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庭方立》苏南川

10、第 10 章

　　第一次见女儿带男人回家，夏妈先是吃惊，随后又客套的请他进屋坐，看他两手空空，夏妈脸色不大好，觉着第一次登门的未来女婿，居然空手而来，也太没把她们家当回事了。

　　夏漫庭刚把行李拿下车，准备拖回卧室，夏妈就对黄泽方说：“你先坐，我去给她说下东西放哪里，她这个人，不交代一声肯定乱放。”

　　“您随意。”黄泽方温柔一笑。

　　当着外人，夏妈不好问，去了夏漫庭房间，才板着脸问：“外面那个是你男朋友？”

　　夏漫庭愣了一下，赶紧解释：“不是，他是我高中同学，刚好他也在C市，我们就约了同行，他只是送我回来而已。”

　　听了这话，夏妈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那你出去把他打发了，等下我们去给你爸上坟。”

　　她摸出口袋里的红包递给夏妈：“这是他妈妈给我的，说是第一次见面的见面礼。”

　　夏妈拆开红包一看，里头一叠红钞，细数下来有18张，夏妈微微蹙眉：“他真不是你男朋友？”

　　“真不是。”

　　夏妈不信了，扯她坐下说：“不是你男朋友，人家妈妈第一次见你会给你封这么大的红包？”

　　“我哪儿知道，要不然等下你再给他封回去？”

　　见她也不像扯谎，夏妈捏了捏手上的钱，把空红包塞给她，拿了钱起身去了客厅。

　　才落座，夏妈就开始盘问黄泽方：“你今年几岁了？是做什么的？”

　　“阿姨，我跟漫庭同岁，目前在C大任教，和漫庭同在C市。”黄泽方对答如流。

　　夏妈听了点点头，若有所思，又问：“你家里几兄弟啊？爸妈都是干什么的？”

　　“妈，你查户口呢？人家第一次来咱们家，你也不去切点水果。”跟着夏妈出来的夏漫庭拽了拽母亲的肩膀。

　　夏妈横了她一眼：“你去切水果！”

　　这一眼着实把她镇住了，只能闭上嘴，摸进了厨房。

　　眼瞧着夏漫庭离开，黄泽方嘴角微微上扬，继续回答方才的问题：“我家就两姐弟，姐姐嫁得远，我爸以前是跑货运的，后来年纪大了，我们姐弟都觉得跑车危险，就让他把车卖了，现在在家附近的小区当保安，我妈自己开了家小餐馆，已经经营很多年了。”

　　“哦……”夏妈思量再三又问：“你知道我家漫庭是做什么工作的吧？”

　　“我知道。”

　　“她那个工作，成天到处跑，没个安稳，我一直劝她不要干了，找个踏踏实实的工作结婚生孩子多好，她又不听。”夏妈一脸不悦。

　　黄泽方看出她的顾虑，温和的劝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将来老了回想起来，她趁年轻游遍大江南北，也不枉此生了，阿姨不需要太担心。”

　　以往能够理解女儿这个工作的人很少，村里人甚至谣传夏漫庭在外面出卖色相，以至于女儿快三十了还没有对象，夏妈早就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如今有人能理解她的工作，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送黄泽方出门的时候，夏妈喜笑颜开的，还叫夏漫庭送黄泽方去大路上坐车，两人路上缓缓走着，夏漫庭疑惑的问：“你跟我妈聊了些什么，她这么高兴。”

　　“没聊什么。”他垂下眼睑，浅浅一笑。

　　“不说算了，等下到家记得跟我说一声。”

　　“好。”

　　刚到大路口，就有客车经过，她伸手招了一下，客车靠边停下。

　　“走了。”

　　“嗯。”她点点头，有些许不舍，还不忘叮嘱：“到家一定记得跟我说一声。”

　　“好。”

　　瞧着他上了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客车缓缓启动，只留下一溜的灰尘。

　　短短的十几个小时相处下来，比以往这十几年对黄泽方的了解都多，曾经的她迷恋的不过是他学霸的身份和俊美的外表，而今，她更迷恋他的品格，这个男人处事淡定又聪明，说话温柔又有趣，仅仅一夜下来，她就对他依依不舍了，看着他离开，她心里竟有些难受，期盼着尽快再次见面。

　　才到家，夏妈就过来叨叨：“我瞧这小黄人不错，你要好好把握，收敛收敛你的脾气，你都快三十的人了，你看彭璇孩子都几岁了，你还单着。”

　　“单着怎么了？我是宁缺毋滥。”

　　“你只有嘴壳子硬，你知道村里人背后怎么议论你？你以为你当了大明星，人家就觉得你了不起了？人家背后不知道怎么贬损你，说什么娱乐圈都是靠潜规则，说什么要想红就得给大老板当情人，更难听的都有，我都说不出口。你好好找个人嫁了，我才对得起你那死鬼老爸。”

