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襟》Lorelei

56、第五十六章

　　尽管李天在之前很多天就做好了在这里见到张希林的准备，但他真的没有想到是在此时此刻、此地此景。

　　原来以为对他不再想念，见面如平静的白开水，但这一切仅仅只是他的自以为是而已。此刻，面前身材高大的男人无形中散发出强大的压制感，让人不敢逼视，不过当李天很快再次昂起脸来时，双目已经平静如昔，他静静的跟张希林对视。

　　张希林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李天，5年了，面前的李天就像破茧而出的美丽蝴蝶，蜕变得更纯粹、更沉稳、更优雅、更迷人了，眉眼间还是那么的纯净，心中不由得翻荡了几个来回。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看着对方，谁也没有开口，但这几秒钟的时间却晃若过了很久很久，仿佛隐约间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终于，张希林沉声开口：“外面说”，说完大步向门口迈去。

　　李天看着张希林高大的背影，心道：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

　　会场外面的长廊里，两道长长的身影映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

　　5年里，对李天强烈的思念，如铁制的盘丝一样紧紧勒住张希林的心脏。呼吸不了，动弹不得。他每天坚持到海边吹吹风，对着波波翻来的浪花，企图从某处寻找到埋藏在心底的、只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回忆。隔的越久，张希林就越觉得暴躁跟绝望，对李天的思念愈加无法遏止。

　　他恨他的不辞而别，恨他的狠心离弃，也恨他自己当时没能及时说清，以为李天会理解他，给他时间。可就在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好的那一天，却发现李天失踪了。他自己的霸道跟过于逼迫，与李天的不妥协跟致命的吸引力，形成了一副奇异的画面－－相爱的两个人不停的折磨跟受伤，两颗骄傲的内心不断地在地狱和天堂中徘徊。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李天会选择离开，他竟然敢……

　　不敢想象，李天此刻竟然站在他的面前，如此鲜活的、真实的站在他的面前。这不是在做梦，张希林竭力的压抑住激动不已的心情，缓缓开口：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李天沉默了一下，说：“很好”。

　　张希林看着面前的李天，把目光别向另外一个方向，“是吗……我……不太好”。

　　李天轻轻的“嗯”了一声，停了几秒，“说完了？那我先走了”。

　　“你…你怎么对我这么冷淡？” 张希林瞪大了眼睛，他不能想象当初一句话没有留下的李天在说走就走了这么长时间后，在这样的场合下见了他竟然没有反映，还这样面对他。

　　“那您还希望我怎么对您，张总？是作您的助理鞍前马后全面服务，还是躺床上接受您无休止的宠幸？”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张希林无奈的重重呼了口气，强行压制被激怒的念头。

　　“我说什么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没有什么起伏的语调显得更加冷漠。

　　看着面前像刺猬一样全身竖起进行保护的，充满莫名敌意而又冷冷嘲讽的李天，张希林忽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情景。

　　李天转身欲走，“等等！” 张希林忽然出手扣住李天的小臂：“我们还没有谈完……”

　　“你的事与我无关”。李天打算抽回手的时候，发觉张希林抓住他的力道竟是丝毫未松，眼中顿时罩上一层寒霜。

　　“这么多年没见面了，我不明白那时候你为什么忽然离开。今天一定要全部说清楚，否则我便不会放你离开！” 张希林语气坚决，丝毫不肯退让。

　　“放手……” 李天冷冷的说，眼中的寒意愈加深了。

　　“你……” ！张希林刚想开口，却听到李天口袋中手机震动着的闷响了起来。李天暗自松了口气，挣开张希林的钳制，心想不论是谁来的电话他都要好好感谢一下这个人。

　　俐落的按下接听键，李天扫了一眼屏幕，是王建国。

　　“天，听我说，现在有个特要紧的事儿”。

　　李天看了张希林一眼，侧身敛了一下表情：“你说”。

　　半分钟过去了，李天静在那里没动，可是随着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李天越听脸色越沉，他最后神情严肃的说：“怎么会这样？”

　　电话那边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说话声，李天沉吟了一会儿，说：“你先捡着能办的办，尽快协调工程师稳住用户，我想想办法，再给你电话”。

　　挂掉电话的同时，李天稳了稳心神，看向张希林。

　　“怎么了？用不用我帮……”

