到开心。
楚洛溪很能理解爸妈，甚至为他们感到骄傲。在首都研究院工作的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更是把一生都奉献给祖国的人。他没有理由，更没有权力去抱怨，去否认他们的做法。
所以从小到大，哪怕楚洛溪再怎么难过，也不会像普通人家的小孩那样找家长哭诉，他总是表现得很体贴，懂事，不麻烦任何人。
悲伤与孤独都是能自我排解的。他总是这么告诉自己。
厚实的地毯吸饱了足音，房间便安静得连脚步声也没有了。
楚洛溪开始切蛋糕，起初他以为自己并没有什么欲望或是愿望。神明会喜欢听话的孩子，但不一定会喜欢贪婪的孩子。他已经得到了很多，所以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但当他点上蜡烛后，黑暗席卷而来，一切欲望都被放大。楚洛溪突然感到有些累了，倦了，这种感觉来势汹汹，令他无法招架。
于是，他俯下身，不再抑制。
我希望我不再孤独。
瞳色极淡的眼睛里燃烧着跳跃的烛火，堪称漂亮的面庞此时纯净如水，一如往常的平静。
突然一声轻笑响起。
似乎是风。
随后，蜡烛灭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