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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兄妹对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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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蓬莱客栈,是城里最气派的酒楼。土财主温客行甫一进城,便相中了此地。他本欲为“一家六口”择一雅致单间,却被伙计一脸堆笑的请到了一楼大厅。
“这位爷,实在是对不住,我们店昨日来了浙西的一户员外,他们女眷仆役众多,又不便行走见外客,将楼上的好屋子全都占了去。”
“那倒是我们赶的不巧了。”
阿湘并不在乎饭摆在何处,只觉得赶路太久腹中饥饿,一行人也只好在大堂中将就。
曹蔚宁本想好好表现一番,点些合阿湘口味的饭菜。却不想姑娘本人快语连珠,大气不喘色不变,给小二报出了一串菜名,还摆手催促店伙计快些。无奈的小曹只得为她斟一碗茶水,后又局促的观察着温周二人。
周子舒用眼神示意,撇了一眼温客行的茶杯。曹大兔子立刻会意,拎起茶壶,向着自己未来的“大舅哥”献殷勤。
“温兄,喝茶,喝茶......”
温客行不悦的瞪了他一眼。
“行了,老温。”
周子舒试图缓和一下这二人间的气氛。可惜那姓温的压根不理他,依旧我行我素,敌视着拱菜的猪。
席间五人陷入了一刻尴尬。
顾湘本想着说点什么,但自家主人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吓得她根本不敢张嘴,只能用眼神来表达自己的哀怨。
曹蔚宁则心里发虚,毫不知味的抿了一口茶。那茶汤热的很,真是令他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温客行故作小声,朝阿湘问到:你怎么还和这傻子混在一起啊?”
“咳...咳...咳咳咳......”
纵有清风剑派多年教养,曹蔚宁也是强忍着这口茶,万万没喷了出去,做出些有辱斯文的事来。
“你不也和这俩傻子混在一起吗?”
顾湘不甘示弱,张嘴便将温客行也数落一顿。
“凭什么说曹蔚宁的坏话,你不也是跟在痨病鬼身后,带着金豆侠他们两个累赘,还好意思说我呢!”
“咳咳咳...咳...咳咳......”
张成岭无辜受害,还被人突然给骂了,直接将水喷到了茶碗里。
温客行尴尬的回了回头,正撞进了周子舒调侃的眼神里。想不到,温大善人那张比墙还要厚的老脸,也能瞧出一二分破功。
好你个阿湘,长本事了!
正被主人腹诽的紫煞却不知道,此刻正与那小情郎对着眼神,好似得意的告诉曹蔚宁,姑奶奶帮你打赢了。
五个人就这么来来回回的试探着,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路上的经历。
温客行不想让顾湘和曹蔚宁在一起,便处处刁难小曹。周子舒有心看戏,却也瞧的出曹蔚宁面色不好,插了句嘴。
“小曹,你身上是否有伤未愈?”
阿湘急忙点点头,不等周子舒问询,就将两人遭遇桃红绿柳之事和盘托出。
温客行不情不愿的搭上了他的脉。
“阿絮,下次就别让我出手了。找我那大徒弟给他瞧瞧就得了,人又死不了......”温客行嘴上嘟囔,眼神瞟向成岭身旁。
对了,他那便宜乖徒弟呢?
哦,想起来了。
温客行看了眼楼梯口,想来那丫头还在楼上的房间里换衣服呢,可真慢啊。
……
赵玉颜走进客栈时,不小心与上酒菜的伙计撞上。青莲色的长裙被油渍污了好一块。那小伙计吓得不敢抬头,连声告饶。还是掌柜的出面,在楼上找了间无人的客房,供她整理。
周子舒听桃红柳绿与曹顾二人起了冲突,便好奇了一句。得知她二人是为了救高小怜受的伤,张成岭猛一下抬起了头,似乎因小怜师姐下落不明而担忧。
“我想起来了,高小怜差点成了你的媳妇呢!”顾湘突然指向张成岭,“金豆侠,你不会不管她吧?”
“我...”腼腆的他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想起了那桩荒唐婚约,还有一连几日没给他好脸色的玉颜。
“你若是不喜欢傻小姐,心里还念着小怜姐的话,那也是有机会的。”,阿湘也学会了吊人胃口,“那个邓宽不是不在了么,小怜姐自然就会考虑选你了啊!”
