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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哑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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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往昔,如长河漫漫,辽阔的中原厚土,有虞景二国毗邻而居。
虞国在南,江山美景如画;景国偏北,关外漫漫黄沙;
虞国富庶,鱼米之乡;景国强盛,马壮兵强。
这两国地域虽同属中原,但各自为政久了,难免也生出习惯和思想上的南北差异来,这种矛盾并不尖锐,却是个隐疾,再加上经年累月的边境领土之争,揪头发抽耳光这种小规模的冲突时有发生,虽不至于发展到兵戎相见,可多年的隔壁邻居,这两家也住的很不消停。
多少年来,中原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得帝王书者得天下。
只不过这个所谓的帝王书到底是个什么物件或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始终没人见过,年头久了,也便没人再去考证这个传说究竟只是坊间传闻,还是确有史书记载的祖训了。
抑或许只是个无稽之谈。
第一章 小哑巴
二月的虞地塞北,风凉。
雁归坐在将军府门口大梨树下的青石上,十二三岁的少年,骨架抽条却跟不上年纪,看上去只有八九岁孩子的模样。
从早到晚,他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望着西南大营的方向,眼巴巴、木呆呆地像个漂亮的泥塑娃娃。
雁归是个小乞儿,将军捡回来的。
一个多月前的雪夜,这孩子就倒在将军府门口,盖了半身的雪,黑灯瞎火的,差点被路过的马蹄子踩成肉饼,好在刚巧回府的将军眼疾手快,把他从疾驰而过的马车轱辘下面一把揪了出来,救下他小命一条。
他不能说话,也不理人,可自从那天将军亲手灌了他一碗热米汤之后,他眼里似乎就只装得下一个将军,认主认得像只狼崽子。
将军姓楚,名岚,字云舒。
雁归记得清清楚楚。
其实这位楚将军,时年也尚未弱冠,除了会领兵能打仗,对府中的事务基本上是一窍不通,整个府宅上下的大小家事全靠老管家吴伯打理。那天他突然捡了个孩子回来,就丢在府里散养着,自己似乎都忘了,再也不管不问,府里的仆从佣人们对这孩子也就慢慢地由好奇变成了视若无睹。
幸亏爹娘给了这小崽子一副好皮囊,即便穿了一身粗针大线的小厮衣裳,不说不笑的杵在那儿,都像个粉雕玉琢的娃娃。
脸长得好,人就饿不着,府里的仆妇丫头们稀罕他长得俊,见天儿的弄着好吃好玩的就想着往他怀里塞。
连老管家吴伯都说,自己看着少将军从小长大,就觉着咱家将军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俊后生了,想不到这孩子虽然身世可怜,老天爷倒是开眼,赏了这么一副好模样,简直和咱家将军不相上下,只可惜是个哑巴。
就这么着,小哑巴雁归就在将军府里落了脚,日子过得倒是安安稳稳,府里仆众各司其职,也没什么差事派给他,他就这么见天儿的坐在门口混日子。
从日上中天等到暮色渐黯,直到掌灯时分大门将关了,老管家才来到雁归面前,弯下腰,劝道:“小公子,进去吧,营中军务繁忙,将军今儿个没准儿就不回了,您饭也不吃就跟这儿冻着,万一饿着了冻坏了,咱们可没法子交代啊……要不这么着,明儿把东西送到大营里去,要是您想去见将军,您也同老奴一块儿去?”
这孩子不会说话,而且才这么点儿大,也不知道在外流浪了多久,可能都没个名字,吴伯无从问起,可既然人是主子带回来的,那唤一声“小公子”总是没错的。
雁归缓缓抬眼,又望了望空荡荡的巷口,然后抬头看着吴伯,点了点头,才慢吞吞地站起身,跟着老管家进门。
他手脚都僵了,走得很慢,跟在老管家身后,就像一大一小两个小老头。
这一晚,将军果然未归。
第二日晨起,吃过早饭以后,吴伯果然收拾了一些御寒的衣物,拿竹篾箱子装了,又拿油纸包了些自家厨子做的糖酥饼,用块蓝布裹上,让雁归抱着,把他和竹箱子一起装在了车上,赶着小驴车,领着雁归去了西南大营。
一路上,雁归听见沿途街边的铺子伙计、商号掌柜同吴伯熟络地打着招呼,而他始终低着头,也不看人,只顾着怀里那一包酥饼。
小驴车晃晃悠悠,晃得孩子的眼皮直打架,雁归迷迷糊糊地听着耳边的人语声少了,约莫着近半个时辰的光景,才睁开眼睛,抬头看看四周,街市早就到了尽头,连路上的行人都渐渐稀少了,小驴车上了官道,道路两侧再看不见屋舍,而是一片又一片的农田,和连绵的黛青色远山,山顶上蒙着雾气,一片烟岚。
这时,吴伯抬手指着不远处,说道:“小公子,你看前面,山脚下那些营房就是咱家将军的西南大营啦!”
