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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大月亮 ...


  •   下车的时候江枝意探头过来:“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林独照关了车里暖气,熄火,慢慢看了他一眼:“没有。”

      “我才不信,”江枝意微微抬起脸,眼神关切,暖融融的指尖轻触他眉间,“眉头皱这么紧。”

      他手指还残留着烤红薯的热气,烫乎乎的,很暖和,林独照一顿,下意识放松眉头。

      “哈哈哈!诈你的。”江枝意马上换上一副笑嘻嘻的表情。

      林独照没理会他这得意忘形的模样,只淡淡看着那只刚碰过自己眉头的手:“没洗手。”

      江枝意眨眨眼,故意作死:“我把手蹭干净了。”

      果不其然看见林独照刚松开的眉头重新皱起。

      林独照看着他:“车上有消毒水。”
      他是单眼皮,内折的眼角清隽冷淡,看人时便显得格外凛冽。

      听出他话里意味,江枝意登时怂了,自己拿车上的酒精湿巾擦了手,就不劳烦林独照亲自动手了。

      “行了吧?”

      林独照“嗯”了声,没有再同他计较。

      进了酒吧江枝意才叫如鱼得水,至少半个酒吧的人都认识他,江少江少地喊,甚至有笑嘻嘻的声音插|进来:“好久不见了,换了新欢啊江少?”

      林独照面不改色。

      倒是江枝意“滚滚滚”地一路骂过去,把林独照领到了廖满给他留的圈皮小沙发边。

      沙发座很宽敞,但江枝意偏偏要和林独照挤在同一边,室内氛围很热,他脱了外套,侧头过来:“喝什么酒?”

      “和你一样。”林独照道。

      江枝意眨了眨眼,微微侧身,鼻尖再近一点就要碰到林独照衬衣的高领,暧|昧难言:“我喝的酒都很甜的,你不是不喜欢吗?”
      酒吧灯光昏暗,周围音乐震耳欲聋,但他这个动作多少有点不知死活。

      林独照浅淡的目光自薄透的眼皮底下传来:“试试。”

      “好吧,”江枝意手肘亲昵地靠在他肩上,侧着头,吐息甜蜜,带着点藏不住的恶劣地,“喝倒了可不怪我哦。”

      酒很快来了,江枝意喝了一口,嘴唇沾上酒渍,亮晶晶的。

      这会儿乐队进入中场,台下气氛正到G|点,一群人嘶声尖叫、左右摇摆。

      江枝意冲他眨了眨眼,诱惑道:“想不想开心一下?”

      周围喧嚣沸腾,如同锂块投入水中,唯有林独照端坐其中,仍旧显得兴致缺缺,难以被讨好。
      他不怎么在意地、轻轻地问:“你会让我开心吗?”

      “我会啊。”江枝意在他耳边轻轻说。

      江枝意没走台阶,他单手撑着台面,一个跨步轻巧跃上了台。
      乐队那套他显然很熟,没几分钟贝斯手和主唱让出位置,那把火红色的贝斯到了他手上。
      舞台的追光准确打在他身上,能看清睫毛根部落下的阴影,江枝意半低着头,姿态松弛地坐着,一腿曲着,一腿长长抵着地,像是废墟里兀自长出的荆棘丛。

      这玩意江枝意太久没碰,技巧其实生疏不少,但本来也没人在意,大家只需要一个足够的氛围。
      潇洒的几下轮指后,声浪顿时掀起尘埃。

      在昏暗的灯光和沸腾的荷尔蒙中,林独照冷淡而审视的目光蒙上了一层雾,如同夜里看不见前方的海面。

      当江枝意铁了心要吸引一个人的目光时,几乎无人能够抵挡。
      慵懒的调子慢慢从他喉间淌出,恰到好处的layback,带着卡农式爬楼梯编曲的惬意,他看起来太恣意、太随心所欲,仿佛自由本身,永远那么快乐、那么不受拘束,像岸边偶然停憩修整的白鸥,路过的人因它而向往天空、和大海的自由,向往它鲜活生命力流淌而成的、天边赭红色的晚霞。

      I got my peaches out in Georgia.

