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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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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夏繁星坐进车内,赵斯晚适时递来一盒棉柔巾。
夏繁星道了声谢,便将纸盒抱在怀里,抽了几张,摁在自己额头,打算拭去仍在顺着发丝滴落的雨水。
赵斯晚没急着发动车子,只笑着问她:“怎么也不带把伞?”
他语气轻松,夏繁星一时也放松下来,垂着眼,闷闷道:“出门太急,忘了。”
赵斯晚默了两秒,再开口,像是熟人闲聊,说:“干嘛跑这么偏的地方,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夏繁星心脏蓦然往上一提,她想了想,扭头看他,反问:“我爸妈没告诉你吗?”
赵斯晚耸肩,笑说:“只说你找同学有事。”
夏繁星抿唇。
既然如此,她出现在这边的真正原因,她就不再跟他细说。毕竟赵斯晚虽然温文亲和,但他们实际上压根不是多亲近的人,没必要与他说那么详细。
再加上,当初妈妈在赵斯晚面前谎称她没交男朋友,她也不好在这时拆妈妈的台,否则,也不知道妈妈在赵斯晚心里的形象会崩成什么样子,到时候要是再连累爸爸就不好了。
万一通达百货的工程结束后,赵斯晚手上还有其他项目呢?
总不能因为这些小事,耽误爸爸的生意。
夏繁星唔了一声,将棉柔巾摁在脸上,顺势盖住了双眼,这才闷声说:“就是找同学来玩,然后下雨了,就各回各家了。”
说到这里,她声音细微地一哽,胸口剧烈起伏两下。棉柔巾按在眼睛上好久,她才若无其事地拿下来。
赵斯晚看着挡风玻璃上的雨幕,嗯了声,意味深长:“看来这场雨下得正是时候。”
夏繁星怔了怔,下意识地扭头看过去。
他神色淡淡,仿佛真的只是在评价这场雨。
约莫感知到她的视线,赵斯晚也在这时回眸看她。
两道视线猝不及防地相撞。
赵斯晚大约觉得意外,嘴角挂着浅浅弧度,眼神流露些许疑惑,朝她小幅度地歪了歪头。
却如亚马逊流域的蝴蝶扇动翅膀,在夏繁星心中卷起一场飓风。
夏繁星下意识屏住呼吸,怔了两秒,随后迅速回过头,无事发生般看向挡风玻璃外的世界。
可刚刚那两秒中,视网膜捕捉到的画面却精准地传达到大脑。
虽然没开车厢灯,但外面路灯的橘色光线溢进来,足以朦胧照亮车内一隅。
浓眉星目,轩然霞举。
夏繁星脑中第一时间反应出这两个词。
难怪半年前第一次在画展遇到他,她会误以为他不到三十。
无故地,夏繁星不敢再胡乱张望,亦不敢再动,只拘谨地坐在副驾,生怕一不小心再来个对视,或者从任何一面反光的车窗上看到他的身影。
幸好赵斯晚没再继续与她聊天,只无声地发动了车子,往大路上开去。
柔柔的暖气逐渐弥漫车内,夏繁星身上的湿粘感也淡去许多。
等到路程过半,她从刚才对视开始就不受控制跳高的心率,也终于慢慢恢复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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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家住在镜湖小区,是夏繁星高一那年,夏明朗收入突飞猛进换的大户型。只是,当时条件仍有些拮据,房子不在市中心。
到夏繁星大三那年,苏婉茹看准时机,总算在星城繁华地段,投资了一套一百三十平的房子,写在夏繁星名下,作为夏繁星今后自立门户的“根据地”,如今尚未交房。
车子开进镜湖小区时,雨终于停了。
夏明朗与苏婉茹早已得到消息,在单元楼下等候。
等车子停稳,夏繁星与赵斯晚分别下车。
苏婉茹远远一眺,立马迎了上来。见夏繁星浑身淋湿,忙心疼搓她双手:“你就不知道跟人借一把伞?要么找地方等雨停了再走!冷不冷啊?”
夏繁星垂头,在妈妈面前立马变成一只乖顺小猫,低声嗫嚅:“还好。”
苏婉茹还想唠叨,碍于赵斯晚在场,也就没再继续。
夏明朗与赵斯晚道谢,满嘴“多谢赵总”,要不是赵斯晚拦着,他恨不能直接鞠躬。
夏繁星看着莫名心酸,想了想,走到夏明朗旁边,郑重其事地对赵斯晚说:“赵总,今晚谢谢您了。”
因她出面,这场关于鞠躬的推拉也终于结束,夏明朗又说了几声谢,便垂手立在了旁边。
赵斯晚视线无声扫过眼前一家三口,在夏繁星身上短暂停留,却并未显得失礼,随后才对夏明朗说:“夏老板,您带家人上去吧,我先走了。”
苏婉茹眼睛一转,忙挽留:“赵总,大晚上麻烦您这么跑一趟,不如上去喝杯茶。”
赵斯晚笑着摆手,毫不逾矩:“夏太太,今天太晚了,改天我请你们在外面茶楼小叙。”
他说话温文尔雅,礼貌又周到。
苏婉茹看着更是心中暗喜,只是瞥见一旁垂首站着的夏繁星,又暗气女儿不开窍,恨不能当场指点她一二。
等到赵斯晚驱车离去,一家三口才转身上楼。
回家后,苏婉茹推着夏繁星先去洗澡,嘴里也不闲着:“你看看你,跟泥塘里打过滚一样,还有没有个女孩子样?真不知道赵总一路送你回来,心里怎么想的。”
夏繁星锁上浴室门,隔着门板才敢跟妈妈分庭抗礼:“我管他怎么想!”
