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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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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司机开车的速度很快,一行四部黑色轿车没用多久就驶出奥斯陆。天若瀚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想了想又在拨通之前挂断。坐在旁边的莫尼卡小姐沉声说道:“不用担心,也许……他们只是在附近的山上转转,跑得比平时远了些,说不定马上就会回新月堡了。”
天若瀚咬咬牙,犹豫再三,把手机紧紧握在手里,深锁着眉头说道:“佩特森是个很慎重的人,如果不是真的找不到他们了,他绝不会在今天这种日子里给我打电话。”
“天先生……”
“天意和天晴对我们有多重要,对马克西姆也就同样重要,那个家伙绝不是个正人君子,我们之间虽然有和平协定,但是他只要有机会一定不会放过这两个孩子。”
“情况不一定会有你想的那么糟,”莫尼卡小姐安慰道,“现在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马克西姆那边有我们的人盯着,他也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兴风作浪了。”
天若瀚用力捶击了一下轿车的坐椅:“是我太大意了,这么多年,我以为天意已经习惯了不离开新月堡的生活,我该让佩特森他们看紧一些的!”
“天先生,需不需要到马克西姆那边去打探一下?”
天若瀚沉吟着说道:“天意他们离开新月堡不到两个小时,这么点时间走不出多远,山路又不好走,他们可能还在新月堡周围十五公里以内,暂时应该是安全的。这样吧莫尼卡,你带着人先回新月堡,往远处再仔细再找一遍,我去马克西姆那里转一圈,看看他有什么异动。”
“那不行!”莫尼卡小姐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你去见他太危险,还是我去吧,马克西姆对我的敌意要淡一些!”
天若瀚微笑时眼中精光闪烁:“我们沉默得太久了,不管今天这事和他有没有关系,我都要好好地给他一个警告。”
“天先生!”
“没事的,以马克西姆的本事,想伤我还不太可能,你放心吧。”
莫尼卡小姐点点头:“那你多当心。”
“我明白。”
喻天晴和天意接连在两间店里吃了闭门羹,花花绿绿的欧元在挪威这间小镇上竟然没人收,因为是个极少有游人来的小镇,好不容易他们才在别人的指引下找到了一间银行可以兑换克朗。换好之后拿着刚到手的克朗,到商店里去买刚才看中的两件衣服。
先把克朗换算成欧元,再把欧元换算成人民币,喻天晴在心里算计着,不由得有点舍不得。不过现在有几亿欧元的遗产撑腰,喻天晴还是咬牙跺脚地付了钱,和天意一人一件T恤在更衣室里换好,手拉着手走出来。
同样价格的衣服穿在两个人身上,效果往往会让其中一个人叹息命运不公。商店外头是个露天咖啡馆,点了两杯咖啡,大少爷端起一杯来轻抿一口,放下后眉梢微挑,低声用中文说道:“不好喝。”
喻天晴深深地对站在旁边望向天意的服务生小女孩微笑,再用英语说了一句很棒的咖啡谢谢。
“姐。”
“干嘛?”
“明明不好喝!”
喻天晴笑:“你以为谁都可以象你那样,天天坐在餐桌边等着仆人把煮好的咖啡端到嘴边吗?我不懂咖啡,不过这种咖啡比起速溶咖啡来肯定要好很多了,夸人家一句有什么关系,日行一善嘛。”
“速溶咖啡?就是你常喝的咖啡?”
喻天晴笑着摇摇头:“好了好了,说了你也不知道,那,你在家喝的咖啡,这么一小杯,就够买我一个月的速溶咖啡了。”
“是说它很差的意思吗?”