      I get my weed from California.

      I took my chick up to the North,yeah.

      I get my light right from the source, yeah.

      You ain’t sure yet. But I’m for ya.

      All I can want, all I can wish for.

      Nights alone that we miss more.

      And days we save as souvenirs.

      There’s no time, I wanna make more time.

      And give you my whole life.

      ……

      I get the feeling, so I’m sure .

      Hand in my hand because I’m yours.

      I can’t, I can’t pretend, I can’t ignore you’re right for me.

      Don’t think you wanna know just where I’ve been, oh.

      don’be distracted.

      The one I need is right in my arms.

      Your kisses taste the sweetest with mine.

      And I’ll be right here with you ’til the end of time.

      ……

      慵懒得人骨头发痒的爵士调子仿佛还流淌在空气里,诱惑着人必须做点什么。

      最后一下弦拨完,江枝意猛地从高脚椅上跳下。
      灯光下,他的瞳仁晶亮,微微喘着气,下颔骨骼线被呼吸牵动,绷出极凌厉漂亮又极脆弱的线条,显得那么容易被摧毁。

      乌色的眼珠子仿佛盈了一汪水,带着明晃晃的得意,但这得意他只蓄意给一个人看。

      他站在台上,得意洋洋地看着林独照的方向,仿佛一只开屏的小花孔雀:
      开心了没?
      迷、死、我、了、吧?

      此刻,台下的尖叫声、嘘声、口哨声、乃至唇舌交缠的声响统统被虚化成了背景音。

      江枝意看上去那么快活,睫毛被染得金灿灿,笑容如同势在必得的捕手,又像是海妖塞壬微笑注视着即将沉没的倒霉航手。

      -

      江枝意从舞台边缘跃下的时候,周围递来了不少东西。
      酒、花、写着联系方式或酒店地址的纸条和蓄意接触的肢体,甚至还有他妈的递安全套的!

      有熟面孔也有生面孔,江枝意被簇拥着喝了不少酒,其中一大半都是梁焯这个王八蛋灌的,带的不知道什么邪门玩意儿,江枝意自认酒量不差,也被灌得差点栽一个跟头。

      这人劝酒一套一套的,简直看热闹不嫌事大:“骈头不让见可以,酒你可得给我喝了。”

      “别推别说话别找借口,我就问你是不是怂了?!”

      江枝意被吵得脑子都开始跑鸭子了,脚下软绵绵往下陷,没能陷下去,有另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把他扶住了。
      林独照和梁焯交谈的时候,江枝意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靠在林独照胸口,还有闲心想,看来游泳没白练啊。
      然后鸭子又开始不甘寂寞地跑圈了。

      江枝意脑子里鸭子跑完几圈开始站岗的时候,林独照把他扶到了沙发边。

      江枝意坐也坐不舒服,干脆像滩烂泥一样软绵绵躺在沙发上,目光毫无焦点,最后勉强定格到了上方对着他的下巴。
      这下巴长得真好,它能不能叫鸭子们别再跑了,先站会儿岗,等路修好了再跑。

      下巴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会,评价:“一股酒气。”

      江枝意听也听不明白,但就是气得一骨碌坐起来,舌头都气得有些捋不直:“你才jio……jiu……jio气!”

      有那么一瞬间,拨云见日般,林独照眼中蒙着的那层灰蒙蒙的雾气好像淡了些,显露出云层后浅淡的笑意。

      故意欺负江枝意舌头捋不直似的,他慢慢地、故意逗弄似地:“我说的是酒气……”

      江枝意绕不过来他的逻辑,独自生了一会儿闷气后自己又开心起来了,眼巴巴凑过来问他:“那你觉得开心了没有?”

