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ED同人）星河之下》sheer312

4、星河之下 下

　　往昔总是被阳光灌满的女王寝宫，此时被一片灰蒙蒙的雾霭充斥，这种灰败的坏天气已经持续了一周。基拉坐在女王的会客厅里摆弄着手上的茶杯，古澜的女王静静地注视着他，脸色就像今天的天气般透着凄凉。
　　“你一开始就这样决定的是么？”女王的严肃但并不严厉，甚至带着一丝温柔的期盼。
　　“恩，是。”基拉依然低着头，好像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茶碗中的一朵干花上，对这个帝国最尊贵的人反而漫不经心。
　　“但也许他对你——”
　　“这并不重要！”清澈而坚决的声音响亮在空旷的殿堂，这是基拉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大声的说话，而且是对着这个国家至高的权力者。他终于抬起头，坚定地看向女王，紫色的瞳孔熠熠生辉，甚至没有一丝的敬畏，“无论他对我是什么感情，我都不可能让他去涉险！他的国家需要他、他的人民需要他、您需要他……太多人需要他！他和我不同，他不仅属于他自己。这您比谁都清楚。如果他有意外……会有太多的人伤心。而我……一个人来，一个人走，不会有人注意，没什么不好。”
　　基拉的这番话说的平静而淡定，但宝座之上的女王却被这个男孩身上一瞬间爆发出的神圣与威严震慑的无法言喻，这就是神之子？大殿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我分了一半灵魂给他。”舒缓清亮的声音再次扬起，轻轻的述说着，基拉把头靠在椅背上，看着穹顶透出的一方天空，女王知道他并不需要回应。“所以……即使我不在了，我也会一直陪着他。他会有漫长的人生，会长成一个好男人，成为一个好国王。他会有美丽的妻子，会有成群的孩子，会有广阔的疆土……然后，他会慢慢的变得白发苍苍、走不动路，那时他会坐在摇摇椅上看着他的江山看着他的孩子回忆他的人生……一直到他再也不能想，不能看。”说到这里，基拉收回不知飘到何处的眼神，对着女王淡淡的一笑，“这才应该是他的归路，而不是和我一起面对灭顶之灾。”说着起身，从白袍里掏出一个棉布袋走过去递给女王：“是我偷偷藏起来的花茶，让他省着点。”说完，向女王深深地行了一个礼，转身向殿外走去。

　　“我会让人准备好一切！”女王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哀伤、坚定、决然。

　　“陛下，别露出这种表情。”基拉转身做了一个孩子气的鬼脸，“不要为我伤心，我只是……想守护这个能让他幸福的世界。”说完，再无留恋的踏出寝殿。

　　女王注视着他的背影，孤单的、长长地背影，明明还是个孩子……却是注定的最后的鬼牌。他是上天赐予人们的未来，而却没有谁能给他未来。

　　平叛的大军陷入了漫长的拉锯，邪教的游击战打法搞得全军烦躁不堪，仿佛用砍刀去砍蚂蚁般找不到力道。最终在牺牲了几个内线和大规模的思想宣传的攻势下邪教从内部分崩离析。看着各地传来的捷报，阿斯兰却找不到以往获胜时那种单纯热烈的喜悦。离开帝都已经一个月了，从那天开始天空的阴云就从未散去，分别时时那一丝莫名的不安和恐慌日渐加深，就像是天空越来越阴沉压抑的乌云就快让他无法呼吸。在返回帝都前的最后一个夜晚，阿斯兰依然只能靠药物强迫自己休息，否则他会被自己那种不安的心跳惊醒。合上眼连绵的梦境就再次袭来，他一次次的回到记忆深处的那个七夕，女孩握着他的手说我们长大后结婚吧！阿斯兰觉感到衷心的喜悦，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看清那个女孩的面容，只记得那是一双能盛满星空的紫瞳……然后，女孩变成了基拉。他们一起乘着银白的华丽马车，穿着喜庆的红袍，在漫天盖地欢呼和漫天的鲜花中接受着万民的祝福。后来他们躺在那片兰花园中欣赏着天空中庆贺的焰火直到双双睡去……醒来时已经是个明媚的清晨，温暖的晨光笼罩着他们，远处有小鸟的轻啼。他看到基拉就安静的安睡在自己的臂弯中，小小的青鸟缩在他的肩膀上……那一刻，名为幸福的因子充满四肢百骸就快要破体而出！阳光渐渐大盛，他想要叫醒基拉，将唇渐渐的凑近……就在碰触到的一瞬间，怀中的身体忽然化成万千花瓣，一阵清风袭来——百花缭乱。一点一点……消散在眼前——不……不要！！！