　　“我是什么人妈你还不知道吗？”夏漫庭有些恼火了。

　　“我知道什么？这世道乱得很，女人一辈子嫁人生孩子养孩子就是天职，你一天没个正形，叫我怎么放心，你要是走了歪门邪道，以后我死了也没法和你那个死鬼老爹交代！”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红包里的钱，我以为你拿去是为了退给黄泽方，怎么你还私吞了？平时我给你的钱还不够用吗？”

　　“退什么退，本来我以为他跟你不合适，我就退给他，结果聊了几句，觉得你和他可以试试，就没退了。”

　　“咱们又不缺钱，干嘛要人家的，让人家觉得我们很没底线。”

　　“你懂个屁，他父母之所以给你红包，就表明想让你做儿媳妇，你要当真对他没意思，我把钱退回去也不是难事，但是你要想好，退回去了，就是跟他父母明确表示你拒绝了他，以后可别后悔。”

　　她心里咯噔一下，原来这个红包意义深远，“算了，你先收着吧，以后再说。”

　　夏妈对她的态度甚是满意，抬头朝楼上喊道:“夏怡，夏怡，还没下课吗？你姐回来了。”

　　夏怡从窗户上探出头看到夏漫庭，笑着打了个招呼:“姐姐，我在上网课，还有十几分钟。”

　　“你先上吧，我跟妈一起弄饭，吃了咱们去给爸爸上坟。”夏漫庭微微一笑。

　　“好。”

　　在夏家，她没什么亲戚，打从她17岁的时候，她爹过世，姑姑和叔伯想来分她爸爸过世后的赔偿金，被她妈妈撵出去之后，姑姑和叔伯就跟她们三母女再没往来了。

　　姑姑逼迫妈妈交出爸爸赔偿金的时候，是如何扯着妈妈头发，撕破妈妈衣服，她是见识过的，她也能理解妈妈当初被打得头破血流也不肯交出赔偿金的缘由，那时候她正在读高中，妹妹才两岁，如果没有爸爸的赔偿金，她根本念不了大学，更没有钱可以养大妹妹，她和妹妹的命运将是何种凄惨，姑姑和叔伯是不会管的，他们心里眼里只有钱。

　　也亏得母亲当初够硬气，才保全了她和妹妹的未来。所以爸爸的坟头格外冷清，长满了杂草，天一冷，枯草遍地，夏漫庭想去拔草，夏妈拉住了她:“别动，盖着草，你爹不冷。”

　　她缩回了手，看着妈妈给爸爸点了香蜡纸钱，嘴里念叨着:“老夏，又过年了，我带你两个女儿来给你烧纸，要不是你当初那笔赔偿金，别说大学了，漫庭可能连高中也读不完，如今你女儿出息了，挣大钱了，可以养活我和夏怡了，只可惜你享受不到，咱们只能给你多烧几叠纸，你要保佑漫庭工作顺利，她成天东奔西跑，你可得保佑她平安，不然谁给你买纸钱，也别忘了夏怡，你走的时候，她才两岁，那时候你长啥样她都不记得，可她说还记得你背过她，也不算没良心了，你夏家没一个靠谱的亲戚，以后还得靠两个女儿出人头地，给你挣面子，你也不算后继无人。”

　　夏妈说得不急不缓，边说边往火堆里放纸钱，夏漫庭却听得泪眼婆娑，读书的时候，她性子弱，总受欺负，每次哭着回来，爸爸总说“你不要怕，有人打你的话，你就还回去，打不赢的时候，咬也要咬两口，千万不要让自己吃亏，如果把人打伤了，爸爸给他医好，大不了爸爸出钱，他总要受痛。”

　　当时母亲还责怪父亲不该教孩子打架，父亲却说咱们不主动打人，却也不能平白无故被人给打了。

　　自从爸爸过世，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这么给她撑腰了，然后她就开始学得圆滑，处事小心警慎，因为她知道，自己唯一的支柱倒了。

　　这些年在演艺圈，她处事圆滑，与人为善，并不是她心肠有多好，而是想着能不惹事就不惹事，能多结交个朋友，总比多个仇人让自己胀眼强，外人眼里，她交友广泛，跟她熟悉的乐坛大佬，一线明星数不胜数，却又低调得很，从来不出风头，实际上，她总是盘算着，以后怎么利用这些资源来稳定自己的工作和收入，才能在这个圈子持长久之道。

　　只有在回到老家，跟母亲妹妹在一起，她才能卸下心房，安安心心的过几天属于自己的日子，望着父亲的坟头，她祈祷着父亲能够保佑自己得遇良缘，她相信父亲在世的话，也会期盼她幸福的，至于母亲和妹妹，她自信可以替父亲照顾好。

　　忙着给父亲上坟，上坟回来又跟着母亲去自家的鱼塘捞鱼，母亲撒了网，她和妹妹捡了池塘边的泥巴往塘里扔，吓得鱼儿四散逃串，等母亲收网，网上挂了好几条撞上来的大草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