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斯拉姆教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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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
阳光照到自己身上是怎么样子的呢？针刺一般，在苍白的皮肤上，先是暖暖的，渗透进去，然后炽热起来，像是撒了一把灼烧的火种——整个世界都仿佛笼着一层散不去的氤氲，看不穿，望不透，一切都掩藏在眼睛看不见的背后，却没来由地让人厌恶起来——即使是被这光笼罩的星球，原来也掩不去它的罪恶。
萨菲罗斯握成拳的手微微一颤，指甲嵌进肉里的疼痛让思绪清晰了几分。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着身前那个浅金色头发的女子的身影，眉间微微一蹙，却是什么都没说。
他确信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要不就是宝条真的疯了。
“呐，萨菲罗斯，要和我一起去见见光吗……”
——这个女人像是开玩笑一般说了那么一句，他就傻傻地跟她走了？宝条不是制定了新的训练计划么，会让他闲着？还有，出研究所的通行证，这个女人一说，宝条居然想都不想就扔给了她？
那么，这个——这个自称是狄拉丝的神秘女人，究竟是谁？温克莱的助手？一个普通的研究人员会不怕宝条甚至能够改变宝条的主意？
可是，当他听到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心脏的确是狠狠地跳动一下的，像是在抽搐一般疼痛……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在她面前，他的一切伪装都无所遁形，在那双看不见的眼睛前，仿佛什么东西都那么赤.裸.裸得无法掩藏一般……然而，他居然不讨厌这种感觉？
萨菲罗斯顿了顿，沉默地看着那人。她总是笑着的，看上去很温柔，可完全是浅浅的优雅的，甚至有时候还透着淡淡的冷意，仿佛是习惯性似的——奇怪的是，就算你能看透，却依旧不会产生任何反感的情绪，仿佛她本来就该是这样的笑一般。
而且，很多次，若不是她的眼睛始终闭着，若不是他肯定了她看不见，他几乎以为她的眼盲是装出来的——哪有一个看不见的人走路走得比一个看得见的还要稳当的？
他不自觉地皱皱眉头，再抬眼时突然看到那个女人回过头来看他：“在想什么？”
“没有。”萨菲罗斯毫不犹豫地回答。等话说出口了，自己也一愣——他为什么要回答？
却见狄拉丝笑起来，移开视线，继续散步一样沿街走着。
萨菲罗斯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前方望不着尽头的街，没来由地感觉到些许烦躁。沉默了好一会，终是忍不住问出口：“你笑什么？”
还是小孩子啊……狄拉丝唇角的弧度又翘了几分：“笑我该笑的。”
好吧，这一瞬间萨菲罗斯的心里的确是泛出一抹名为懊丧的情绪的。
于是继续走。在萨菲罗斯眉宇间拧起的褶皱程度更深几分的时候，又听到她轻轻唤了声：“萨菲罗斯？”
他蓦地抬起头——抬头了却又发现自己实在是听话的有些过分，咬了咬牙，自己生闷气。
狄拉丝轻轻张开五指，顿了顿，然后笑着欠了欠身，握住他的手——萨菲罗斯虽然年纪还小，但身高已经到了她的肩下，站在一起的时候，倒像是一对姐弟一般。
肌肤接触的刹那，萨菲罗斯心下巨震，本能地想要缩回自己的手，但是那一瞬间，看到狄拉丝睁开的闪烁着星辰微光的双眸，身体中仿佛有一股电流经过，是一种很熟稔的感念的气息，仿佛在很久以前就感受过……一个迟疑，回神时却见反倒是自己紧握住她的手。
于是他又尝到了一种名为抑郁的滋味。
“这里是五番街贫民窟斯拉姆，萨菲罗斯。”狄拉丝轻轻地说。
……他当然知道这是哪。
“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么？”狄拉丝笑着问。
能有什么特殊感觉？不过是贫民窟而已！
没有听到回答，狄拉丝也不在意，继续道：“说是贫民窟，可是也就像一个小镇一样，不去看那些坍圮废弃的地方，萨菲罗斯你不觉得街道两边的商店都很热闹么？这里自然比不上神罗大厦附近的繁华，但是，对于世代生存在这里的人来，这里也很不错呢！呵，这就是米德加尔呢，不像尼布尔海姆，就算是走在街上也看不到多少人……”
尼布尔海姆？他……第一次听说这个地名……是她的故乡吗？
“生存是一个很沉重的词语，萨菲罗斯。我知道你一定已经体会到了……可是萨菲罗斯啊，你没有多少机会出研究所呢，所以和这里的人们一样，发觉不了么，在这里，看不到天空……”
“那又怎么样？”他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中不自觉地透着冷意。或者说，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生气。
狄拉丝晃了晃他的手，对他笑：“没有天空，就会很压抑啊。”
“你又看不见，关你什么事？”他冷冷道。话一出口，他更加懊丧了，怎么感觉像是小孩子赌气一般……
“是啊，我看不见。”狄拉丝认真地看着他，“可是，你看得见。”
萨菲罗斯猛的一扯，将即将撞上垃圾桶的某人拉到一边：“我认为你应该注意你的路，而不是谈论天空不天空的问题——刚才不是走的很好的吗！”