　　“不必了”，李天打断他的话，“我现在有事，不能跟你在这儿说了，先走一步”。

　　“等等，中午一起吃饭，我有话对你说”。

　　李天看了看张希林，这么多年了，他还是那么霸道，从刚才一见面开始就是，到现在还是，说吃饭都不跟人商量，完全是决定的语气，便气不打一处来的直视他：“中午我没空”。

　　“那晚上”，张希林坚持。

　　“张总，你是不是以为每个人都像你那么闲？我现在是给人家打工，能不能跟你吃饭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看着李天毫不服软的顶话，张希林气得胸口一阵闷疼。他生生的把火给压了下去，“你现在在哪个公司？这么多年你到底去哪儿了？你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吗？！”

　　李天没动，只是把头扭向另一边，说：“跟你没关系”。

　　“你！” 这个小冤家，真会活活被他气到吐血。张希林又动了一步，面对着李天，他低头看到李天身上的胸卡，心里微微有了底。现在的这种场合，实在不好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暗自叹了口气，好不容易看见他，可不能让他再跑了。

　　“我们不能好好说话吗，等你忙完，陪我喝点东西，总行吧”。

　　李天只是静静的站着，半天，他才作出什么决定似的说：“那好，正好我也有话对你说，我们晚上见”，说完了转身就走。

　　之前发生的全部，发生的一切都无所谓了，他要在这里做一个了结，然后回到盛京，光明磊落的，跟赵利军在一起，过他想要的生活。

　　没有躲避，没有过去，没有伤害，没有背叛，没有痛苦，没有不该有的事。

　　“那我晚上怎么找你，你的手机”。

　　李天停步，头也不回的说：“没必要了，我能找到你”，说完转身入场。

　　张希林伸出一半的手又慢慢落下，眼中闪烁着犀利而又复杂的光芒。摇了摇头，“这只小倔豹，这么多年了，脾气可一点都不见小”。

　　为什么，为什么一见面就要吵？有多久没有这样莫名的激动了……希林，希林，难道到现在你还在否认那天发生的一切？走进场内的李天揉着太阳穴，心里落寂的像秋末的风，瑟瑟发凉。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一见面竟然是如此场景。李天忽然又想到了王建国的那个电话，头无名的大了起来。让他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人寿的第一笔款未到，却要求他们把剩下的50％软件提前工期进行平台开发。收不到人寿的款，就没法支付前景公司的货款，没法支付前景公司货款，前景向厂商采购的剩下那50％软件就不会给他们供货，不给他们供货，他们就无法按照人寿要求进行安装开发，没有安装开发，就更收不到人寿的货款……这种四方的合作，真的会让他们的公司在一夜之间破产，几年的辛勤努力化为乌有。李天知道，建国该做的都作了，只是关系不到，他也是被逼到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找自己。可是，这种事情，要怎么说？对谁说？对周瑜说？因为赵利军，已经欠了他那么大一个人情，怎好再开口？不说，难道看着公司里20几口人集体喝西北风？李天慢慢踱回到座位上，刚才发生的一切刺进他心里。心，十分的乱了……

　　李天不知道，尽管他坐在最边上，但当会场中高大的张希林站在李天面前对视了许久的时候，很多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他们两个人身上，这其中就包括两个人，一个是周瑜，另一个是前景集团董事长秦正。见到李天脸色发青的回到座位上，后面跟着比李天脸色还要差的那个高个男人坐在了他的后排，周瑜诧异的扭头跟旁边坐着的秦正说：“秦董，你认识这个人？”

　　秦正看着周瑜点了点头，“嗯，原来跟你提过的，在大连的那个朋友，张希林，等下介绍你认识”。

　　周瑜笑道：“哦？是他啊，那我可得好好认识认识”，心里却咯噔了一下，“大连的？来这儿开会的都是搞IT的渠道头头，难道李天原来面试时候支支吾吾的什么也不说跟他有关系？这个男的看李天的眼神绝对有问题，他俩原来有过一腿？靠，可别，老天爷，我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您就发发慈悲别再给我添乱了成不？”

　　李天在第一排坐的不舒服，他用余光看见张希林就在他斜后方一直盯着他看，便一个起身快步走向后台，眼不见心不乱。

　　这次的渠道大会取得了空前成功，庆功晚宴上周瑜一边招呼着各位领导，一边儿快速的向边上那桌瞟了一眼，心里一顿闷气。自从刚才李天到他旁边跟他耳语几句，其实就是让他上台做发言，等他从台上下来之后对面桌上的张希林就不停的用审视的眼光向他这里频频‘关照’。妈的，周瑜心里一顿骂，什么意思呀！