话是这样讲,可是天知道,顾湘姑奶奶的心里根本不是这么想的。
她可是坚决坚定坚持地支持玉颜啊!
只不过傻小姐不在,她才趁机试探试探张成岭,逼他一把试试。阿湘看这两人磨磨蹭蹭的,活像一双锯了嘴的葫芦。这金豆侠更是一脸不开窍的死样子,让她心里实在着急,恨不得马上让他俩马上成亲才好。
猪脑子啊你,实在不行跟曹蔚宁学学啊!
“高小怜与邓宽曾是一对?”
得知高崇曾经想把高小怜许配给大弟子邓宽,并让夫妇二人继承自己的衣钵,温客行和周子舒心里震惊不已。
周子舒实在想不出,邓宽背后的人究竟拿出了什么样的筹码,能让忠心耿耿的岳阳派首徒在武林大会中指认高崇。要知道,高崇不仅仅是邓宽的师父,还是未来的“岳父”。
温客行却觉得,邓宽指认的事情或许是真的,高崇不是清白无辜之人。
店里人多嘴杂,有些话也不适合说给孩子们听。温客行借着给曹蔚宁“清理余毒”的机会,拉了周子舒去药店抓药。
“不劳两位兄长大驾,给我药方就好,我自己去就可以!嗷——”曹蔚宁匆忙起身,生怕自己动作慢了一秒,就惹恼未来的大舅子。顾湘伸手狠狠地揪了他腰间细肉,疼的他立马坐回椅子上。
去什么去,没一点眼力见。
主人分明是要和周絮出去,你个大傻子在这裹什么乱子,笨死了!
她目送温周离开客栈,才放下在曹蔚宁腰间拧动的手,放了他一个痛快。
“还是玉颜温柔……曹大哥可真惨。”
张成岭旁观了二人动作,心里默默为曹蔚宁担忧,又不知不觉将湘姐姐与某个姑娘做着比较。
“喂!成岭!”
顾湘喊了几声他的名字。
“金豆侠!你是不是...”阿湘收拾完曹蔚宁,打算拾起方才的话题,“是不是喜欢赵玉颜啊?”
曹蔚宁也伸出了八卦的耳朵,等待成岭的回答。
张成岭顶着顾湘揶揄的目光,面带窘迫,手里慌张的整理着袖子,眼神躲闪,胡乱瞟着。
他扭头看了会客栈的楼梯,语气疑惑,向对面两人提了个问题。
“曹大哥,湘姐姐,玉颜怎么还没下来?”
奇怪,她已经上去很久了。
女孩子换衣服,需要这么久的?
……
青天白日下,喧哗的大街上,竟也会出这么奇怪的一个江湖人。
周子舒看着那乞丐径直倒在自己跟前,他一下子笑出了声。
“真厉害,都讹到我头上来了。”
温客行也想起了越州城初遇他的情景。
也是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落拓乞丐。
可眼前这个骗术拙劣的流氓,比不得那人明亮通透的眼睛,还有那坐看风云起、喝酒晒太阳的快意。
“你可知道,你眼前这位大爷,还算你半个同行呢!”温客行打开了扇子,轻摇慢扇,看看身边的人。
周絮那副样子,合该叫作是半拉乞丐的。
可脱下一层皮来,阿絮却是个病美人。
这色鬼的眼神上一秒还在美人腰间打转,却不巧在下一眼看见了一个风尘仆仆、满脸胡茬的佝偻身影——沈慎
“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沈大侠?”
温周正面对着莫名出现的沈慎,没有注意身后乞丐抽出长兵,凌空跃起。温客行一手推出周子舒,一手以扇御敌,用素白的物事须臾间割走一人的性命。
闹市中,忽然冲出了黑压压一片。原来那讹人的乞丐并非孤身前来,还带了一群身穿短打、训练有素的帮手。
沈慎出手协助,三人解决了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大麻烦。得知张成岭在客栈,他急忙请求跟随周子舒去找他。
街面上哄哄作乱,客栈里也不太平。顾湘、曹蔚宁、张成岭也和毒蝎打了起来。
大堂内一片狼藉,桌椅板凳都被刀剑劈砍成碎片,瓦罐瓷器也碎裂了一地。
“曹蔚宁,护着这小鬼先走。”
“阿湘!”