“嗯嗯。”
罗马不是一天盖成的,这么一个和社会严重脱节的少年,想要完全融入人群还需要很长时间。喻天晴看得出天意在人多的地方有很明显的紧张与不适,于是各种话题逗他多说话。正渐渐聊得开心时,露天咖啡馆旁停下了一辆红色跑车,车门打开,上面走下来一个穿着一身紧身皮衣戴着大墨镜的光头女人。
这个女人的长相太妖丽太引人注目了,喻天晴立刻想起一句不知哪里看到的话,这是一具成熟得快要炸裂的身体。她话也忘了说,和周围所有的视线一起直直地盯着光头女人慢慢走到自己的桌前,摘下眼镜,用一双眸色很淡的灰色眼睛看着天意,冷冷地说了一长句外语,喻天晴只听懂了最后一个单词,怎么拼写不知道,但是天若瀚对她说过这个词,那是新月的意思。
天意的爵位,新月男爵。
这个光头女人怎么会认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天意?该不会是……
喻天晴猛地站起来,胡乱掏点钱出来往桌上一拍,拉起天意走到停在旁边路灯下的自行车旁,踢开脚撑就要离开。光头女人快走几步拦在他们面前,冷笑着伸出一只胳臂,叽哩咕噜地又说了一句话,天意知道喻天晴听不懂,俯下头贴着她的耳边小声说道:“她说有事要找我,让我别急着走。”
“别理她,我们回家!”喻天晴把自行车往旁边拐一点,有点儿后悔今天出来得太鲁莽,看来天若瀚他们把天意管得那么严是有原因的,不都说北欧治安好嘛,怎么一出门就遇见坏人了!
光头女人执拗着挡着自行车前,脸上的笑容越发不怀好意,她盯着喻天晴,用磕磕巴巴的中文说道:“还有你,来了,就别走!”
四辆轿车在公路上分成两路,莫尼卡小姐深深地看了一眼天若瀚,下车坐进后头的车里,向新月堡开去。天若瀚双手交握着放在腿上,轿车沿着大路继续向前开去。
一个多小时左右的路程之后驶进一个颇为繁华的市镇,挪威晴朗的阳光照在黑色的轿车上。手机响了,天若瀚接通,是才到达新月堡的莫尼卡小姐打来的。刚刚发现,厨师放在新月堡地下室里的自行车不见了,天意和天晴也许是骑车离开的。
天若瀚握着手机的手情不自禁在坐椅上砸了一下,眉头紧皱起来。一个多小时走路走不了多远,可是从位于山顶的新月堡骑车一路下坡,这么长的时间里,天意和天晴也许已经走出了安全距离,走进了难以预测的危险之中。
轿车停在一间酒吧门外,天若瀚走出车外,抬头看着酒吧紧闭的大门,对守在门外的一个男人说道:“去告诉马克西姆,我要见他。”
男人有些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看着天若瀚,转身一溜烟钻进酒吧里,只过了短短一刻,酒吧门就被打开,一个强壮高大的有些吓人的金发男人走了出来,与天若瀚久久对视着,线条粗壮轮廓鲜明的脸上露出笑容:“你的胆子真不小啊,天若瀚,竟然敢到我这儿来找死!”
天若瀚的身材即使在北欧也算高大的了,但和这个金发男人比起来就显得瘦小了很多。他也面带笑容,向金发男人走近两步,浓眉微抬着说道:“马克西姆,你的胆子也不小,听说我来了没有夹着尾巴逃跑,还敢出来见我,不错,长进了!”
马克西姆冷笑着从喉咙里低低发出一声嘶吼,作势就向往天若瀚扑过来。天若瀚毫不退让,对着马克西姆嘲笑的眼睛说道:“马克西姆,要打架的话我们进去,外面的眼睛太多,我不想引发骚乱。”
马克西姆的眼睛里已经泛起了一丝血色,他桀桀地干笑着,转身一把推开酒吧的门,嘶声说道:“好久没有痛痛快快地打一场了,只有我和你,天若瀚,今天我们俩个人只能有一个活着走出这扇门!”
