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新厨上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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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域的午时是一日中光芒最亮的时刻。
如同夏日炎阳的金光色光芒透过拱窗钻进室内，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火炉上，咕噜咕噜沸腾的锅子是室内唯一的响声。
人类小王子压力很大，碧眼深处的苦涩如有实质般，被腾起的热气熏得泛起水色。他站在灶台前，重复着曾经做过的动作——熬煮果酱，用长柄勺在锅里不停搅拌，避免果酱糊底。
他的身后，五个高大的男性魔人呈半包围的姿态站在干净的厨房里，十只眼睛几乎全部落在格利亚的身上。
格利亚如芒刺背。
前一分钟还宛如废墟般的厨房在鲁尔一声声咒语低吟中恢复如初，下一分钟，被推荐称为厨师的格利亚迎来了一场由魔王瑟斯亲自监考的厨艺考试。
[想要担任魔王城的厨子，那就展现出你的实力。]
格利亚：……
什么实力，简简单单烤个派？
剩下的调料不多了，尤其是糖，两次熬煮果酱用掉了本就算不上多的细砂糖，现在装糖的袋子里只剩下薄薄一层底。
格利亚看着糖袋子发愁，毕竟以后他还要自己做饭自己。既然依靠食物生存，格利亚不要求色香味俱全，但也不想再吃那宛如嚼蜡的黑面包了。
为了长远考虑，各种调料最好还是省着点用。
“唉。”
本该默默藏在心底的叹息被格利亚无意识地脱口而出，反应过来时，落在身上的几道视线如有实质般，更加无法忽视了。
旁边突然凑过来一个脑袋，粗黑的角，冲天的短发帅气有型，一双微挑的上吊眼盯着格利亚的脸看了几秒，继而转过头，看向锅里。
“还没好吗？”波尔问：“我还以为你哭了呢，小孩。”
“……我没哭。”因为窘迫而涨红的脸像一颗诱人的红苹果，格利亚干巴巴地撒谎辩解：“只、只是被热气蒸的鼻子有些不舒服而已。”
波尔明显不信，嗤笑一声。
下一秒，他就被同胞兄弟拽着后领离开灶炉前的这块小地方。
“好了，你过来，不要打扰他。”说着，鲁尔眼神示意了一下魔王大人的方向，压低声音警告：“魔王大人很重视这次的考核，你不要想着玩闹。”
波尔一脸不爽，却也没有反驳，如同吃瘪的刺豚，不开心，只能站在一边默默生闷气！
熬完果酱，格利亚用一个干净的勺子舀了一点尝尝味道，感觉比刚才做的那一锅还要完美，酸甜适中，不用再加以烹饪，放凉之后储存起来，可以沾饼干或者面包来吃。
只是格利亚做的不多，一会做水果派估计要用上全部果酱。
只是尝尝味道，格利亚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盯着他吃下果酱的嘴唇，有好奇的、有焦急的、也有跟着抿唇的，似乎在回味口中曾经存在过的甜美滋味。
格利亚想了想，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小碟子，洗干净后，舀了一点热果酱进去，又拿出一把小勺子。
整个厨房里只有人类小王子在移动，其余五双眼睛紧盯着他。
格利亚的目标很明确。
端着那一碟少的可怜的果酱，他径直走到魔王瑟斯面前，因为身高的差距，微微仰着头，如同供奉般，捧起手中的果酱碟。
“你要尝尝吗？”
瑟斯眸子微动，幽深的黑红中闪动出那张白嫩精致的小脸。
良久，猩红的眼眸低垂，落在那拥有相同颜色的红色果酱上。
高大的男人无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薄唇抿起的同时，软软香甜的果酱被舌头卷开，在口中发散着一种奇异的味道：甜甜的，又透着果酸，不腻，还很熟悉……
大约是因为熬煮果酱的果子是他偶尔会吃的那种。
又或者，制作果酱的是他曾经很熟悉的人类。
瑟斯想到了很多。
这一口果酱仿佛把他带到了记忆深处的殿堂，但很快，他主动脱离那里。
人类的小王子颇为期待地望着他，问：“还可以吗？”
瑟斯安静几秒，抬手拿走了他手中的碟子，随后道：“继续。”
这一小碟果酱就算是对监考老师的‘贿赂’吧，魔王这样想着，欣然接受。
得到魔王的肯定，格利亚信心十足。
他比第一次做水果派时更加亢奋，如果不是因为周围的人太多，他会非常享受制作果派的过程，说不定还哼起小曲。
一个小时后，香喷喷的水果派出炉。
格利亚刚把它摆到岛台上，几道身影便迫不及待地围过来。
“这能好吃吗？我先尝尝。”波尔说着就要上手，被鲁尔不客气地拍开。
乔尔斯在一旁光着上半身，发出嘶哑的哼笑，看起来是这里食物链最底层的他竟然不怕死地评价波尔：“你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波尔嘶了一声，瞪眼去薅乔尔斯的领子，却只抓到几根残破布条。
第一个品鉴的人自然是百忙之中出现在这里当‘考官’的魔王大人。
比起刚才第一次品尝果酱时的犹豫与沉默，这次瑟斯不用任何人把餐具送到他的跟前，自己拿起刀叉，熟练地切下一块水果派，从容就餐。