　　因为高层领导太多，所以周瑜跟董事长秦正一人负责一桌，那个张希林居然坐到了董事长旁边，他有那么高级别么？周瑜皱了皱眉。回想到中午，吃饭的时候秦董给他介绍了这个人，俩人交换了名片。周瑜不只一次听秦正说过有一个人是他的恩人，只是没想到是这么一个深沉又傲气的家伙。饭刚开始吃没多久，这个张希林竟然问了他这么一句：“周总，向您打听个人”。周瑜连忙放下筷子，“张总您又跟我客气了不是？尽管问！”

　　张希林看着周瑜，问了一句周瑜最不想听到的话：“周总，您公司有没有一个叫做李天的人？”

　　周瑜佯装惊喜：“李天？当然了，那是我助理，小伙儿挺机灵的，办事儿我比较放心。怎么，张总也认识他？”

　　张希林微露诧异，但很快便恢复到之前那种不动声色的状态，说：“我们认识有七、八年了，那时候还在大连，不过已经很多年没见面了”。

　　“是吗？”周瑜这次的吃惊可是真的，“哈哈，那可真巧，那个…李天现在可能还在会场，用不用我把他叫过来跟您好好聊聊？”

　　张希林微微摇了摇头，“没事儿，上午我看见他聊了几句他那时候忙不开，我跟他约好晚上一起吃饭了。当时顾不上说，我只知道了他在前景，没想到这小子升得这么快，当了您的助理了，呵呵”。

　　周瑜听这个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德行，还一起吃饭？跟我夹枪带棒的，示威呢？怕你老子就不姓周！便摸着杯沿微微一笑说道：“嗯，李天这孩子特别聪明，做事儿也用心，放他在身边我挺放心的。这一段时间没少让他忙，不过他能力确实强，我还真觉他挺不错的。我得谢谢您张总，一直关照我们生意，这不，有了秦董跟李天这层关系，咱以后合作就更密切了，还得仰仗您多多支持我们生意，来来，干了这杯！”

　　桌子对面的王锐辰听见周瑜这么说暗自笑了笑，事情好像很有趣了呢，周瑜干嘛要隐瞒李天才来前景1个月的事实？难道那个男的要挖墙脚？

　　吃完饭以后周瑜琢磨了又琢磨，李天绝对跟这个人之间有问题。

　　这不，又来了，他干嘛老那么看我，周瑜心里一阵别扭，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李天从中午开始就给自己找了个良好的借口，工作人员人手不够，他得一直跟到最后。从中午开始他就没露过面。看看晚宴就要结束了，李天脑子有些昏昏的，等一下就要面对张希林了，自己下午想好的那一套词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呢？从从后台远远望去，张希林竟然又跟秦正坐在一桌低着头谈话，李天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

　　晚宴终于结束了，周瑜好不容易挣脱了那个市场部花重金邀请的四川电视台某美女主持，走到偏僻的角落给王锐辰打了个电话，“没喝多吧，你把金总他们叫着咱们找个酒吧什么的吃点夜宵，对了，叫上李天跟王涧”。

　　放下手机，周瑜叹了一口气，只剩下这么几天时间了，李天，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王锐辰他们都来了，唯独没有李天。王涧说李天有事情，不便跟他们一起。周瑜心里不爽，但他抑制不住他自己的胡思乱想，不知道他在跟那个张希林谈什么，便胡乱的吃了些东西，又跟着王锐辰他们闹腾了一会儿，然后向自己跟李天的别墅走去。

　　用房卡划开外面的房门，看见客厅的灯亮着，李天回来了？周瑜一阵高兴，把外套甩在沙发上飞快的上楼冲了个澡，然后披着浴巾边下楼边盘算着该怎么开口留下李天。说跟王锐辰他们一起去游玩，一直到周末？不，这样直接说好像太假了。周瑜走到厨房的冰箱打算取点水喝，忽然间他有了个想法，脸上不禁浮现一丝狡黠的笑意。

　　刚打开冰箱门，就听到李天房中一声闷响，他吓了一大跳，连冰箱都没关就快步跑到李天的门口，用力敲门：“李天，李天……你在里面吗？没事儿吧！”

　　没了声音，周瑜贴着门板仔细的听着屋里的声音，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他有些慌了，使劲的撞击了几下门板没用之后，便快速跑去从外套口袋中拿出手机给李天拨了个电话。他趴在门上，听见从门口微弱的传来李天手机的铃声。紧接着，哗啦一阵瓷器掉在地板上的声音。周瑜急了，他一边用力的撞门，一边听着手机里面传来未接听的嘟嘟声。正当他想用力把门踹开，门忽然被拉开了。收不住力的周瑜随着惯性一下跌撞进房门，跟给他开门的李天跌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