狄拉丝一愣，眨了眨眼睛：“噢，抱歉，光顾着看你了，忘记分心看路了……”
你根本什么都看不见！萨菲罗斯心里突然泛出些说不出的难受，但是撇过头，什么话都没说。
“萨菲罗斯……”
在拐了几个弯，走过几条街道之后，一路沉默的狄拉丝又晃了晃他的手。
他抬起头。发觉她闭着眼的面容还是在朝着他，皱皱眉，不情愿地开口：“怎么？”
狄拉丝开心地笑了：“我们到了，萨菲罗斯。”
萨菲罗斯抬起头，看到一个废弃的教堂。
——·——·——
看上去像是很久没人进来一般，地面上，门把上都积着薄薄的一层灰尘。倒塌的石柱，坍圮的院墙……注意到狄拉丝像是要径直走上去的样子，他连忙把她拉住，冷冷吐出两个字：“台阶。”
于是狄拉丝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萨菲罗斯又感觉到一种名为气馁的情绪……只好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带着她走上台阶。然后伸手推了下那没有锁的看上去很厚实的大门——很轻易地推开了门，他的手一挥，将落下的灰尘扫到一边，然后习惯性地牵着狄拉丝进去。
头顶有大片大片的阳关撒下来，因为古老的教堂天花板上已经生出很多裂缝。那光映照在花花绿绿的玻璃窗上，折射出一种五彩的光芒，里面空荡荡的，倒是不像外面看上去那么破败，让萨菲罗斯注目的是……教堂中央的地面上，开着大片大片的纯白色花朵。
狄拉丝松开他的手，微笑着走上前去，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漏进来的阳光，然后蹲下身子，温柔地注视着那些花：“萨菲罗斯，这是露米诺斯蒂！”
“露米……诺斯蒂……那是……什么？”萨菲罗斯的声音带着一些迟疑，还有结巴。
“花！这是花呢！”狄拉丝笑着抬头看他。
这样的笑……她看着那花时的笑，是温柔的带着暖意的，从心底泛出的——给他的感觉却像是被刺痛一般：“那么，关我什么事？”
“只是……想带你看一下而已……”狄拉丝愣了愣，转头对着那些花，安静下来。
好吧，萨菲罗斯承认，他又学会了一种名为不忍的情绪：“很……漂亮……”
狄拉丝蓦地睁大眼回头看他，眼睛里亮晶晶的，闪着光：“是呢！白色的露米诺斯蒂！我喜欢这儿，因为整个米德加尔只有这里可以生长花儿呢！”
“可是……”他扫了一眼，随口道，“白色太单调了不是吗？还是黄色更好看吧……”
花儿微微一颤。狄拉丝继续沉默。萨菲罗斯发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却又察觉不到错在哪里。
——·——·——
第七街的斯拉姆教堂。
狄拉丝与萨菲罗斯在这里坐了一下午。
萨菲罗斯知道自己的耐性很好，但那只是相对于战斗而言的，他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还能闲下心来看花？而且光盯着花就盯了一下午？
“萨菲罗斯？”浅金色长发的女子微微侧了脑袋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萨菲罗斯没理她。他觉得此刻充斥自己脑子的问题很重要，好像关系到原则性问题……
“萨菲罗斯！”狄拉丝微笑着又唤一声。
他扭过头看向另一边。
于是狄拉丝用一种不属于盲人的准确度伸出手，捏了把他的脸，继续唤：“萨菲罗斯。”
萨菲罗斯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她，下一秒，脱口而出的是这样一句：“我见过你。”不是疑问的口气，是肯定。
狄拉丝一怔，放在他脸上的手也停住了。看到那个孩子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背，将她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眼中似乎还有些迷惘与疑惑，却仍是肯定地说了一句：“我见过你，狄拉丝。”
“可是我没见过你呢，萨菲罗斯。”狄拉丝微笑着，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发现根本抽不动。
仿佛是过了很久，萨菲罗斯终于松开手，瞳孔中的迷惘散去，又是如前般的没有丝毫波动：“狄拉丝，我是谁？”
“你只是你自己而已。”狄拉丝轻轻地回答。
“那么你又是谁？”
“我也只是狄拉丝而已，萨菲罗斯。”她笑着。
“为什么总是叫我的名字？”
“因为很好听。”狄拉丝笑着点头。
萨菲罗斯蓦地站起身，转向一边：“别笑了，你的笑就像你说我的名字好听一样。”
狄拉丝顿了顿，也站起来，认真地回答：“可是……我只会笑。”
——·——·——
萨菲罗斯的嘴唇微微一颤，回头看着那人，她看不见的眼睛，她仍是微笑着的嘴唇，她单薄得像是会被风刮跑的身形……接着低低地像是喃喃地吐出一句话来：“谢谢你的花……露米……诺斯蒂……那是光的名字吧……”
狄拉丝的眼睛瞬间亮的出奇。
萨菲罗斯掩饰一般扭过头，然后拽住她的手就往教堂外拖：“可以回去了……宝条博士说五点钟前要回去……”
狄拉丝笑得非常开心——她是这样觉得的，只是……当然不包括，她的精神无意中察觉到，他们前脚跨出教堂的门，后脚那一厅的纯白色花儿刹那间就变成了淡黄色……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斯拉姆教堂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