　　猛地从床上弹起，一阵眩晕，冷汗已经湿透了睡衣，胸口还留着撕心裂肺的疼痛。一把扯掉床头的窗帘，明明该是清晨，屋外却黑云压顶如同傍晚甚至有滚滚雷声传来。绿头发的小副官尼科尔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怕王子出了什么状况，结果被主人落拓的样子和狠厉的眼神惊呆了。

　　“是不是出事了？”阿斯兰喘着气，尽量镇定的问但是看到小副官呆滞的模样一下子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焦躁：“告诉我怎么回事！！！”

　　“听……听说什么天劫到了……我，我也不清楚啊！都是听宫里做事的姐姐说的！”尼科尔从没见到温文尔雅的王子殿下如同恶狼一般的模样，已经快要吓哭了。

　　阿斯兰只愣了一秒，然后从床上一跃而起，赤脚狂奔到了帐外。拉开帘子，他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整个天空已经被浓重的黑云遮盖透不出一丝阳光，呼啸的大风吹袭来整个营地凌乱不堪，不少营帐已经点上了火把。熟悉的世界一夜间似乎就颠覆了，这里仿佛成了被神遗弃的角落……基拉，基拉！基拉——！！！

　　阿斯兰都惊诧为什么在灾难到来之前，他脑子里没有他的国家、他的责任、他的人民、没有生死，没有恐惧，没有未来，只留下了这个名字！不断地盘旋盘旋！从心房顺着血液流遍全身……他知道他必须去见他，哪怕只是再见一见他！“尼科尔备车！回帝都！”

　　“可……可是，全部机械都失灵了！”看着已经飞换好外套一脸决绝的王子，尼克尔终于哭了出来，扑上去跪在王子脚边抱住阿斯兰的腿哀求道：“而且…女王陛下密令……王子殿下暂时不得返城！”感到王子的动作停了一瞬，然后又马上把最后的扣子系好，用往常那种熟悉的淡定的声音吩咐：“那就备马吧。”

　　“殿下！”尼克尔仰起头，眼泪模糊了心中那个英挺的身影，然后就感到一直温暖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尼克尔，让我自私一回吧。”

　　日夜兼程，几乎是不眠不休的赶回帝都，跨进城门的那一刻，□□的战马再也坚持不住倒地不起。阿斯兰顾不得这些飞奔向皇宫，穿过往日人来人往的闹市，如今已是一片死寂，街上空无一人，如果不是民宅中透出的点点灯光，阿斯兰简直要怀疑自己身在一座死城！他想起那栋阁楼里橘色温暖的灯光，还有灯光下柔柔笑着的男孩，仿佛心都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透。一路狂奔到皇宫，早已没有森严的守卫和成群的侍女，高大肃穆的建筑如同坟墓。皇宫里的黑雾并没有外面重，阿斯兰甚至能感觉到视线中有光亮闪过，抬头间发现是那座早就被人们遗忘的古澜白塔，此时此刻白塔正在承受上天的雷霆！他看到所有的惊雷都被白塔吸引，闪电围绕着白塔炸出刺目的火花，而白塔就像是混沌大海中最后的灯塔，不屈不挠的散发出如月皎洁的光辉，给人们最后的希望。阿斯兰知道那是谁的光辉——基拉！

　　阿斯兰风一般的冲入母亲的住处，什么礼仪与教养此刻全都抛在脑后。出乎意料的，母亲就站在大厅的中央，静默的如同雕像一般望着透明的屋顶，没有往昔星辰与夜空，只有那座孤零零的白塔。

