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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迹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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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向知榆眼瞅着天色由亮转暗,心底的不安逐渐放大。
胸口有点闷,她打开一罐啤酒,憋着气,一口气干了下去。
这是她第一次喝酒,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入口。
喝完不适地打了个饱嗝,正要打开第二罐,门口处发出声响。
她迅速看过去,只见纪柏惟眼睛通红,嘴角处还有伤口,跌跌撞撞地走进来。
纪柏惟转眼看见女生坐在那睁着湿湿的眼睛注视着他。
他顿时立在原地,内心五味杂陈。
他本以为,向知榆这个时候不会来了。
他认识向知榆之后总会想,这个像美人鱼一样的女生,是母亲派来的吧。
不然她为什么总能在他走到悬崖边的时候,拉他一把。
“向知榆。”纪柏惟声音酸涩,苦笑着说道,“我这次还手了。”
音调不大不小,可却在向知榆的心底回荡。
“可是他们都在指责我。”
……
今天一放学,下课铃刚响,江阔就走到纪柏惟的桌前,敲了敲他的桌子,弯下腰凑近他的脸,冷笑道:“待会一个人来南边的篮球场,不准告诉向知榆。”
他特地加了后面那句。
以往听到这话,纪柏惟都是垂下浓黑的睫毛,不置一词,然后默默地去到指定地点。
在篮球场,江阔和他兄弟会用戏耍的方式拿篮球砸他。
纪柏惟忍忍也就过去了。
可是这次,江阔还没有得意地笑出来,纪柏惟就抬眼冷冷地拿眼睛注视着他。
那双眼睛十分吸引人,眼睛下方,位于面中的那颗小痣存在感十足,整个人就像从漫画走出来的人物,让人不自觉就想接近他。
江阔动作一顿,被这双眼睛盯着,莫名有种心底阴暗原形毕露的羞愧和恼怒。
他双手撑在课桌上,用凶狠掩饰心虚:“你他妈的在看什么?!”
“江阔。”纪柏惟唇齿开合,蹦出这两个字。
江阔一愣,这是两年里,纪柏惟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只听他继续道:“我会去的,不过这次,我不会再站着不动了。”
他的月亮跟他说过,他没有错,可以还手。
什么他妈的叫不会再站着不动?
这个小子是要动手的意思吗?!
他凭什么?!
江阔心底的暴虐越发狂躁,他一脚踢开身边的凳子,铁质的蹬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噪音。
他气笑了,不住地点头顶腮:“好,我等着。”
不想让向知榆担心,纪柏惟特意快步先离开了学校,来到篮球场。
南边的这个篮球场很少有人过来,自从建了体育馆之后,这边就基本处于半荒废的状态了。
只有偶尔几个学生回过来练练手。
江阔换上篮球服,背后一个大大的数字7,用来纪念自己母亲的逝世。
他没有叫那几个弟兄过来,既然纪柏惟想玩,他就一人奉陪。
纪柏惟放下书包,脱掉外套,来到场地中央。
“你想怎么玩?”
江阔面无表情地运球,一下一下,十分用力。
“随你。”纪柏惟转了转手腕,看向篮筐,他有好久没打了。
“行,那谁先投进三个球,谁就赢。”
“好。”
比赛开始,江阔不管是动作还是攻势都很凶猛,他完全没把投球当回事,每个动作都在故意碰撞纪柏惟,手臂肌肉绷起,手肘时不时怼到对方。
纪柏惟也不甘示弱,对方撞过来他就接住,下一秒再撞回去,虽然很久没有碰篮球,但技巧和力量完全不输江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纪柏惟率先投进一球。
“操!”
江阔将见状怒火直窜脑门,将球用力砸过去,纪柏惟闪身避开。
“你他妈竟然敢躲!”
他本想在比赛过程中趁机攻击对方,可没想到一丝便宜没捞着,他这才想起初中的时候,纪柏惟是他们几个里打球最好的一个。
“我为什么不能躲。”纪柏惟微微喘气,直视着对方,久违的感觉自己回到了过去。
回到两人正常对话的时刻。
“你凭什么躲,你个杀人犯的儿子,你爸想死就去死好了,凭什么把我妈也带走!你还问我为什么?!”
江阔彻底被惹怒,冲过去将人按倒在地上,眼睛赤红:“只要还在滨宁一天,你就永远也不能问为什么!”
