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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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既然特地前来看陵墓展，如果仅仅因为被某两个人捉弄而心情不佳，便不再继续的话，未免太可惜了。再者，他也早不是那种会生气的年龄了——当然，心底多少还是有点抱怨的。
什么时候开始，这两个中年人居然一点羞耻心都没有了？虚长了六岁！
嫂嫂……真是太不简单了。
濮阳曦随着死党们的脚步越过偌大的宫殿模型，向着放置遗体的真空棺走去。
透明的特制棺内，是戴着面具，宛如睡着的天命帝。全身都没有腐烂的迹象，令围观的人们啧啧称奇，有些人甚至露出崇敬的神情来。不过，自然也有人失望。不少人都冲着能看见天命帝的遗容而来吧，不过，为了避免骚动，戴着面具应当是最好的回避方法。不然，八卦杂志上一准会冒出耸人听闻的传言，诸如跨越千年的执着，或者惊叹基因遗传之巧妙之类的。
望着棺内的前世□□，濮阳曦兴致缺缺的转身走向别的展区。一路看过去，没有一样物品是他熟悉的，要不是他还有身为天命帝的自我意识，现在也会开始动摇了吧。还有这些字画，真是出自他的笔下吗？出乎自己的意料，为什么总是狂乱无比的笔触？间或有形状优美的字体，其中也带着难以忽视的急躁。
本是想来怀念旧物，看了才明白，根本无从怀念。
就像无法怀念情人一样，无法怀念自己的过去。
怅然的转身，看着静静欣赏文物的朋友们，心中的失落感增长得越发迅速，直至，好像要将他空空的内在吞没。
寂寞。
真的很寂寞。
或许……真是需要女人的时候了吧。
濮阳曦独自站着想了好一会，连钟离颜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也没有发觉。
陪着他站了一阵，明白他的注意力早就不在这些文物上，钟离颜几不可闻的轻轻叹气：“曦。”
“啊，嫂嫂。”父亲公司里的女人，有好几个应该符合他的要求。抽空的时候，好好想一想吧，约出来适当见见面也可以……
“走吧，一起去咖啡厅休息一会。”
“好。”
咖啡厅位于博物馆对面，并不大。这十一个人，好不容易找到空位，各自散坐着，不过也离得不远。
濮阳曦要了一杯黑咖啡，一手端着，静静的看死党们你来我往的开玩笑。
他身边，濮阳熙和慕容斐正惺惺相惜的总结着不久之前捉弄人的经验。即使身为受害者，实在不想听到他们将永远携手合作，濮阳曦也已经没有离开或者换位的选择。
“熙，我一直以为你恋弟情结严重，舍不得耍你宝贝弟弟呢。”
“怎么会，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愿耍他了？我最喜欢看他暴跳如雷的样子，哈哈。可惜近十五年几乎看不到呢。”
“我也觉得可惜啊。看你恋弟情结发作和他吃醋，是人生两大乐事，足以抚慰我这么多年做你们知交的辛苦啊。”
“我看你不过乐得看好戏而已吧。不过，真的很久没有看他发怒了，有意思。”
“是啊，自从进入政坛，和我们相处的时间少了，他的喜怒哀乐也都藏起来了。”
“所以说失忆还是有好处的。他现在的脾气，有时候和十五岁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你可真是不称职的兄长啊。”
“不要说得你就很称职似的。”
笑得十万分愉快的两人，都半是陶醉半是回味的样子，看起来怎么也不像已经年过四十的人。不过，单就他们的外表看来，也比实际年龄年轻多了。
十五岁之前的脾气？容易发作？还是喜怒哀乐明显？或者？不记得……仍然不记得。自己或许在应对世事的表现上，有所退化吧。喝口咖啡，苦涩的味道从喉咙延伸。有些意外的感觉到，似乎那种苦涩，一直延伸到腹部深处。
最近的自己，对失忆的问题，稍稍有些急躁。
这不正常，不像他该有的思考。
这就是，哥所说的“十五岁之前”的含义吗？
理智，明明早就约束过心情，却无法控制。
早在发觉自己选择性失忆的时候，就警告自己别多想，但现在却完全抑止不住，时不时就想要寻根究底。原因……说到原因，可能就是种种矛盾的心绪和周边人的行为吧。特别是遇到韩家兄妹之后，他们前后的言行就错漏百出，让他不想注意都难——
……
“啊，对了，曦，刚才听到了冲击性新闻。你在物色老婆和房子？”慕容斐忽然中断和濮阳熙的深切互动，侧过脸问。
“没错。不过，房子的确开始看了，老婆还没有半点消息。”来了，终于来了。一个月前对罔提过这事后，就做好了被询问的心理准备。现在，他已经身经四轮轰炸，慕容斐这么淡然的口气，足可以应付得当。
“……。”鲜有的，慕容斐向来完美的淡然面具破裂，似乎有些震撼的看了他好一会，这才若有所思的端起红茶。而端起红茶杯大概也只是掩饰自己的失态，或者思考什么，并没有要喝的意思。
“你真的不信啊……。”濮阳熙嗤笑一声，其间饱含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曦儿，你父亲的公司里，好像有几十号适龄美人等着你挑选吧。上回你母亲特地抱了一大堆资料让我帮忙参考呢。”
自从母亲听说他想要结婚之后，除了最初的震惊有些令他意外，之后的反应便是普普通通的了——兴奋得不可自已，成天翻着相熟的名门小姐的资料，在被他拒绝之后，又不知从哪里拿了父亲公司的人事资料，继续翻个不停。濮阳曦一阵苦笑：“麻烦你了，哥。其实，我已经圈定了几个。”
“嗯，可能我们兄弟俩意见相同呢，你回去看看。”
“……好吧。”
“你所说的圈定，莫非是喜欢上了？”放下红茶杯，淡然的面具再次破裂。
