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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兵破北渊 ...

  •   当此一时,正是沙土飞扬,血染大地。沈辽战马列于大阵之前,幽黑长矛,在正午天光下隐隐有杀气四散。众将士万众一心,面向程氏所占的北渊城而立,只待沈辽一声令下,大军挺进。
      却有一人立于沈辽马前,拱手道,“主公且听南山一言。”此人神色端肃,长衫儒雅,屈身而躬,正是裴公南山。
      沈辽下马扶起裴南山,“南山有言?”
      便见那裴南山直起瘦长身躯,缓缓而道,“程家军仍据北渊坚城,我军虽击破其精兵,此时攻城却未免轻率。况且将士们经此大战,人疲马乏,若停军一日,观看敌军形势再行,更为妥当。”
      沈辽向前两步,遥望北渊城的方向负手而立,言辞却仍是和缓,“南山不必再言,大军破竹之势不可磨,当赶在程家军主力逃回北渊城前,守住城门,不让留守北渊城中的程氏残军与其会合。更不能让那程家军,有片刻喘息!”言毕转身直视裴南山,嘴角含笑却眉目坚韧,“裴公且随沈辽围城。”
      饶是未战之时,裴南山与沈辽兄弟相称,此刻也不由得暗自心惊,背心里密密地出了一层细汗,忙俯身道,“南山自当从命!”
      沈辽点头,回首跃上马去。那一纵身,在万千将士眼中,如行云流水,又自成霸气。大军众将竟看得周身热血澎湃,恨不得随了主公呼啸而去,直取北渊城!
      沈辽端坐战马,扬声而呼,“曹达大军与张谦骑兵随我先抵北渊城。余下诸将,百里兼程,速速赶来!”随即扬鞭长啸,绝尘而去。沈辽战马名曰落乌,四蹄洁白,马身却通体纯黑,负着那玄甲红袍之人疾驰如风。
      裴公南山随后跟上。曹达大军皆为骑兵,此刻与张谦的骑兵营齐声高吼直入云霄,紧随沈辽而行。
      烈日当空,沈辽亲率骑兵先锋而行;后随之众将领步兵而行,人人心怀激荡豪情,行军平原,直逼北渊城。

      北渊城南,泾水幽幽。桥梁已毁,然坚冰未破。
      沈辽领二千骑兵先至,驻军泾水之南。泾水之北,北渊城森然而立,此即程氏欲图大业、意控千军之地了。拿下北渊城,王、秦、程三军鼎足之势已破,再不惧他联军来袭。
      沈辽停下马来,左手持缰绳,右手持幽黑长矛,眯起眼睛望向安然不动的北渊城门,唇角一抹笑意,“去告诉北渊城驻军,我沈辽来了!”张谦骑兵前列,迅疾驰出一匹战马,叫声“得令”便踏冰而去。
      战鼓擂响,号角长鸣。
      众人遥遥观望,只见那骑兵奔至城前,自背负的胡禄中取出一支重箭,拉弓满弦。北渊城头战旗飞扬,而帅旗瞬间倒下。那骑兵未曾停歇,又自背后摸出三箭,一并架在弓弦之上。如此三箭齐发,他又连射数次。北渊城头远远传来几声惊呼,有程家军摔落城墙,更有奔走呼号者,军心溃乱。
      那骑兵速速折回,又返张谦队列,由始至终,未曾逾越。

      片刻之后,北渊城门缓缓打开,有程家军鱼贯而出,列阵城前。然而,未有战鼓号角之声。沈辽朗声笑道,“程氏残兵,未敢与我交锋!如今再来列阵,却要吓谁?”
      裴南山策马上前,后沈辽半步道,“北渊城内,恐有强兵。”
      沈辽扬眉,似笑非笑,“我军坚壁六十余日,北渊城内粮草耗尽,不得不先攻我军,已是处于下风;后张谦大军扎野营于平原,苦守五日,已将那程家军主力尽数引来;任氏兄妹与程氏精锐大战,耗损敌军颇多;曹达大军又将程氏重骑兵冲散,溃逃之军,尚未回返与北渊城守军会合,更何况——程公已命丧我手,如今之北渊城,不过是一座空城。”
      裴公静默片刻,躬身道,“南山愚钝,但若那重骑兵此刻返城,我军此刻只有二千骑兵,岂非被其围困?”言毕惊觉脚下震荡,似有千军万马,遥遥驶来。裴公失色,勒马回头,但见天际处有重骑兵四下而来。他以为是折回北渊的程氏残兵,不由得失声道,“主公,今危矣!”