酒吧厚重的木门在两边手下们关注的视线里缓缓关起,消失在门后的两个背影让众人的心都悬了起来。紧接着酒吧里传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声和桌椅玻璃碎裂声,跟随天若瀚从奥斯陆赶来的所有人都走下轿车,守候在酒吧门外。
厮打声足足持续了二十分钟,突然间又寂静下来,过了一小会儿,赤裸着上身的天若瀚推开门走了出来,手下有人立刻脱了外套搭在了他的肩头,挡住了后背几道深深的血痕。
马克西姆的手下们对视着,纷纷冲进了酒吧。天若瀚用力吞咽下喉间的腥意,低声吩咐道:“告诉莫尼卡,我这就回新月堡去。”
喻天晴在脑海里快速回忆从小到大看过的武打片,成龙或者李连杰,是怎么样利落地把自行车丢出去砸倒想追上来的坏人的?这辆老牙货自行车看起来份量很重,不知道她一下子能不能扔得动!她握紧自行车把手,义正辞严地对光头女人说道:“you,go away!”
光头女人嘲笑地摇摇头,重新戴好墨镜,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看样子是要喊她的同伙来。喻天晴当机立断用手里拎着的购物袋狠狠向她手上砸去,手机应声落地,在人行道上滑出去老远,趁着光头女人愣住的功夫,她拉着天意扭头就跑。
小镇就这么一点点大,街道也就只有几条,喻天晴毕竟是小街小巷里长大的姑娘,小时候躲猫猫练出的本事还没有完全丢,在街巷里左拐右转,一直跑到上气不接下气才停在一个隐蔽的凹处,一边向外窥探一边大口喘气。
“我说,你的心脏病在哪儿呢?”喻天晴靠着墙,上下打量气定神闲的天意,不由得感叹,营养好才是真的好,她这儿跑得半死不活了,他却还是安步当车的样子,“跑得比我还快,还心脏病!”
“我们为什么要跑?”天意握住喻天晴的手,她又伸头往外头看看:“你没看见那个女人一副坏样,说不定她是要绑架我们。”
“绑架?她为什么要绑架我们?”
“笨,因为我们有钱呗!尤其是你,估计得值一大笔钱!”喻天晴把头收回来,看着天意清澈的眼睛,又微笑着说道,“我可跟你说好了啊,万一被绑了,咱们俩的赎金可得分开算,你的赎金肯定比我高很多,咱们各人出各人的!”
天意体贴地握握她的手:“那就我一个人出吧,连你那份也出了,好不好?”
“那太好了!”喻天晴笑着抬起手来拍拍他的脸颊,“这才象个当小弟的样子,姐姐很高兴,回头给你包饺子吃。”
天意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他的视线越过喻天晴的肩头,看向这条小巷空无一人的转角处,喻天晴跟着转头看过去,干净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道黑影,随即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墙后闪出来,光头女人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灰色的眼睛里突兀地有绿光闪过。
几乎只是一眨眼间,离他们足有二十多米的光头女人一步就瞬移到了面前,这诡异的情形把喻天晴吓得尖叫一声,女人伸出手就向她抓去。天意的动作同样快,在光头女人的手掐住喻天晴脖子之前,就攥住了她的手指。他揽住姐姐的腰,把喻天晴拨到自己背后,蔚蓝色的眼睛直直看着光头女人。
天若瀚从车里下来,见到站在大厅门口的莫尼卡小姐时,古堡院子的大门外也响起了汽车喇叭声,门房打开大门,一辆红色的跑车驶了进来。天若瀚和莫尼卡小姐都有些惊讶地看着天意和喻天晴,还有那个穿着紧身皮衣的光头女人一起下车,彼此间对视一眼,同时向他走来。
莫尼卡小姐快走几步迎住光头女人:“辛西娅,你怎么……和天意在一起?”