      “很重要吗?”林独照反问他。

      江枝意又被绕晕了,还没开口,先响亮地打了个酒嗝。
      酒鬼蛮横无理地带着一身酒气靠近,无惧他的冷脸,甚至伸出一根手指严肃地反驳:“开心怎么会不重要?”
      “你开心……很重要啊。”
      他醉了酒的眸光那么亮,眼波和身段一样柔软,眼瞳青稚无辜,好像永远不会撒谎。

      林独照看着他,慢慢地:“你对谁都这样吗?”

      “什么啊?”江枝意有些听不明白,仍旧没有防备地靠近他。
      他嘴唇是柔软的粉,说话时露出的牙齿漂亮洁白,乌色的瞳仁卧着水光,眼神像极了天晴时在岸边低颈饮水的白鸥,天真懵懂,不设防备。

      林独照长眸半垂地看他,摸不清眸底的情绪,它藏得那么深。

      “自己想。”

      江枝意仍旧困惑,甚至委屈:“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头痛死了,还要让我想问题。”

      待江枝意脸上的委屈越来越浓,林独照才慢慢地问:“谁的开心都重要吗?”

      江枝意闻言眨眨眼,凑近看他,笑得得意又快活,追问道:“我懂了,你肯定是怕我像哄你这样去哄别人开心,所以才不开心!是吧是吧是吧?”
      “别人才不值得我上台,你和他们又不一样。”他嘟囔。

      “他们?”林独照轻轻地问。

      江枝意没有听见,仍在自顾自陈述。

      “你最好看啊,”江枝意理所当然地夸耀他,像小王子夸耀属于他的玫瑰,“所以也最难追。”
      他的语气兴致勃勃,好像在说一件昂贵的珠宝或者一个有挑战性的关卡那样理所应当,不见半分苦恼,只有越发高涨的挑战欲和难以熄灭的热情。

      被夸耀的青年并没有露出多么高兴的表情,只状若无意道:“如果有更好看的呢?”

      “多好看啊……”江枝意脑子转得很慢,有些苦恼地思索这句话,消化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比你还好看得多吗?那……”
      他微微抬起脸,眼睛亮了亮,有些期待地问:“那我能看看他吗?”

      “不可以。”

      江枝意露出失望的表情,又不知死活地靠过来,脸颊因此紧贴着他肩膀。他驾轻就熟地软下嗓子,试图让面前的这个人心软:“为什么不可以?我就看一看,好不好嘛?”

      青年冷淡地看着他,半晌,修长有力的手指往上,轻轻握住了他的脸颊。
      他脸颊边有个小梨涡,浅浅的、小小的,被酒液蒸得熟透,热而软,指腹轻轻撵过时,他便不满地嘟囔,委屈道:“你干嘛……”

      乌浓浓的睫、湿漉漉的眼、圆俏俏的鼻尖、还有没一句真话的嘴。
      青年冷漠地低眸审视他。

      明明是任性顽劣的性格,却总是装出天真无辜的模样迷惑人,那么顺从,像现在,林独照手上微微用力,江枝意便听话地张开了唇,给青年看他洁白的口腔和其中微粉的舌尖。

      “就那么喜欢撒谎?”林独照轻轻松开了手。

      江枝意脸颊便因为青年的松手力道微微向一侧撇了撇。
      但他似乎分辨不出青年的冷待,仍旧晕晕乎乎地往那边靠,放软了嗓子撒娇:“我才不是……”

      但青年似乎不吃他这套,只任他靠过来,没有动作。

      江枝意又看见了他眼皮上缀着的那颗痣。
      他有点晕乎。

      “月亮……掉下来了……”江枝意扒着他喊。

      林独照没有理会醉鬼发的酒疯,直到——
      湿而软的触感带着酒鬼响亮的口水重重落在眼皮上。

      林独照怔了一怔。
      不止是因为这种头一回的触感,还因为压在他上面的人那含糊不清的嗓音。

      “大月亮。”醉到分不清东西南北的酒鬼晕乎乎地喊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大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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