      沈辽未曾有言。众骑兵列阵未变,竟是未听沈辽号令,便寸步不动。裴公汗如雨下,见那为首将领越驶越近,铁蹄声声,直踏沈辽而来。
      那将领却陡然下马徒步奔来,俯首单膝跪地,拱手道,“程家军帐下张蒙来降,愿拜徙天皇脉——碧眼沈辽之下!”
      这一下奇军突变,直看得裴公瞠目结舌,回首看沈辽,沈辽亦正在看自己。但见他仍是似笑非笑,却问张蒙,“你是程家军重骑兵总领,此刻余军犹在,不灭骁勇,何不围攻我沈辽?”
      张蒙抬头,却是剑眉高鼻、少年英武的一张面容,“主公神机天算,张蒙折服。如今程氏精锐大败,余下各部无首,溃乱不能列阵,亦无暇整合。若领兵来攻,定是为主公各个击破。张蒙愿效忠沈辽大军,愿效忠主公!”
      沈辽未曾答话,只是看着裴公。裴南山躬身笑道,“南山此行,真正是谨慎有余而魄力不足了。”沈辽与裴公相视而笑莫逆于心,而后下马扶起张蒙,“良将难寻,张蒙请起。”张蒙叩谢沈辽,继而翻身上马,领其兵士退于曹达大军与张谦骑兵之后,静待沈辽号令。

      北渊城外,程家军先前所列的军阵仍无攻意,只静默而立,气氛低迷。
      至傍晚,沈辽大军余下各部均赶至此地,与沈辽会合。此间又有溃逃至此的程家军骑兵将领来投,均如张蒙一般,领了自己的兵士,退于沈辽大军的骑兵阵列之后。
      此一时遥遥望去,泾水之南,已遍布沈辽大军。
      夜色降临,北渊城前所列军队被召回,关城门。留守北渊城的程氏麾下家臣,参拜程氏宗位,双膝跪地叩头不止,当此一时皆明大势已去,惟有涕流。
      沈辽命大军渡泾水,围北渊城,安营扎下。此夜,大军欢欣鼓舞,只待那北渊城残兵开城门投降。至中夜,北渊城内有大量程家军翻墙而出,纷纷来投以求自保。
      沈辽纳之。

      十一月初八晨,天阴,有风。
      至天色渐亮,空中竟然飘起鹅毛大雪。沈辽营帐之中依旧生着融融炭火,铺祥云纹饰的厚绒毯,点淡雅宁神的熏香炉。容青与沈辽并肩而立,在他指点之下执笔而书,面前纸张,渐渐现出大军攻占北渊城之后的三军态势图。
      “王、秦二军之前借兵给程氏五万之多,眼下三军被破其一,他们又没什么强兵剩在手上,多半会派传令兵去乌玛城向徙王要求增派援兵。”容青思索之下,又将北渊城至乌玛城的通军要道画出,“你看,通往乌玛城之路有很多,要堵的话,恐怕耗损兵力不说,也未必能堵得住。”
      沈辽点一点头,皱眉不语。
      容青道,“麒徙两国有联盟之名,我怕连麒军也被一并派出,到时敌我力量悬殊,我们便是与两国的军队在战斗!”
      沈辽道,“现在的情势,我军还未危及徙国根本,麒国作为盟国并无立场派兵来援。更何况,麒王也许看着我们南北交战,觉得很有趣而不忍插手破坏趣味。”
      容青长叹一声,一眼又瞥见沈辽鬓角几丝白发,忍不住伸手抚上,“唉,待你攻下乌玛城,会不会已是满头白发?”
      沈辽握住容青的手,笑道,“我与你同岁罢了,到时候一个白发老公公与一个白发老婆婆互相搀扶着,去徙宫深处的宗祖牌位那里祭拜,你说可好?”他一边说着,一边故意颤巍巍地拱手拜道,“不孝儿孙徙天•北星……携自家媳妇……”沈辽咳了两声,做出气喘吁吁的样子,“来、来拜各位祖宗……”
      容青忍俊不禁,也扁着嘴做出老婆婆的样子来,颤声道,“媳妇、媳妇拜见各位祖宗……”
      两人互看一眼,均被对方的样子逗笑,忽听帐外有人报道,“主公,夫人!北渊城开,程氏长子领着一众残兵剩将,跪迎城门——”
      “哈哈哈哈——好!”沈辽长笑几声,一拳捶在面前桌案之上,高声道,“传令下去,大军进驻北渊城!”