苏婉茹转动门把,发现锁了,气得在外面嚷嚷:“你这孩子,洗澡还锁门呐!”
夏繁星撇撇嘴,不再跟妈妈说话。
反正从小到大,她的房门不能锁,书房不能锁,盥洗室的门也不准锁。
用苏婉茹的话说,就是:“我哪次进门不先敲门征得你同意,你还锁门干什么呢?”
夏繁星说,这是她的隐私权。
苏婉茹冷冷一笑:“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还跟我讲起隐私来了。你小孩子家家能有什么隐私?”
不过这两年,夏繁星抗争的次数多了,苏婉茹才在“锁门”问题上逐渐妥协。
洗完澡出去,苏婉茹在厨房喊她去喝姜汤。
夏繁星擦着头发往卧室走,满脸不乐意:“我不喜欢生姜……”
苏婉茹没好气:“我辛辛苦苦给你熬的,你不喝明天感冒了怎么办?”
“哦。”夏繁星只好调转方向。
坐到餐桌前,她随口问道:“爸呢?”
苏婉茹短促地“哈”一声:“他当然已经睡着啦!这个家要不是有我里里外外操持,你们哪能过得这么自在。”
说话间,她已经盛了一碗汤放到夏繁星跟前:“快喝吧,我放了红糖,冲淡了姜味儿。”
夏繁星噘嘴:“这么晚了还吃糖啊……”
苏婉茹啧一声,开始发散:“你就挑食吧你!这不吃那不吃,这个会胖那个会胖,你看看你自己,都快瘦成纸片人了,风一吹就能把你吹走!你以后结婚生孩子怎么办,你当心怀孕都有问题!”
夏繁星怕妈妈没完没了,不敢再吱声,麻溜地埋头喝汤。
苏婉茹这才心满意足,等她喝完,又问起一路过来跟赵斯晚聊了什么,赵斯晚什么反应。
夏繁星拖起长音:“妈——”
她不快道:“你什么意思啊?你明知道我晚上干嘛去了,还满嘴赵斯晚赵斯晚!”
苏婉茹高挑眉梢,看不惯她这不争气的样子:“你干嘛去了,你不就跟那姓张的分手去了吗!怎么,还要我给你找个舞狮队庆祝一下?”
苏婉茹在挖苦人这方面向来很稳。
夏繁星被噎得面红耳赤,顿时说不出话来。
苏婉茹分外理性:“那个姓张的,早分早好。我们家条件不算一流,中等总在的咯。那姓张的呢?家里穷得叮当响,父母连社保医保都没有,上头还有三个姐姐。这种人家,你跟他在一起叫什么?叫‘下嫁’!你找谁不好,偏要找个凤凰男!凤凰男对你能有真感情?我们家不得被他家吸干了?!”
夏繁星本可以说几句类似“张慕白不一样”“张慕白自己在创业”之类的话,可张慕白却用实际行动打了她的脸。
夏繁星揉揉潮湿的眼睛,喉咙似被棉絮堵住。
苏婉茹又说回赵斯晚,整张脸也随之容光焕发起来:“我是不会看走眼的,赵总肯定喜欢你。不然今晚一听我说你有事,也不知道带没带伞,他立马就亲自去接你呢。还说雨天视线不好,担心你爸开车不安全,特地叫司机把我跟你爸送回来。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坐宾利。”
夏繁星哼哼两声:“你就是看中他有钱呗!”
苏婉茹一指戳在她脑门,恨不能戳通她的死脑筋:“家世好,年轻有为,一表人才,还愿意照顾你照顾我们家,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再说了,看中他有钱怎么了?等你结了婚,你就知道钱比你嘴里的爱情重要多了。”
夏繁星呼吸渐重,胸口鼓胀几下,嚯地起身回卧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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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路上,赵斯晚接到好友电话。
好友叫他去喝一杯。
赵斯晚看了眼时间,婉拒:“不了,刚刚接了个人,开车绕了半个星城,有点累。”
好友夸张地“哇”一声:“堂堂赵总亲自开车接人,通达百货要破产了吗?”
赵斯晚心情不错,只低笑一声。
好友听出异常,嘶地一声:“什么人能让你亲自去接,还绕半个星城?”他微微一顿,反应过来,“不会是你那个crush吧?”
Crush。
赵斯晚轻轻地抬了抬眉。
他不知道该不该把夏繁星定义为crush,但当初见她站在那幅画前的第一秒,他确实有种蝴蝶振动翅膀,从胃里飞舞而出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在他跟夏繁星说这幅画叫他想起了威廉华莱士,继而看到她脸上的惊喜、认同时,变得更为细致真实。
像蒲公英曳过草地,像清晨折射着阳光的饱满露珠自叶尖滴落。
可惜,她说她有男朋友。
赵斯晚清晰地记得当时的失落,以至于闲逛一会儿后,偶然又在人群中远远看见夏繁星,他就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夏繁星跟她男朋友在一起。
女生故意蹑手蹑脚地从张慕白身后走过去,一拍他肩膀,在他回头时,立马鼓起脸,张牙舞爪地“嗷呜”一下。
张慕白被吓到,顿时黑了脸。
女生又娇滴滴地抱住他胳膊晃啊晃,仰脸笑嘻嘻地哄他,像一棵充满生命力的小海藻。
赵斯晚远远看着,嘴角不由微微扬起。
他想了想,调出手机拍照功能,镜头拉到最大,清晰地拍下了夏繁星的正脸照片。
随后,他将照片发给助理,如锚定目标的猎人,吩咐:查一下她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