“我肯定没事,但他若出事了主人非得活剥了我!”
张成岭似乎是毒蝎的主要目标,毒蝎的杀手一个两个的围着他,却似乎没有下重手,只为活捉而来。他用时灵时不灵的流云九宫步,在大堂内胡乱逃窜,却不知自己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在屋子里面团团打转。
“成岭小心!”
“你傻啊你!怎么还往里面走了!”
曹蔚宁与顾湘真是为他提心吊胆。
毒蝎的动静闹得这般大,却还没出现半个赵玉颜的影子。顾湘心道不好,恐怕这傻妹妹一上楼就被人控制了。她连忙朝楼梯杀去,一路割断了三个人的喉咙,手起刀落,丝毫没有眨眼。
“赵玉颜!傻小姐你有没有事啊!”
紫煞接连推开了二楼雅间的门,没有一个人在,也没有任何富商员外家眷的影子。
糟了,怕不是一进客栈,赵玉颜就踩进了毒蝎这群王八蛋的奸计。看来他们围攻成岭是假,拖延时间绑走玉颜才是真。
“得赶紧出去,告诉主人!”
顾湘见势不妙,拎起张成岭从正门跑了出去。曹蔚宁在后抵挡毒蝎杀手,自二楼破窗而出,将追兵踩在脚下,一剑封喉。
那满嘴吉祥话的老乞丐此刻突兀的很,大街上客栈中都乱做一锅粥了,他却还赖在门口没有动,不知是在等待着什么。
曹蔚宁欲回身接应顾湘与张成岭,却见老乞丐暴起,一边尖叫着一边扑向手无寸铁的成岭。
“阿湘小心!”
紫煞下意识抵挡着杀气,一脚踢开张成岭,将他推向曹蔚宁。她一手反持袖刃,对着杀手扮演的老乞丐连下七刀 ,手筋、心脉与喉咙齐齐挑断,杜绝了他持刀行凶、持药下毒以及口喷暗器的可能。
这老东西与成岭挨得极近,让顾湘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下手干净利落,杀起人来狠辣凶残。
滚烫的血溅染在顾湘粉色的裙上,还有些血液喷溅在脸颊两侧,搞的她十分狼狈。
真晦气,这衣服还是傻小姐送的呢。
顾湘心有余悸的抓着张成岭,心里仍惦记着被贼人掳走的玉颜。
眼见老乞丐在他眼前被阿湘杀死,曹蔚宁下意识却下意识认为她滥杀了无辜之人。
“杀他怎么了!”
顾湘非常生气,甚至感到出奇的愤怒。她一下子被戳中了痛点,大声地告诉他,自己不像他,从小到大有一大堆人围着他转,自己长大的地方不是别人杀自己,就是自己杀别人。
我生活在不见天日的鬼谷,你生长在君子雅正的清风山。你没有过那样杀人如麻的半生,不会理解我真正的痛。
曹蔚宁被顾湘的眼神喝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成岭有心调和二人之间的矛盾,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子,撕开了老乞丐的衣襟与袖子。
“曹大哥你看,是淬了毒的蝎尾刀。”
顾湘正在气头上,恨不得拉过张成岭来,狠狠抽他两巴掌!曹蔚宁也赶紧拍掉他手中的匕首,拉过成岭的手,询问他是否碰到了刀刃上的剧毒。
“你是傻的吗?那刀上有毒,你去摸什么啊!”阿湘呵斥着这个胆大妄为的孩子,“有我和你曹大哥在,你一个小孩子逞什么英雄?”
温客行、周子舒察觉不对,正带着沈慎一路跑回客栈,与三人汇合一处。
温客行一眼扫过,发觉少了个丫头。
自己那便宜徒弟丢了。
第二眼,他便瞅见了阿湘满身满脸的血,误以为她受了伤。
“这群该死的乌龟王八臭蝎子。”
真当他是什么温大善人了不成!
温客行脚步不停,将愤怒尽数撒向剩下的杀手。带着愤怒的内力催动折扇,一招毙掉了这群杂碎。
丝一般的细痕留在喉咙处,一霎时,所有黑衣刺客尽数倒地,喷涌着鲜血咽气。
“主人!”顾湘怕他误会,第一时间上前阻拦。周子舒接过被甩的成岭,回神的下一刻要喊住他:“老温,留个活口!”
