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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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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嚯,得寸进尺的小混蛋。
沈长亭笑了:“你当我秦楼小倌儿呢,三两银子续一夜?”
少年不吱声,固执地看着他,眼眸黑亮。
沈长亭收起折扇,往少年脚下一指:“在这站着,别跟过来。”
山脚下这场须臾结束的热闹,于沈长亭而言,不过是微风拂过了杨柳岸,惊不起太大波澜。
天地之大,许多人见过一面,擦肩而过,便是后会无期。
沈长亭本以为他和少年也是如此,谁知不到三天,两人又碰上了。
彼时沈长亭正在某小镇客栈里落脚,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刚披衣而起,门外传来笃笃声响。
他寻思着多半是方才提前点的菜肴,没多想,应了声“进”。
门吱呀、被推开,饭菜香气扑鼻而来,沈长亭眉心一跳——菜是他点的没错,可这端盘子的人,略有些眼熟啊。
少年:“师父,有两道菜不大新鲜,我做主换了别的。”
沈长亭:“唔,是你?”
少年:“师父若是不喜欢,我让他们重新做。”
沈长亭:“你这小子轻功不错啊。”
少年:“我还给师父带了酒,是碧壶春,不知道师父喜不喜欢。”
沈长亭:“怎么,身上银钱又被抢光啦?要沦落到此当伙计。”
两人鸡不同鸭讲地对话了几段,双双沉默。
片刻后沈长亭单手解下腰间锦袋,丢到少年怀里,长臂一伸,将精致玲珑的碧色酒壶轻巧取走,也不用杯盏,仰头就着壶嘴大饮一口。
“江南好酒,果然名不虚传。”
沈长亭回味地喟叹着,不再搭理少年,懒洋洋地折身回里屋:“酒我买了,这声师父,还是免了吧。”
5.
免了?
不可能的。
之后数月里,沈长亭深切体会到了被牛皮糖黏上的滋味——他随口嘲弄山匪们的“耐心”,被少年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踪迹飘忽,来去不定,做事全凭心情,经常是今夜还在宿醉不醒,明日便到了百里之外。
但饶是如此,少年依旧能紧追不舍,多则两日,少则一宿,定会出现在他面前,执着地求他收徒。
久而久之,沈长亭不由生出几分盎然意味。
倒是很有些本事,他心想,不知今个儿又要等多久?
这个念头刚刚转完,十几个黑衣人如鹰隼般飞掠而至,迅速将他暂坐歇息的小茶摊围了个密不透风。
沈长亭放下茶杯,眉梢轻挑,看来今日先到的来者不善——
沈长亭长得人模人样,一路走来做得却全不是人事。
他随心所欲惯了,最喜欢找乐子,所到之处必定惹是生非,还专挑来头大的惹,于是结下不少仇家,其中不乏武林世家。
都是恨他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追杀他进地府的那种。
沈长亭不以为意,甚至乐在其中——以他的武功,要脱身也好,是一战也罢,都易如反掌。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
竟会有人愿意挡在他面前,一步不退,为此不惜受伤。
少年受的伤并不重,只手臂上被轻轻划了一道,他也不喊疼,解决掉黑衣人们后便坐到旁边,默不作声地处理伤口。
沈长亭摇着折扇,下评价:“蠢。”
明知他有实力全身而退,却还要自己跳出来挨打,不是蠢是什么?
少年动作一顿,抬头朝他笑笑,没有生气:“师父。”
离得近了,沈长亭发现少年的眼睛很好看,像被雨洗过的天空,又像一汩干净澄净的清泉,不染尘埃。
沈长亭忽然问:“为什么非要拜师?”
少年处理完伤口,将外袖放下,掩住了里衣上的斑驳血迹,他轻声道:“我觉得我与师父一见如故。”
一见如故……
真是个玄妙的好词儿。
沈长亭又笑了起来,他时常在笑——少年每次见他,他唇边都带着散漫的笑意,只是那笑很轻渺,仿佛逢场作戏,进不了心底。
但此刻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沈长亭折扇一收,往木桌上一敲,道:“行吧,过来奉茶。”
6.
风吹过,卷起尘土飞扬,混杂着淡淡的血腥气,飘然四散。
沈长亭回过神来。
不知名的山脚下,简陋至极的小茶摊,茶是陈茶,水是糙水,泡出来的茶能有多好喝?
凝舌涩牙,味道潦草,叫人难以下咽。
可沈长亭却恍若不觉,仿佛渴极了,一连饮尽三杯,才舒了口气,将豁了个口子的茶碗放下,看向面前新鲜出炉的徒弟。
“乖徒弟。”
“师父?”
“你叫什么名?”
“我叫明澄。”
毕竟年纪轻,终于如愿以偿后,少年难掩欢喜,声音也雀跃了些。
他摘下腰间玉佩,将刻在上边的小字指给沈长亭看。
“是我娘取的名,意为‘我心明镜,澄澈清灵’,师父你看。”
沈长亭垂眸,那玉佩巴掌大小,质地温润细腻,刻着少年清风朗月般的名字,不消上手也知价值不菲。
他目光停顿良久,才轻笑了一声:“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