右拳飞速地砸在纪柏惟的脸侧,他躲闪不及生生挨了下来。
头微微一偏,脑海里想起那天晚上向知榆说的话:你没有错,记得还手。
一股气从心底涌起,他翻身而起,轻易压制住江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拳头重重地回敬了过去。
江阔没反应过来,歪着脑袋,眨了眨眼。
周围有片刻的安静,风吹动草地,发出沙沙的声响。
纪柏惟能听见自己胸口急促的心跳。
他直起上半身,低眸看向懵逼的江阔,声音沙哑:“江阔,以后我不会再站着不动了。”
江阔闻言,缓过神来,移动着脖子,直视着上面的人,母亲漆黑的尸体仿佛还在眼前。
明明是他们的过错,为什么,凭什么他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出这句话。
江阔睁大眼睛,表情有些魔怔,他推开纪柏惟,一拳接着一拳,怒吼着想将心里的憋闷发泄。
纪柏惟一开始防守,后来逐渐放开,开始和江阔扭打在一起。
他以前从没有打过架,也不懂什么技巧,只能学着江阔的狠劲,把之前受的所有伤,一一还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有路过的老人看见,高声制止他们,两个少年跟没听见一样,还在你来我往。
没办法,路人只能报警。
两个少年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分坐在派出所里,谁都不说话。
民警打电话叫来江阔的父亲,打给林茂泉时,却怎么也打不通。
纪柏惟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这个点他应该在隔壁打牌。
等江征国赶过来,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他一进去就看见江阔脸上的青紫。
眉头紧皱,上前蹲在他面前:“小阔,这怎么回事?谁打的?”
自从妻子死后,江征国就一心扑在生意上,想多赚点钱留给儿子。
唯一的儿子现在是他的精神支柱,自己都舍不得打骂。
这才刚从外地回来就接到民警电话,被告知江阔让人打了,让他来接人。
江阔淡淡扫了眼那头的纪柏惟,江征国这才注意到那边还坐着个浑身是伤的少年。
是纪森的儿子,以前和江阔玩得很好。
这下他心里哪有不清楚的。
民警老孙也知道两年前的纪家火灾,心里一直也愤愤不平,觉得自杀还殃及到无辜的人,毁了一个家庭这事非常恶心。
要死就找个僻静地去死,害的一个孩子这么小就没了母亲。
现在那家的孩子还敢打人家,性格真是顽劣。
连带着这份情绪,他看着纪柏惟的眼神也越发不耐。
江征国走到纪柏惟面前,没有吭声。
纪柏惟见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双皮鞋,他抬起头,还没看清来人,脸上就受了一巴掌。
他被打蒙了,原本心里的底气也被打散。
呆呆地盯着地面,后知后觉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
身后的江阔也不由愣住,站起身来,复杂地看着这个画面。
他胸口莫名烦闷。
“我警告你,以后离小阔远点,这次打架我不管谁动的手,下不为例,不然我肯定要去学校跟你们老师反映一下!”
江征国先入为主的觉得是纪柏惟挑事,不知轻重,明明是有错的一方,却还是没有分寸的凑上去。
不仅是他,现场的大人都这么觉得。
他们自动忽略纪柏惟脸上明显更重的伤,不去问是不是他先动的手,为什么要和江阔打架。
他只能默默承受暴力,但当他反抗时,这些人就会从暗处如潮水般涌出来,将他再次按回去。
老孙等他打完才想起要拦着,嘴里说道:“行了行了,快把江阔带走吧,领孩子去医院看看,脸上打的都没人样了。”
纪柏惟还维持着偏着脸的姿势,双手死扣在一起。
江征国冷哼一声,签完字,领着一动不动的江阔走出派出所。
派出所又陷入安静,老孙打开保温杯喝了口水,见纪柏惟没有动静,打发到:“既然没人领你,那你就走吧,记住不准再犯。”
记住不准再反抗。
纪柏惟手里抓着外套,身上的衣服灰扑扑的,走出派出所,站在十字路口,面前是疾驰而过的车辆。
跟那天在海边的一样的冲动又冒了出来。
他很想迈过去。
可是刚抬起腿,口袋里的异物咯了他一下。
他掏出来,是向知榆送他的小鸡玩偶挂饰。
瞬间,一种难言的情绪将他淹没,胸口里闷得就要炸开,他死死攥着小鸡玩偶,发疯似的朝老街跑过去。
他想见向知榆,就一眼也好,只要看她一眼,就可以治好久。
……
推开游泳馆的后门,在看到向知榆的那一刻,急速的心跳得到缓解。
……
“木木,我想你了。”纪柏惟轻声道。
向知榆只将自己的小名主动告诉了纪柏惟一人,但他从没叫过,今天是第一次。
见他这幅脆弱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向知榆开始心慌,她站起身伸出手朝他跑过去。
直到缩紧对方的怀里,向知榆才感觉对方是真实存在的。
今天受到的委屈也在这一刻释放。
“我也是,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