　　“您早就知道是不是！？”有生之年，阿斯兰第一次对母亲咆哮，带着震撼人心的悲绝。
　　“我以为你们会不一样……我以为一切不会来的这么早。”女王转过身，此刻他只是一个为了儿子的悲伤心痛如绞的普通母亲。
　　“他怎么样了？求求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阿斯兰走过来，深深地跪下，环抱住母亲的身体，从孩童时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寻求过任何依靠，可是这次……真的已不知如何是好。
　　“《预言》记，千年天劫，如果古澜皇族与圣女之后能真心相爱，共同祈祷，感动上天，神将护佑古澜繁荣千年。如若不能，也并不是全无破解。只要圣女之后以血为媒，以灵魂为祭，慰天之怒，可保苍生平安……”女王静静的述说着，感到儿子的圈在腰上的手臂逐渐的收紧，她听到阿斯兰反复的低喃着：“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如果我能早一点面对他，早一点面对自己！也许——”说着跳起身就要朝门口冲去，被女王一把拉住：“没用的！没那么简单！没有人知道共同祈祷的咒语，基拉也不知道！这是基拉的决定，想想他的苦心！”
　　喊完这些，女王定定的看住已经不动的儿子，视线忽然被泪水模糊：“不要这样……不要这样……阿斯兰，不要离开妈妈！而且……已经晚了。”

　　无法再抬头面对儿子，从未如此脆弱的国主，不过是个不想儿子涉险的母亲。他感到儿子的手握住自己的，用力的握住，好像要向她传达力量……然后，抓住儿子的手指，被一点点的掰开。儿子用有生以来最温柔的声音说：“知道么？妈妈，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答应他要娶他！但我竟没有认出他……妈妈啊，他是我此生唯一想要的。”

　　女王幕然松开了手，这个儿子，完美的儿子，看似拥有一切的儿子，其实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他的，从出生起他的人生就意味着责任，最荣耀也最悲哀，她已不能剥夺更多……儿子唯一想要的真的属于自己的幸福……

　　白色巨塔有着好像永无止境的盘旋的楼梯，就像是两人盘旋的命运，简简单单的开始却偏要曲曲折折的前进，一圈一圈看不到尽头。当阿斯兰近乎脱力，用爬的爬上巨塔顶端的天台时，他看到了此生最不可思议也是最不堪回首的画面！他的基拉站在一个巨大的法阵中央浑然忘我的舞蹈，踩着他总是练习的奇怪舞步，他用自己最熟悉的温润声音不停地吟唱着，那些词句从他的口中飞出便化作一道道金光，如一把把锋利光刀盘旋于法阵之内，旋转着割伤基拉的身体，血花与血流汇聚到脚下的巨阵，血流越多巨阵的光芒就越加夺目！基拉还在不停地舞着，白袍被巨阵散发的魔力飞扬而起，那尚显稚嫩的身体已经遍体鳞伤，白袍上大片大片的猩红如盛开的牡丹一般妖冶的盛开。一道响彻天地的惊雷落下，电光法阵吸引而来，落在法阵外的结界之上爆出刺眼的光，然后被慢慢吸收消散，阿斯兰里看到基拉喷出一口鲜血，倒在法阵之上，血液顺着胸口流入地面的法阵，法阵泛起微茫的光辉，他再次挣扎着想要爬起……阿斯兰撕心裂肺的大喊——基拉！！！

　　这一声嘶喊，穿越了这个恐怖的夜，让基拉从一片混沌中惊醒！看到阿斯兰的一瞬间，眼眸中光华乍现，惊喜的仿佛要绽开阿斯兰最喜欢的笑容，却在下一瞬间转为惊惧，用近乎沙哑的嗓音大喊：“快走！这危险！！！”基拉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残破的身体已经没有一丝力气，雷电密集的层层落下，基拉的白袍在电光中被撕裂，身体也像破布一样跌落在血泊的法阵之中。

　　阿斯兰疯了一般的冲向法阵，他的眼中心中再也没有其他，没有危险没有恐惧，只有一个念头——要保护这个人！再也不让他承受任何伤害！再也不要和他分离！

　　身体触到法阵的那一刻，剧烈的如同百万电击的疼痛与灼烧袭来，那是法阵的结界！然后身体被抛出狠狠的撞上巨塔的墙壁，眼前顿时一片眩晕，一股铁锈味涌出，一张嘴血就涌了出来。

　　“阿斯兰！回去！！我一个人就够了，还有很多很多人等你回去，你还背负着无数人的幸福，不能死在这里！回去啊！”基拉声嘶力竭的喊着，他趴伏在法阵中，已经不能再移动分毫。

　　“可我想和你在一起！”一声大吼，连自己都被吓住，他从未如此任性过，从未这么坦率的说出过自己的心声。看着在法阵中被震呆了的基拉，擦干嘴角的血，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自己真是太差劲了！阿斯兰抽出佩剑支撑着身体，一步一步的向法阵挪动，一步一步的蹒跚的接近基拉……

