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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迹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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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向知榆难得睡到自然醒,宿醉之后脑袋十分疼痛,胃里也开始不注地泛酸想吐。
她冲进洗手间对着马桶干呕,只能吐出一些酸水。
下楼走到客厅,昨晚一片狼藉的场面已经被收拾干净,向知榆心下疑惑,她刚刚起床发现床下那个行李箱已经不见了,但里面的东西向楠都整齐摆在她桌上,没有动。
她总觉得他们在做些什么事情,可是没有告诉她。
这时程归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早餐,看见她站在餐桌那,走过去将早餐放她面前:“热豆浆,喝下去胃会舒服点。”
他昨晚就看出向知榆是喝了酒回来的,记得以前父亲宿醉起来,都会让他去买豆浆回来,听说这样会缓解不适。
“你们在干嘛,昨天为什么翻那个行李箱?”
向知榆没跟他客气,坐下来打开塑料袋,拿出豆浆,将吸管插进去吸了两大口。
程归拿出一个煎包塞进嘴里,模糊不清地说:“没什么,就是大扫除看见了,好奇打开看看。”
行李箱的钥匙她藏得好好的,就这么好奇到要翻箱倒柜找钥匙也要打开吗?
向知榆自然不相信,她将豆浆喝完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打算去找纪柏惟。
“不看看阅兵仪式吗?”程归打开电视,频道正播着有关神舟七号发射的后续新闻,他转到一台,等待着阅兵开始。
“不看。”
向知榆回了两个字,穿上鞋子随意套了件外套,头发披散,直接出门。
刚走下台阶,就撞见向楠驾车回来,对方见她一大早就出门,表情有点不太好看。
“去哪?”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最近向知榆总是不按时回家,或者独自出去。
这在以前从没有发生过。
“找同学。”向知榆紧抿唇,心里还在为昨天那事生闷气。
向楠也有些尴尬,掏出钱包,想说些软和话缓解下父女之间的关系:“零花钱要没了吧,爸再给你点,带同学去吃点好吃的。”
几张红色的钞票被他卷一起,递到向知榆面前。
总是这样,一发生矛盾就用给钱这招。
“我钱够用,不用了。”她明白这是向楠在示好服软,向知榆的语气也没刚才那么生硬了。
父母和孩子间是没有隔夜仇的,不管吵得多凶,孩子都会心软。
向楠闻言露出和向知榆一模一样的笑眼,还是将钱塞进她口袋里:“就当爸爸请你同学的。”
……
走到老街前的林老头开的小卖部那,向知榆朝里张望了会,没有看见纪柏惟。
“林爷爷,纪柏惟不在吗?”向知榆问在门口抽烟的林茂泉。
林茂泉瞧了她一眼,抖了抖烟灰,认出是昨天来买酒的那个小姑娘,他收回视线,重新放在路过的行人身上,褶皱的眼皮动了动,哑声道:“不在,进货去了,傍晚才回来。”
向知榆哦了一声,百无聊赖地坐到旁边的小马扎上,跟着林茂泉一起观察行人。
滨宁其实很漂亮,整条老街都是江南水乡风格的建筑,而且政府也开始开发滨宁的旅游价值,估计老街会成为第一个试点。
“女娃,你是柏惟的同班同学?”林茂泉开口问她。
向知榆回过神,摇摇头:“不是,算是好朋友吧……”
她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和纪柏惟的关系。
抱过亲过,手也拉过,有这样的朋友吗?
“你要在这一直等他?要等很久哦。”林茂泉重新点了根烟抽起来,就这么一会功夫,他已经点了三根。
一直在忍受二手烟的向知榆也觉得不现实,她想了想走到柜台前,从记账本后面撕下一角,写上一串号码。
她没有手机,这个号码是向楠的一个备用机的,有时候她会拿来用。
吹了吹水笔迹,把纸片压在电话下,一进店门就能注意到。
“林爷爷,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他要是回来了,你让他打电话给我。”向知榆指了指电话的位置,冲林茂泉朗声道。
林茂泉偏头啊了一声:“知道了!”
“那我先走了!”向知榆招招手,嘴角噙着笑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她出去刚好一个小时,阅兵正好也开始了,她推开门就听见电视里传来庄严的国歌声。
程归听见动静扫了她一眼,随即又转过头看了眼楼上,向楠趁向知榆不在,正帮她收拾要寄走的杂物。
向知榆给自己倒了杯水,正喝着就看到向楠拎着个蛇皮包从楼上下来,见到她回来,向楠眸色一闪,不动声色地换了只手拎。
“那是什么?”向知榆见那包很大,看起来也不轻,不由有些好奇,随口问道。
向楠本想搪塞过去,可是想到向知榆只要回房一看就能察觉出不对,就不打算再瞒她,朗声说:“你的衣服,我帮你打包了,待会就拿去寄到京州。”
闻言向知榆拿水杯的手一抖,洒出的水溅到她的衣袖上。
“寄到京州?什么意思……?”向知榆心脏开始加速,不太想听见向楠的回答。
“傻丫头,字面意思,我们要搬回京州了,今天下午就走。”向楠笑了笑,“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等要走再告诉你的,没想到你回来这么早。”
搬回京州,这么突然……
向知榆手一松,杯子摔在桌上,洒了满桌的水。
“哎呦,快让开,别把身上弄湿了。”向楠见状上前拿过抹布将水擦净,他以为女儿高兴过头了,所以才这么失态,“高兴坏了吧,爸爸知道你一直想回去,所以才想一切停当再跟你说。”
向知榆双眼圆瞪,嘴唇紧抿,呼吸开始不畅。
她要走了,那纪柏惟怎么办?