雁归立刻就有了精神,顺着吴伯手指的方向眺望过去。
只见官道南北两侧的山脚下,果然分布着无数座营帐,那些素白的军帐掩在雾霭山岚之中,星罗棋布,宛如夜空中的点点繁星,最北面的那一座营地中,一面玄色大旗猎猎飘展,黑底银字,绣着斗大的“楚”字。
“最北边那个,就是咱家将军亲率的玄策营了。”吴伯乐呵呵地讲道,“另外那五座营地,旗帜各色不同,分为铁骑、飞骑、羽猎、神速和工兵五大营,职能也各不相同,这西南六大营啊,都是咱家将军一手建起来的哪!”
雁归坐直了身体,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玄策营,心跳竟然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一些。
小驴车慢悠悠地晃到了大营门口,值守的斥候认得吴伯:“哟!吴管家!来见将军?”
“是啊!算算将军今日应当休沐,昨儿没回府,眼见着天凉了,就收拾了几件御寒的衣物给送到大营来了。”吴伯下了车,客客气气地笑着答道。
那斥候点点头,朝车上扫了一眼,随口问道:“那孩子怀里抱着什么东西?还抱得那么紧?”
吴伯一回头,见雁归果然还认认真真地抱着那包酥饼,连忙解释:“那是咱家厨下做的糖酥饼,给将军带了一包过来,孩子不懂事,军爷莫怪。”然后转头道,“小公子,快别抱着了,把东西拿过来给小军爷查验!”
雁归一听急忙松手,从怀里把那个蓝布包捧了出来,值守斥候只看了一眼便笑道:“查验倒不必了,吴管家带来的人和物什自然无需查验,只是随口一问,二位请进。”说着让开营门,将小驴车带进营地,然后对吴伯道,“将军晨起巡防未归,吴管家大概还要等上一等。”
吴伯忙道无妨,朝那斥候拱手致谢,对方也还了个礼,转身回营门执守去了。
吴伯将车安置在营门口处,便立刻有马夫提着草料水桶过来,老管家道了谢,提着东西,领着雁归在中军帐外候着。
离营门不远处,搁置着一排木笼子,一人多高,做临时安置战俘之用。
雁归进来时,那十来个木笼子原本是空着的,他跟着吴伯在中军帐外等了一会儿,就见一位黑脸的将军带着一队人马,押着几个五花大绑的胡人回营来了,一时之间,人喝马嘶,还夹杂着俘虏那叽里呱啦的骂声,乱成了一锅粥。
雁归远远地看着,那将军指挥属下将那伙俘虏一个一个地丢进木笼中,哗啦一声落锁,然后便带人离开了,哪知他前脚才刚走,一个关在木笼子里的胡人就慢慢靠近了笼门,似乎感受到了雁归的视线,那胡人也抬眼朝雁归看过来,四目相对间,那人眼中浓浓的杀意疾射而来,雁归心中一惊,视线却毫不避缩,直望着那胡人的一举一动。
那虎背熊腰的胡人,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段,两膀较力,涨红了脸拼力一挣,那紧缚在他身上的绳索竟然生生地断开了!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看守木笼的军士尚未来得及反应时,那人竟飞起一脚踹断了碗口粗的木栅栏,劈手就夺了看守的武器,直接将人砍翻在地,那胡人自己也撞开了木笼闯了出来!
闯出牢笼的胡人冲到旁边的木笼前,手起刀落,连着砍断两把铁锁,里面的同伙紧跟着冲了出来,就在这时,玄策营的军士也已经围了过来,将他们三个人团团围在当中。
那胡人彪悍得很,拎着大刀就砍翻了两名冲过来擒他的斥候,另外那俩胡人夺了倒在地上那两个斥候的刀,三个亡命之徒持着刀与一众官军对峙起来,大战一触即发。
那三个胡人似乎也并未打算僵持太久,只听领头的那个刚对两个同伙说了一句什么,话音才落,三人便立即挥刀朝官军杀来,带着鱼死网破的气势,企图杀出重围,逃出生天,他们这边一乱,关在囚笼里的另外那些胡人也顿时开始大吼大叫,挣不开绳索,他们就有样学样地狂踹木栅栏。胡人本就生得膀大腰圆,那些碗口粗的木栅栏在他们折腾之下已经开始断裂了,有的已经开始咔咔作响,摇摇欲坠。
这时,混战之中,持刀那三个胡人又砍倒了几个官军,硬是在包围圈撕开了一道口子,然而,刀光剑影中是一片混乱,那些暴徒也难以分辨方向,那个最勇猛的胡人头子嘶吼着,抡着大刀杀开血路,冲出包围,竟然是朝着中军大帐的方向!
老管家早就吓得哆嗦成一团,两腿筛糠,一步都挪不动了,雁归也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杀红了眼的胡人冲出人群,两个跨步就窜到了自己面前,抡圆了长刀照着自己的脑袋劈了下来!
雁归惊恐地睁大眼睛,两腿似灌了铅一般定在了原地。
就在那刀风将要落下的一瞬间,另一把长刀自下而上与那正在疾落的刀锋磕在了一处!只听“铛”一声暴响,那金石交击之声震得雁归两眼一花,眼前顿时火星四射,那胡人反应也快,立即撤刀,横着一抡,朝面前的人腰斩过来,说时迟那时快,雁归只觉眼前一花,身子一晃,面门就重重地磕在了一个坚硬物件上,失去重心的他,处于本能,他两手一伸,一把抱住了触手可及的什么东西,紧紧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