　　“对不起，我没有认出你；对不起，我没有早一点面对自己；对不起，我从来不想让你哭……”再次撞击上结界，万根火火箭透身体一般，阿斯兰将宝剑插入地面死死的抓住剑柄，依然一步一步的向前移动，地上留下了宝剑深深的沟痕，“基拉……你不能这么惩罚我，你说过会等我回来不准食言！你说过要嫁给我不准食言！！！”身体痛到麻木，甚至能闻到烤焦的味道，眼中的一切都变得虚幻，只有那个趴在地上的纯白身影是那么的清晰，他能记得他全部的眼神全部的神态，他看到他漂亮的脸蛋被泪水糊满……不要哭，不要哭，你一哭心都感觉被烫伤……

　　阿斯兰伸出一只手，终于越过了结界，已经有些血肉模糊。他要想碰一碰心中的这个人，想要抹掉他的泪水，想要拥抱他……他看到基拉朝他伸出手，拼命地想要抓住他，他看到那双盛满星空的紫眸中最幸福最悲伤的笑意，他听到那个人轻轻的说：“对不起……已经，晚了。”
　　两只手的距离也许只有0.01毫米，天空突然裂开一条缝隙，一道剧烈的光芒从上而下落到基拉身！就在阿斯兰的眼前，基拉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被弹上半空，身上的衣物化成纷纷碎片，少年匀称纤细的身体在半空中不断地颤抖、扭动、弯折，直到瞳孔中的光辉渐渐散去，如同被抽空了灵魂的人偶……光芒渐渐隐没，重归天际。基拉的身体从半空坠落……

　　阿斯兰跌跌撞撞的冲过去接住基拉，两人一起摔在了法阵之中。阿斯兰抱着这具冰冷绵软的身体，浑身都在颤抖，看着那张面无血色只有双唇娇艳的面庞，世界在脑海中一点点分崩离析……“基拉……基拉，基拉！！！”发了疯似得摇晃怀中的人，依旧四目紧闭毫无生气，阿斯兰狠狠的吻上了对方的唇，温暖的属于那个男孩的微香……深入在深入、只想确认他还在，在自己的生命里！滚烫的泪水纷纷坠落，温暖了基拉冰冷的面颊……

　　感觉一只手轻轻的抚在了自己面颊，阿斯兰惊讶的抬起头，美丽的紫眸已经失去了光彩变得灰白，但依旧看着自己的方向，柔软的微凉的手指，艰难地一点点地抹掉自己脸上的泪痕，基拉张开口想说什么，但是发出的只是嘶嘶的气息，他尽量清楚的，慢慢的，一字一句的说着：“对不起……我，食言了。照顾……TORI”说完，满意的笑了，那种阿斯兰最熟悉的单纯快乐的笑容，就像他种出满意的兰花时一样。然后又突然想到什么似得，手在空中焦急的寻找着什么，最后落在了阿斯兰肩头，缓缓的揽住阿斯兰的脖子，仰起头靠在阿斯兰的颈窝，在他耳边轻轻的，用尽全身力气的，满意的吐出三个字：“我……爱……你。”然后，情不可闻的笑了……手，悄悄地坠落了下来。

　　“基拉、基拉……基拉？基拉，我也爱你。我爱你！你听到么……你听到么！？”阿斯兰紧紧拥住怀中滑落的身体，眼神空洞的望向前方，他不敢看怀中那人，那个已经不在世间任何地方的人，他只能一遍遍的说一遍遍的问，直到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随他燃尽与覆灭——“啊啊啊啊啊啊！！！！”悲绝的哀鸣撕裂了层层乌云，默默地、无声的落下的泪水，是鲜红的——血泪。

　　万物都安静下来，白塔的光芒隐退，黑暗包围了一切，阿斯兰觉得自己活着，但已经死了。胸口有若隐若现的光亮闪烁，低头发现竟是当年基拉送给自己的银环……

　　“我长大了嫁给你好不好？”犹在耳边……愿用一切换时光倒流，愿用一切换他世世平安……一滴滴血泪滴落在银环之上，沁入银环奇异的纹理之中……突然间，银环嗡鸣，光华大盛，包裹了生死相依的二人！从银环绽放的夺目光辉中，一直翠鸟破空而出，带着绚烂的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辉围绕二人盘旋一周，直冲向黑暗的天际，然后慢慢的伸展变大！阿斯兰在最后的记忆中看到那只名为TORI的翠鸟满身染满流金的光辉，翅膀张开散发出无穷的光与热——那是，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