程归一直关注着那边的动向,他清楚向知榆看起来并不惊喜的原因。
有人把她绊住了。
可是没有办法,一切手续完成,举家都走,就算她想留下来,向楠说什么都不可能会答应。
向楠收拾完,走到她身边,将她揽进怀里,柔声道:“木木,回到京州一切都会变好的。”
不,已经不会再变好了,她不愿意把纪柏惟留在这,自己走。
向知榆缓过神来,冲到玄关处穿上鞋子,连外套都忘了拿,打开门飞奔出去。
“木木!你上哪去啊?!”向楠愣怔,反应过来喊道。
……
程归将电视关掉,客厅又恢复了安静,他站起来淡淡的对向楠说:“向叔叔,别担心,她会回来的。”
向楠闻言懵懂地点点头,上前拎起包继续完成邮寄工作。
“哦对了,小归,把你的那包也带下来,我一气儿都寄了。”他道。
程归嗯了声,走上楼,将房间里的那包行李拎起,目光扫到那个上锁的抽屉,顿了顿,随即移开,推门毫无留恋地走出去。
这里的一切就丢在这里好了,未来要往前看。
半小时不到,林茂泉又一次看着那女娃来到小卖部,不过这次表情有点不对。
“林爷爷,纪柏惟到哪进货了?最快具体什么时候能回来?”向知榆喘着粗气,冲到他面前着急地说。
林茂泉垂眸想了想,慢吞吞地说:“去市里了,往常都要到傍晚六七点左右回来。”
六七点……她那时候早走了。
“他有手机吗?电话多少?我现在有急事要找他!您帮我想想办法联系他!”
向知榆不想就这么放弃,她还有好多事情没和他做,还没告诉亲口对他说,自己有多喜欢他。
不能就这么走了。
“他哪有手机啊,那么贵的玩意,我们哪买的起。”林茂泉呵呵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女娃你别着急,他到点肯定回来,有事到时候说。”
向知榆都要急哭了,她红着眼杵在原地,抓着头发,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压抑的呜咽声把林茂泉吓一跳,他连忙道:“你这女娃哭什么,他回来我让他打电话给你。”
“没用了,打了也没用了,我要走了,他回来发现我不在,他肯定会难过的……”
向知榆蹲在那,小小的一团,放声大哭,引得街上的路人纷纷侧目。
林茂泉也不知道这女娃娃是怎么了,劝了会儿发现没用,就不再管她,自己坐着抽烟。
向知榆就这么蹲坐在小卖部门口,直到向楠找到她。
向楠一见到她,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她这一趟出去了快四个小时,午饭也没回来吃,向楠和刘开红实在着急,就出来找她了。
程归提议先去老街附近看看,没想到还真就在这。
向楠走到她面前,压着怒火,伸手将人牵拽起来,力气很大,向知榆麻木的腿脚一软,差点没站稳摔倒在地。
“跟我回去,车已经到门口了,现在走晚上就能到京州。”向楠没管她在闹什么脾气,拉着人就走,“我买了面包,先垫垫肚子,回到京州再吃好的。”
“我不走!”
向知榆眼睛赤红,脸上苍白,甩开向楠的桎梏,吼道:“你不经过我同意就把我带来,现在又不经过我同意就带我走!凭什么?!凭什么都要听你的,我不走!”
向楠听到这话愣了愣,不明白向知榆在闹什么,明明她在日记里写着有多么想回京州。
怎么现在反而不想走了。
向楠平日里对她很宠溺,基本到了有求必应的程度,但这次他是真的不懂,也没往那些方面去想,所以只当她还在因为日记那事赌气。
不由放低姿态,轻声哄她:“木木乖,飞机票都订好了,准点到京州,一分钟都不耽搁,爸爸帮你把学校也联系好了,京州最好的私立高中,你学习好,人学校领导和老师可欢迎你了。”
说罢又拽住她往前走:“一回京州爸爸就去阳泰订个大包间,你叫你那些朋友过来玩,点多少爸爸都买单。”
向知榆哭着直摇头,她现在不想要这些,纪柏惟还没回来,她难道连句再见都说不了嘛……
“爸,我不想走……”
向知榆的抽泣声越来越大,向楠听着也心疼,将人搂进怀里,不停地安慰:“木木别哭,是爸爸的错,都是爸爸的错,我们现在就回去,一切都会回到过去的。”
回不去了,都变了,回不去了……
她再也回不去了。
向知榆最后被向楠拽着回到家塞进车里,把她所有的杂物和书一股脑装进行李箱里,放到后车厢。
不管她哭着喊再等等的请求,向楠启动车子,带着一家人驶离滨宁。
“爸!你那部备用手机呢?快给我,我有急事!”向知榆眼睛红肿,脸上哭得不成样子。
只要还能说话,她和纪柏惟就还没有结束。
向楠皱着眉从后视镜里看着女儿莫名其妙的哭闹,听到备用手机这才想起他老早之前就给了程归。
他扭头问程归:“小归,我记得之前给你了,你给你妹妹用用。”
向知榆闻言期待地伸出手,她要等纪柏惟的电话,去向他解释她的不告而别。
程归表情微动,抱歉道:“不好意思,向叔叔,我不小心弄丢了,找不到了。”
向知榆眼里的光瞬间熄灭,她拍打着程归,用哭腔喊道:“你别闹!你给我,求求你,给我!”
程归抓住她的手,认真地注视着她的眼睛:“真的丢了,没有闹。”
心里唯一的期盼被扼杀,向知榆瘫倒在车里,闭上眼睛,不想再跟他们说一句话。
向知榆难以想象纪柏惟看到空掉的房子,会是什么心情。
她好不容易把他从礁石边拽下来,给了他希望,现在又亲手抽走。
向知榆越想越难过,死死咬住下唇,疼到发抖也不想松口。
她真是个坏人,彻头彻尾的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