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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伤信难托 ...

  •   5月19日,七天了。

      虞琴打开天窗,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她抖了抖被子,灰尘在阳光下飞舞。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把床单揉成一团抱在怀里出了卧室。

      “要洗床单么?”萧非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着,看她出来,极不自然地问了一句。
      “嗯。”她只是点头,脚步也没有停顿一下。径直走到阳台,被单一股脑儿塞进滚筒里,刚插上电源,又被萧非拉开。
      于是笨拙地站在一边,看他拉出揉成一团的被单,理开后又重新塞进去。
      然后打开开关和水龙头,轰隆隆地运作起来。

      “以后洗被子不要那样,稍微理开一点。”
      “放在里面不是反正都要搅成一团的么,无所谓。”
      她倔强的说着,不想他管太多,低垂的眉目没有看见他渐冷的表情。
      “虞琴,”他直呼她的名字,生疏的礼貌,又夹杂着一丝怒气,“请你认真地生活。知道要搅乱所以一开始就揉成一团,知道迟早会离开这个世界,不如早点去死。”
      她诧异地抬头,看见他满脸的严肃,她差点忘了,眼前的男人不是随她怎样都答应的陆迦,而是即便宠她也不会任她胡来的萧非。可是,有多久他没有这般的严肃了呢?

      “虞琴,你别忘记,陆迦他定是希望你好好生活下去的,所以请你认真对待你自己的生活。”
      她咬了咬嘴唇,继续自己的任性,“不用你管。”
      “不想我介入你的生活,你就别给我介入的缺口!”
      陡然变大的声音伴随着洗衣机轰隆隆地声音一起冲进耳朵,虞琴轻微地抖了一下,然后看着萧非生气的面容,看他眼里的怒气又渐渐变成一种无奈。

      午后有些晒人的阳光下面,他们彼此对视着,无声地沉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暗哑地声音,低低地唤她的名字,“虞琴……”
      电话铃声骤然打破了沉闷的空气,也打断了萧非的轻唤,惊醒了虞琴的迷乱。她匆忙绕过他,冲进了客厅。

      “喂。”
      “小琴。”
      “爸……”虞琴握住电话的手开始不住的战抖,鼻尖酸涩地难以忽视,“爸,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这边山上泥石流,路不通了,今天才恢复信号,我还要过一两天才能回去。你们也都没事吧。你告诉陆迦他妈,叫她别担心,家里的电话老打不通呢,还好你们家电话打得通。对了,家里房子没事吧?”
      电话这头,虞琴捂着嘴,早已跌坐在地上痛哭不已,她不知道该如何跟陆迦爸爸诉说那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小琴,你怎么了?你说话啊。是房子塌了吗?没事的,人还在就好了啊。”
      “爸,我……”虞琴终于对着话筒哭了出声,除了哭泣,她好像找不到更好的诉说方法了。

      虞琴也忘记自己究竟哭了多久,等她回过神来,萧非已经来到她身边,他缓缓抱起她,然后把她放在沙发上,握住她的一只手,嘴巴一张一合的无声说着。
      “瞒不了的事情就不要隐瞒。”
      他掌心的温度传到她的手心,好像想给她力量。她深深吸了口气,停下了哭泣,仿佛下了极大地决心一般,对着电话开了口。
      “爸……”
      断断续续地说完了所有的事情,她听见陆迦爸爸压抑的哭声,她了解他所有的难受,他们都失去了最亲最爱的人。生活残酷地肆虐,剥夺了原本的幸福,他们甚至都无法申诉什么。
      “爸,你千万要照顾好自己,我等你回来。”

      挂掉电话,虞琴觉得疲累不已。陆迦爸爸因为老家有事没有和亲家一起回乡,躲过了这一场灾难。虞琴有些茫然,是该庆幸多一个亲人的存活,还是该哀叹又多一个人要承担和她一样的痛苦呢。

      —— - —— - —— - —— - ——

      “你早点休息,我就在外面客厅。”萧非搁下一杯清水在床头,替虞琴铺好了床,转身离开了。他知道她需要休息,需要安静,他也不想再看见她那么害怕自己的样子了。
      虞琴望着那杯水,一时间失了神。
      沉默片刻,她打开了电脑,登陆上QQ,又收到了无数消息。
      那晚给王亮和萧非打了电话后,她就关掉了手机,拒绝了与外界一切的联系,却不知道自己这样做让多少人担心了。闺蜜思思的消息几乎瘫痪了QQ,旧日的同学好友也都有留言,高中同学群好像只有她一个人与大家失去了联系,虞琴突然有些愧疚,她忘记了活着的人,忘记了还有人会担忧她。
      她开始一一的回复,直到手指有些酸痛,还剩下一小半没有回复完。虞琴蓦地想起手机,于是起身去拿手机,翻盖,开机,震动来得又急又快,她吓得手一滑,手机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她刚弯下腰想去捡,就门外响起一阵忙乱的脚步声,卧室的门柄动了动又静止,萧非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琴儿,你还好吗?”
      “没事,东西掉地上了而已。”
      “嗯,你休息,有事情叫我。”
      “嗯。”
      虞琴不知道此刻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还好隔着厚厚的墙壁,那头的男人什么也看不见。