这几分钟内就能见到千年难遇的奇观，濮阳曦不禁开始思考自己的感情生活是不是给周边的人带来过什么深远影响。“不，喜欢倒谈不上，有些印象而已。”
“这么说，有点心动了。”濮阳熙补充一句，云淡风清的。
“……可以这么形容吧。”怎么觉得这个词别有含义？
“心——动——啊。”特意拉长三个字的间隔，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负面意味，慕容斐轻轻的微笑着，“你很认真啊。”
“我看起来像是在说笑吗？”为什么每个人都怀疑他的意图呢？他们分明很清楚，如果不是决定付诸实行，他根本不可能告知他们中任何一个人。
原本还兴高采烈的两人，在这一番求证之后，突然沉默下来。
周围的死党们，也同时陷入了无语。
濮阳曦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群人就认定了自己不会有结婚的念头？非但如此，他们不仅不表示高兴，甚至还有几分抗拒。虽然那种抗拒没有明白的表示出来，但单看现在的情形，再迟钝也能察觉到了。
“怎么？你们觉得我不适合当别人丈夫？没有责任心？或者，你们还有什么顾虑？有什么要提醒的？”
“不——。”南宫罔欲言又止的，扭过头一口喝尽了一整杯拿铁，没有再说什么。
“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你照自己希望的去做，我们双手赞成。”钟离烨冉保持平时的微笑，说。
“是啊，我们不过一时没办法适应而已。”钟离释扬向来不太多说什么，这时看出死党的情绪有些起伏，也迅速表达了意见。
牵强的解释。“难道和我的旧情人有什么关系？你们觉得我会回到她身边吗？还是觉得我这么做是背叛了她？”笑笑的继续喝着黑咖啡，濮阳曦仍然显得非常平静。不过，心底有点暗潮汹涌了。总觉得，被背叛了——他们到底站在哪一边？就算当初那个人也是同伴，也是朋友，他们现在也应该很清楚，他被抛下了，才会酿成现在的后果。就算以前再怎么海誓山盟，再怎么痴心，也都是过去了。她伤害他在先，就算他失忆，她觉得不是滋味，她也没有出现过。都过了四个月了，从没有自称情人的人出现！事到如今，他选择放弃，不是再自然不过的吗？他们不应该支持他的吗？
“曦，其实你还没和那人离婚。”夕雾忽然冷冷的说。
总算肯和他说话了，开始还真以为得罪过他呢，没想到还是因为那个人。而且——濮阳曦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别骗我。我的户籍上写着未婚。”
“不是户籍的问题，你们发过誓，结为伴侣。我们大家都可以作证，我们都在场。”
“夕雾！不要多说！”慕容斐相当不快的警告道。
“你爱他爱得发疯！逼着他发誓，不离不弃！你……。”
“夕雾！”慕容斐一把将不理会他、还要说下去的夕雾拉进怀里，严厉的瞪住他。两人互瞪了几分钟，夕雾才倔强的把脸贴在他胸前，气乎乎的瞟了濮阳曦一眼后，冷哼着闭上眼睛，似乎想眼不见为净。
发疯？爱一个人爱得发疯。这就是他们对他这段情感的评价？居然会到发疯的程度……为了一个人发疯。是吗？所以才会因为那人的伤害，而选择失忆？分离性遗忘症……濮阳曦，他濮阳曦，也有这么软弱的时候……
“你们向我隐瞒的事情，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说来听听吧。”
“曦儿，抱歉，他要求我们保持沉默。你不记得了，他也说事情过去了，我们就不想多提什么。”
“……，她现在和你们保持联络？”
“就算他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你也认不出他，你也会把他当成陌生人。”
“或许，我宁愿把她当成陌生人。”
“这是你潜意识为了自保而做的选择。我不否认你们的相处，让我经常觉得你不崩溃是个奇迹。不过，你真的崩溃了，在我看来，同样是难以置信的。在四个月之前的千年里，如果有谁说你把那个人忘了，我会把它当成愚人节的玩笑。”慕容斐淡淡的说。
……忘了。
为了自保，忘了。濮阳曦回以一笑：“潜意识的选择，大概是自身作出的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本能的。如果到了这个地步，我想，没有失忆，我也会和她互相折磨。这样也好。我的失忆，对她来说，对我来说，都是皆大欢喜的结果。”
“你能这么想，很不错。”没有任何赞同或者否定的意思，慕容斐好像完全接受了这次冲击般，一如以往，淡然的说。
“好了。说这种话，我们已经违背了中立的立场。曦儿，关于那个人的事情，我们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你说起。现在，重申一下。那个人……，也说无关紧要，所以我们不插手。无论你怎么做，今后我们都不会让你感觉到任何异样了。对你隐瞒的事情，也只有那个人的事情。一方面，是你自己的选择，另一方面，是那个人的要求。”
“我知道了。只有这些事情隐瞒我，没有别的了。”
“对，有关那个人的一切事情，我们都做了必要的隐瞒。”
看着自家兄长相当难见到的认真表情，濮阳曦满腹的疑惑解开了大半，同时，也觉得通体舒畅了很多。当然，还有些不明不白的地方，也就此作罢了。关于那个人的事情，他也不想再提及了。反正已经忘了，那个人，就此消失吧。如果付出太过激烈的感情已经失败了，那他现在只想要普通的幸福，就这样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