这个叫辛西娅的女人捏着自己的右手:“这你要问他们,两个人跑到镇上去,幸亏遇见我,要是被马克西姆的人看见,现在哭都来不及了。”
天若瀚站在台阶上,严肃地看着底下手拉手的天意和喻天晴,他们俩也看见了他外套底下赤裸的胸膛。
“舅舅……”
“莫尼卡,你和辛西娅带天意先回房。天晴,你来,我有话对你说。”
“不是姐姐要出去的,是我让她……”
天若瀚根本不听天意的解释,转过身就向大厅里走去,喻天晴安抚地拍拍天意的手背,跟着天若瀚走进了他位于二楼的书房。
天若瀚的书房就在他的卧室套房内,加起来足足占据了古堡二楼东翼的一大半,比天意的卧房面积还要大。近午时的阳光非常好,从宽大的落地窗里射进来,阳光里能看到缓缓飞舞着的灰尘,喻天晴有些忐忑地走到窗边,伸开手让阳光照到自己的手心里,看着阳光下的皮肤变得有些透明微红。
天若瀚没有理喻天晴,径直走进了他的卧室,喻天晴傻站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出来,不由得有些愠怒,踩着厚厚的地毯挪到门口,起居室里没有人,开着门的卧室里好象也看不见人影。喻天晴吸吸鼻子,怎么闻到了一股酒精的味道?
好奇而又小心地走到卧室门口,酒精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喻天晴一愣,看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天若瀚。他光着膀子,胸前和手臂上有好几处伤口,手里还拿着纱布和药棉之类的东西。看见喻天晴,天若瀚的脸一板:“怎么这么没礼貌?不知道这是我的卧室吗?”
喻天晴顾不上理会他的指责,看着他身上的伤口,小声说道:“这是……怎么弄的?你出车祸了吗?”
天若瀚冷哼一声走进洗手间,他后背更加吓人的伤口让喻天晴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她赶紧跟过去:“要不要帮忙?我帮你。”
天若瀚站在镜子前,微侧过身看看身后的伤,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你去书房等我,别在这儿碍事。”
这话说得太没意思了,喻天晴一个向后转,踌躇着,又转了回来:“我帮你吧,后背的伤你自己不好弄。”
天若瀚从镜子里看着她,嘴唇抿着,象是在生气,又象是在审视。喻天晴吸吸鼻子:“那什么,今天是我的主意,我不知道天意不能出新月堡……我看他整天关在古堡里头挺可怜的,就想……就想着带他出去散散心,你看他什么也不懂,现在年轻人喜欢的东西他一样都不知道……”
久久地沉默以后,天若瀚说道:“他身上的衣服,在镇上买的?”
“嗯哪,怎么了?衣服也不能买吗?”
天若瀚把视线转回镜子里的自己身上,拿起棉签递给喻天晴:“不是。只是天意从来没穿过那么廉价的衣服。”喻天晴又吸了下鼻子,接过棉签蘸了点药水,小心地擦拭着天若瀚背后的伤口。
伤口有四道,平行线似地斜着纵贯了大半个背脊,象是被什么东西同时划出来的,又深又长,皮肉都有些外翻。擦着擦着,喻天晴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低头闻闻棉签上的药水,没有了酒精味,而是散发出一股说不出来的甜味。
“这什么药?你这伤得到医院去缝针才行!”
天若瀚两只手臂伸直了支在黑色的洗脸台上,俯下头让背脊伸展着,沉默不动。
手里的药水瓶和棉签同时掉落在了洗手间的地砖上,瓶子摔碎了,里头的药水和玻璃屑四下里迸开,那股甜腻得有些恶心的香味里,喻天晴瞪大眼睛,看着天若瀚背后的伤口以目力能及的速度,竟然开始慢慢地愈合。
她用力闭闭眼睛再甩甩头,睁开眼,伤口愈合的程度象是一场奇迹正在发生,她亲眼目睹着,觉得这根本就是在做梦。只用了三分钟,或是更短,天若瀚背后的皮肤完全恢复了正常,光洁平整地出现在了喻天晴的眼睛里。
喻天晴定定地站着,手心冰冷滑腻,哑着嗓子颤声说道:“你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天若瀚缓缓转过身,胸前和手臂上的伤口也全都已经愈合。他身材高大,低下头看着喻天晴发白的脸和抖动的嘴唇,抿唇轻笑:“原来我不想这么早让你知道的,不过既然你对天意这么关心,或许我们的计划可以早一点施行。天晴,你不知道,我,和所有的人,等着这一天已经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