      她捡起手机的时候,还在不停地震动。等到它静止下来,她被消息数量吓了一跳。一条一条地翻过,目光停留在一个熟悉的名字上——溪蓝。
      虞琴看完所有的短信,又回复完所有的QQ消息,却惟独剩下一个人,溪蓝。

      想到溪蓝,虞琴一下子红了眼眶,这个孩子也才18岁而已,去年刚考上了大连的学校,准备大二读完后就出国。可是现在,父母双亡,不过一刻便成了孤儿。
      这样的事实,她该怎么开口呢。隐瞒却绝不是最好的办法,它只会酿成更大的伤痛而已。犹豫了好久,虞琴还是打通了溪蓝的电话。

      “喂,溪蓝。”
      “小姨……”电话那头,溪蓝一听见虞琴的声音就停不住地大哭起来,呜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着,“小姨……我,我一直找不到你们。你们的电话,都打不通。小姨,你们,你们在哪儿。”
      “溪蓝,别哭,先听小姨说,好吗?”
      “唔,小姨,你说。”
      “你应该从新闻里看到很多了,这次的灾难有多严重我就不说了,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小姨希望你拿出一个成年人的样子来听,要冷静听小姨说完,你答应么?”
      “小姨……”女孩似乎已经有了不好预感,哭声开始越发的凄惨,听得虞琴只觉心头一片刺痛。
      “溪蓝,那天我们一起回老家祭拜你祖祖,你知道那条路有不好走,我们的车被石头砸中了。你爸妈,你姨父,还有你四姨婆,都已经过世了。”
      “不,不可能……”溪蓝失控地尖叫,虞琴听见电话那头一片混乱的声响,“小姨,我不信,我要回去,我要回家。”
      “溪蓝,你冷静一点。”
      “我不,我要回家。”
      “你回来干什么,你回来就能改变他们已经不在了的事实吗?”
      “我不管,我明天一早就买机票回去。”
      “溪蓝,你听我说。”
      “我不听。”

      听筒里,“嘟嘟”的忙音响起,溪蓝竟然挂了她的电话。虞琴再打去的时候,已经关了机。以前的溪蓝总是温婉懂事,偶尔有一点小调皮,却一直是听话的孩子,从来没有这么过分的举动。
      悲伤,是不是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呢。

      虞琴匆忙地翻着手机号码簿,好不容易找到了溪蓝寝室的电话,急忙拨了过去。接电话的是溪蓝的室友,她告诉虞琴溪蓝正趴在桌上大哭,虞琴简单地说了下溪蓝的事情,拜托她照顾一下溪蓝,然后让她务必让溪蓝接电话。
      辗转了许久,溪蓝的声音才从听筒那头传来。

      “喂。”
      “溪蓝,你听话,别回来。”
      “我怎么可以不回来,我都没有爸爸妈妈了,我还呆在学校干什么呢?”
      “那你回来又能干什么呢?”虞琴突然失去了耐性,她觉得好像对着一个任性的自己,声音突然提高了不少,“唐溪蓝,你回来受着随时可能余震的危险,你随时可能被倒塌的房子埋了,你想死很容易,可是你死了我怎么跟你爸妈交待,你又怎么对得起这十多年你爸妈的养育之恩?你告诉我,你回来能起什么作用,他们还能活过来吗?”
      沉默了好久好久,溪蓝虚弱的声音又在响起,“小姨,我知道了。我不回去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嗯,有事就给我电话,等放假了再回来,这段时间好好调整下自己的心情。姐姐姐夫的后事我会操办,你别担心,好吗?”
      “嗯,谢谢小姨。”
      “早点休息。”
      “嗯。”

      挂掉电话的前一刻,虞琴慌张地出声,“溪蓝。”
      “嗯,还有什么事吗。”
      “溪蓝,你难过就哭出来,别憋在心里。”
      “唔。”电话那头的声音又有了些哽咽,毕竟才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啊,承担得了多少伤痛,又能有多坚不可摧呢。

      挂掉溪蓝的电话,虞琴突然觉得口干舌燥,抓过床头的水喝下,喝了一半又愣住,看着杯子出了神。
      好多的事情都还记得,好多的事情又被遗忘了,忘记忘记,真是个很奇特的词呢。
      这样的悲伤的信息,还要传给多少人才算完结呢,又要怎么开口才能看见最少的眼泪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伤信难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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