魔人不会肚饿，口腹之欲对于他们来说，就如同字面意义这般坦然真实——欲丨望。
享用美味的食物更像是灵魂发出的需求，而不是身体。
至少瑟斯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众目睽睽之下，魔王大人用餐动作优雅无比，一块接着一块，很快便吃掉了三分之二的水果派。
这可急坏了旁边等着尝两口的其他魔人们。
“喂。”不敢正面跟魔王抢吃的，波尔真的很好奇那水果派的滋味，便不知不觉地来到格利亚身边，压低声音问道：“你还能再做吗？”
格利亚有些为难：“我倒是可以做，只是没有糖了。”
“糖？”以前都不会思考糖是什么东西的波尔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等我去仓库里找找，如果还有的话，你给我做两个吃。”
“……尤戈说，你们不会饿的呀。”仗着人多，格利亚也胆大起来。
“我不饿，我就想吃。”波尔说着，似是不愿再陪着魔王大人用餐似的，闭了闭眼。
在睁开后，他随意找了个理由，离开了厨房。
望着他迫不及待逃离这里的背影，格利亚眸光微微闪动。
自己做的食物真的这么好吃？
昨晚睡前幻想的魔域生存计划今天便照进了现实，而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比他预想中的要顺利许多。
他心存疑虑，不是因为魔人们的反应夸张，而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厨艺很了解。
只会做记忆中的那些滋味尚可却算不上山珍海味的家常菜肴，即使魔人在活中不注重饮食，但也不至于被一些普普通通有点好吃的家常菜迷得找不到北吧。
再看魔王，他的表情淡漠，看不出情绪，手上的动作不停，正午的阳光穿透高高的复古彩窗，温柔地披在男人的身上，斑驳的光色给四周增添了一丝鲜活的气息。
格利亚望得有些愣神，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那段文字：
残暴不仁、人身兽面、以血为食……
双眸如镜，映出被镀上金边几乎与暖阳融为一体优雅男人，骨节分明的双手轻巧地握着刀叉，将盘中颜色有些怪异的水果派慢慢切碎，放入口中。
优雅，实在是优雅。
格利亚想到自己吃果派的时候直接上手拿然后被父亲训斥的模样，忍不住心虚低头。
看看人家，再想想自己！
魔王大人没有给他的下属留一块派，即使剩下的三个人都直勾勾地盯着他。
旁若无人地将一整盘水果派吃完，瑟斯表情淡漠地擦拭嘴角，而后看向格利亚。
“你可以留在这里。”
他说的‘这里’是厨房。
魔王同意人类小王子在这里当厨师了。
“食材这些东西，可以找波尔要。”瑟斯站起来，走到相对瘦小的人类面前，垂眸凝视，红眸之中闪动着不可名状的深意。
有那么一瞬间，格利亚以为自己被看透了。
他隐瞒的身份、这样做的目的、甚至是残留在记忆深处那些魔幻的记忆。
但很快，魔王收回了视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格利亚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此时此刻，方才的不安才通过加速的心跳表达出来。
“还能再做一个吧？”
“砂糖貌似不够用了。”
“波尔先生不是去拿了吗？”
“那也要仓库里有才行。”
…
循声看向岛台的方向，鲁尔和尤戈正在交谈，而造成如今这一切局面的罪魁祸首之一——乔尔斯，正在毫无顾忌地舔盘底。
“如果有调料的话我随时可以给你们做。”
新‘厨’上任三把火，不安过后，就是难掩的激动和兴奋！
被送到魔域之前，母亲曾避开所有人，偷偷带着格利亚来到城堡偏僻的角门，塞给他的包裹里，有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
[格利亚，走吧，快走吧。]
[你不该承受这些。]
[我亲爱的孩子，不要再回来了，你要记得，妈妈永远爱你。]
……
和其他国家的领导人不同，格利亚是澳兰唯一的继承人。他没有兄弟姐妹，身为父亲的国王也是如此。
知道契约内幕的人都认为，进了魔域，格利亚就是死路一条。
而现在……
没过多久，波尔火急火燎地跑回来，说仓库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食材和调料。
而后，他点名尤戈和乔尔斯跟他去搞些食材回来，剩下鲁尔和格利亚走在寂静的走廊里。
“祝贺你。”鲁尔突然开口。
格利亚看过去，发现他目视前方，并没有看自己。
他收回视线，步伐慢了慢，并肩的距离缓缓错开。
直到那道瘦弱的身影停下，刚好停在一扇窗前，阳光拉长影子。
“鲁尔先生。”
鲁尔转头。
阳光下的少年仿佛站在金子中。
“我可以写一封信给母亲寄回去吗？”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新厨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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