      麒国宁安二十八年,十一月初八,大雪正酣,风声萧瑟。
      程氏长子领一众家臣,于北渊城门跪迎沈辽。青砖之地坚冷似冰,程氏匍匐于地,闻得马蹄声渐近,却未敢抬头。有男声自近处传来,听不出情绪,“所跪何人?”
      程氏长子抬头,但见飘雪之中,马上之人玄色战甲,深红大氅,更兼碧眼如星。程氏暗自心惊,民间早有传闻,说徙宫之中的徙王实为麒王傀儡,真正的徙天遗脉却流落人间,眼前这人一双碧眼,莫非他才是……
      “程家军大败,家父阵亡,今朝我等戴罪之身,但求免北渊城中妇孺老少死罪!”
      沈辽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不由得俯视北渊城中跪伏一地的百姓,“我沈辽一双碧眼,此刻却不言自己真名,待到攻下乌玛城之日,我要让你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徙天•北星!北渊城本是我的国土,北渊城中百姓本是我的子民,我又何忍践踏杀戮?”
      沈辽回头向众将士道,“诸将辗转劳累,今夜当设宴犒赏众位!只北渊城是我军失而复得的土地,北渊城民是我军去而复返的家人,若有一人胆敢任意践踏杀戮,有如此砖!”言毕旋动手中长矛,狠狠刺于地上青砖。那青砖“喀拉”一声,应声而裂。
      沈辽下马,步行入城。他步伐沉稳,经过程氏身边,状似无意道,“今夜大宴,程将军亦有一席。”

      程氏家臣将府邸空出,扫净庭院中的厚雪迎接沈辽大军诸将入内。风雪萧萧,今夜大宴。诸将酒过三巡,又均是粗犷之人,豪言壮语之外更兼手舞足蹈,当真是好一番放浪形骸,好一番热闹嘈杂。
      “赵青山!”
      “许阿宝!”
      两个少年在醉酒欢庆的将士中寻到对方,快步走到一起,互相捶了对方一拳,“好小子,有你的!”
      阿宝左臂有箭伤,此刻牵动伤口,一边痛呼一边做出龇牙咧嘴的样子来。青山忙上前查看,愧疚道,“真对不住,我不知道你有伤。”
      阿宝做一个鬼脸才笑着摇头,“在左臂上,小伤。”又道,“听说你孤身一人踏过泾水上的坚冰,一箭就将北渊城头的帅旗射下,而后又数次三箭齐发,射杀不少城头的程家军。”
      青山面露羞赧之色,“虽然听上去威风,但当时北渊城已斗志全无,我根本不会有性命之忧。我去射下帅旗,也就是让主公面上有光罢了。”言毕正色道,“倒是你,在张将军死守平原之时,几次三番越过程家军的封锁,为主公送来平原战况,在这场战役里,你比我要重要得多!”
      阿宝挠了挠头,“咱们好不容易碰面,就别再互相吹捧了罢。”他拉着青山去倒酒,大声道,“来!咱们喝酒——喝个痛快!”
      “好!”青山接过阿宝递来的酒碗,一股脑地灌到嘴里,也不顾酒水溢出唇角。他将一大碗酒喝净,面上已是一片酒水之色,眸中光彩却是更甚,凑到阿宝耳边轻声道,“阿宝,咱们今日立功,主公奖赏我们青铜头盔,那可是与我们的副总领同样的待遇呢!”
      阿宝也笑着与青山耳语,“我们传令兵人数少,可没什么副总领,总共也就是总领一个管着我们一支三十人的队列——可不比你们骑兵营,光队列就分了长刀、漆枪与骑射三拨,每一拨又分了好几个队列,你那青铜头盔,可比我这个分量重很多。”
      青山敛了笑意,“阿宝,建功立业倒是其次,但愿在主公得成大业之时,你我二人还能这般并肩喝酒。”
      阿宝但笑不语,只将面前两只大酒碗又倒满酒,递给青山一只,自己却当先喝下,“青山,我不会这么容易死的,我还要找我的大哥。”
      青山微醺的脸上忽而黯然,“阿宝,你多好,还有一个大哥可以寻。活在这世上,总算还有个人牵挂。我爹妈在我十二岁那年的冬天出门打猎,被恶狼吃得干干净净,我……我只捡到他们的人头与一些碎骨。”
      阿宝一怔,又听青山幽幽说道,“那天好大的雪,就像今晚一样……他们临走前将我哄得睡下,我一觉醒来出门寻他们,便只见到厚厚的积雪上涂了好大的一滩血……”
      青山说到这里已经哽咽,抬手擦去涌出的泪水,他深吸一口气又将面前的酒碗倒满,大声吼了一句,“爹妈,儿子敬你们!”而后一仰头,将酒悉数倒入口中,沿着面颊滚滚而下的,已分不清是酒还是泪。
      阿宝搂住青山,在他背上拍了两下,“哭吧,兄弟。”
      青山一把推开阿宝,恶狠狠道,“哭什么哭,好男儿流血不流泪!”这一下,两人均想起去年冬夜里的那一场不打不相识来,青山感慨道,“一年竟这么快就过去了,已经十一月……阿宝,你比那时候坚强许多。”
      阿宝扬眉一笑,一双活泛透亮的眸子,清华灼灼似天边晨星。他忽然右臂一伸,勾住青山就向外走,“来呀,咱们再打一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兵破北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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