可惜二人都是晚了一步。
“说晚了——”
纸扇回手,除却一道微小的红痕外再无半丝血迹,看不出这竟是一把杀人利器。温客行背对一地狼藉,面露微笑,残忍而又天真,还朝着周子舒耸了耸肩,示意自己是真的没听见。
“傻丫头,我杀人,你怎么浑身是血啊?”温客行用扇子挑开一缕粘在顾湘脸上的头发,看着她身上明显不属于自己的血迹,松了一口气。
还好你没受伤,成岭亦无事。
丫头随主人,阿湘也是一歪头一耸肩,朝温客行解释着自己的状况。
“玉颜呢,怎么没和你们一起?”
温客行打量完眼前这个,开始关心另一个。四个人在客栈休息,怎么现在才出来三个?
“玉颜不见了,楼上楼下都没有,肯定是被人给掳走了。”
“一群死王八臭蝎子!”
温客行握紧扇子骂了一句街。
“成岭。”沈慎朝侄儿伸出了手,却被敏感而防备的少年轻轻躲开。
“沈叔叔,您怎么在这儿?”
“一言难尽。”他尴尬了一瞬,不太好意思说自己出门为了寻找小怜、成岭与玉颜。又看见了一边的清风剑派少侠,“蔚宁,你怎么也在这?”
“沈师叔,我这里也一言难尽啊。”
曹蔚宁也不知道如何概括,他与阿湘这一路上也是曲折复杂,不好述说。
“走吧,先离开这里。”
来时一行六人,去时一行六人。
可他们却不知道,玉颜究竟被带到了哪里,是凶是吉,是安是危。
……
郊外
一座废弃宅院里,温客行与周子舒分析着今日杀手的行踪,试图找到玉颜的踪影。顾湘与曹蔚宁一个打水,一个擦拭着手上的血污。张成岭满心焦急,担忧着玉颜的情况,可沈叔叔偏有事要告诉他,他才不得不站在这里听故事。
沈慎告诉张成岭,高崇宁肯自己死,也不会去伤害他爹张玉森。兄弟五人无论有什么误会,高崇作为大哥最疼爱的还是三弟。他想让张成岭娶高小怜为贤内助,将来兼具两家武功之长,来日重振镜湖剑派,成为一代大侠,顺理成章掌管五湖盟。
二十年前,高崇力主毁去琉璃甲,向江湖公之于众,接受武林的制裁,但受到了其余人的反对。沈慎反问,如果是高崇想抢夺其余兄弟手中的琉璃甲,他何须要隐忍这么多年?更令沈慎疑惑的是,邓宽到底受了什么蛊惑,才会在英雄大会上诬赖高崇。
听闻此,周子舒猜到邓宽中了摄魂蛊,将此事告知了温客行。
温客行觉得沈慎不思作为,性格鲁莽冲动,应该不是幕后黑手。扮猪吃老虎的赵敬赵玄德,才是毒蝎真正的老大。当年在高崇剑上喂三尸毒,间接害死容炫夫妇的也是他。
“那这么说,玉颜是被赵敬抓回去的?”
“恐怕是了,”温客行眉头紧锁,觉得此事不妙,“前日我和小丫头聊了聊,她偷偷知道了不少事情,恐怕赵敬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赵敬的确不会放任她,但却一次又一次的放过了她。这种莫名其妙的纵容,可是令蝎王分外眼红。
“我的好妹妹,你总算——来了。”
蝎揭留波站在密室里,望着刚刚清醒的少女,语气轻轻的客套了一句。
“你抓我来干什么?”
“自然是......有些问题,需要我们切磋一番。”
“我同你没什么好说的,也没什么可说的。蝎王如果乏味,不如找你的属下来聊的更痛快!”
蝎王招了招手,自门外走进一男子。
赵玉颜吃力的看清了那人的脸。
“蔚玄师兄!”
她没有等来杨蔚玄的回答,直接朝蝎揭留波发问:“你究竟想干嘛?”
难不成蝎王要召集义子们开例会么?
蝎王亦是没有回答她,等待她的,是又一次药物带来的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