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杀 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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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云拖着几乎累垮的身躯回到小丰安。
清晨薄雾笼罩下，灰蒙蒙的暗沉覆在城内，像一件沾了凉水的衣衫，叫人不舒适。
街上几乎无人，只从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在萧瑟秋风中，格外落索。
她呆立片刻，一旁小巷中有人推着小车缓缓从半阖的城门出去，轱辘轱辘的车轮碾在泥地上压出印记，推车上竟是两具僵硬如枯树的尸体！
其上渗了血液的黄白脓水淌落，落进泥地中消失不见...
痘疮...！
被杜风随的事搅和了两天，她差点都要忘了这一茬！
可是...怎么会这么快？！
绕过来到大街，这里有不少人，祝云匆匆扫了一眼，看到许多彩旗彩灯、纸马纸船，人们虽围在一起，却都死气沉沉面色灰白麻木，直到有年长者突然敲锣，长声道：“送——痘神娘娘——”
众人这才列队而行，浩浩荡荡，抬着“痘神娘娘”的神位与各种纸扎往城外江边去。
祝云心里一突一突地跳，若不是那敲锣打鼓的声音，她几乎都要认为那些人是从阴曹地府追来。她抹去额头冷汗，急忙赶往医馆。
此时天还未大亮，葛氏医馆的大堂里已挤满了人，人声鼎沸。
有人大声嚷嚷着要去看什么东西，还有些人互相拉扯问大夫什么时候出来，医馆的小学徒索性站在凳子上，扯着已经喊哑的嗓子：“烦请大家先去门口排队！不要到里面去了！”
结果人们叫唤得更大声了：
——“你们医馆有人要杀人了啊！赶我们走干嘛啊！”
——“是啊！还不快去报官啊？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收治，成何体统啊！”
——“葛大夫没事吧！要保护好大夫啊！”
七嘴八舌、唾沫横飞。
祝云听得这些只言片语，脑袋越发疼痛，疼得阵阵发颤，心里更是噗通乱跳，不安情绪骤升。
发生什么事了？
她拼命穿过拥挤人潮，往内院跑去。
还未走近便听见兵戈相撞的打斗之声，那熟悉的身影让祝云差点惊呼出声！
是纪不天，他正在与一黑袍男子交手！
这人她实在是再熟悉不过，脸上那恐怖的鬼脸面具不是鬼童还能是谁？！
他到底是追来了！
祝云恨得牙痒痒，可纪不天刚受重伤，如何能再经这般打斗？
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手中云川剑狡如游蛇，行速迅捷，替他接下鬼童双刀攻势，兵器碰撞，铿锵声响不绝于耳，四周摆设几乎全部遭了殃。
纪不天出招的手微有停顿，扭头与祝云的视线短短相接，她明明一身狼狈，墨发凌乱、面色苍白，连双唇都毫无血色。
昨日没有子蛊血的她，定是遭了不少罪。
纪不天提刀挡过鬼童冲向祝云的杀招，这种时候，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有利。
虽然胸口涌涨的气窒与手臂蚀骨的疼痛都让他的动作慢了许多，但他总能与祝云前后保持距离与速度，加之祝云有意配合，两人颇有些默契，一时将鬼童打得节节败退。
但鬼童到底不是一般人，状态好的时候，原就是与纪不天不相上下，如今纪不天重伤在身，区区祝云他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
狰狞面具下的嘴角翘起不屑笑意，鬼童手腕一转，佯攻改向直接飞起一脚便将祝云踢飞，瞬间夺回了先手权。
纪不天被她坠地的惊响略去两分心神，便是这分秒之差，鬼童的尖刀已然刺中了他的胸膛！
“纪大哥！！”
祝云面色巨变、心跳骤停！
利剑拔出，伤口鲜血喷涌，纪不天无力站稳，单膝跪摔在地。
仅剩的理智灰飞烟灭，祝云冲将过去，以一己之躯挡在纪不天身前！
她紧紧盯着滴血的剑尖，随后上移视线，直视敌人危险的眼眸，耳膜中尽是聒噪的啸声，她只能大声说话才能压住剧烈心跳：“你休想动他！”
少女纤弱的背影与坚定的话语让纪不天眸底震颤，怎会有这样的姑娘...一而再、再而三地...
眼见鬼童举刀，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墨山云廊纪氏。”
祝云一愣，没听懂纪大哥在说什么，但她看懂了鬼童面具下的眼睛里突然亮起的癫狂与兴奋，他带着一股志在必得的高傲开口：“果然是你。你终于承认了。”
纪不天点穴止血，忍住喉头腥甜：“鬼童，如此你便可交差，剩下的，让你主人自己来找我。”
“呵。”鬼童怪笑一声：“手下败将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没有资格的人是你！”
祝云安耐不住：“他本就重伤在身，是你胜之不武！有本事等他养好伤，堂堂正正打一场！”
鬼童的凶恶目光终于肯分给祝云，他微眯了眯眼，挑衅道：“你可以替他试试。”
他纵双刀劈来，祝云来不及反映，云川剑只打飞他一边尖刃，另一把便泛着寒光长驱直入！
她下意识张开双臂，就在冰冷刀尖抵上她的一刹那，纪不天飞身而来，以背相护，将她拥在怀中，尖刀狠狠穿透他胸膛再扎入了祝云肩头！
疼痛附骨噬椎，叫人一时心神涣散，但骇人的伤口狰狞在眼前，抬眼见纪不天面上难掩的痛苦神色，伴随他唇角溢出的鲜血叫祝云大脑一片空白！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鬼童不悦，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可不能死在他手里。
他拔出刀来，纪不天再支撑不住，彻底失去意识，连带着祝云一起摔倒在地。
“纪不天！”她努力撑起他身躯，颤声呼唤：“纪不天...你醒醒...纪不天...！”
鬼童甩下刀尾血迹，如催命阎罗般走近，升腾而起的恐惧与绝望快要将祝云覆灭，她紧紧搂住纪不天，心中骇然骤起，因濒死而在刹那闪过滔天怒意，若真逃不过，那也必须得拖他下水，怎能轻饶了他！
仿佛最初那般，该是她天生的又似有天神相助，那切齿恨懑冲冠入心，叫她大脑一片空白！
待回过神来，才惊觉手中云川剑已洞穿鬼童心脏，而直冲她来的尖刀利刃被纪不天紧滞于掌心！
原已陷入昏迷的他强撑着最后一股劲，阻下了这致命一击。
时间仿佛静止，直到他掌心发力，尖刀迸裂细纹，断于眼前！
随着利刃碎片坠地的，还有鬼童矮小却煞气满溢的身躯，他那双黑眸中写满惊诧与不解，倒地痉挛几许，顷刻再无声息。
祝云盯着他致死都完好无缺的鬼脸面具，忘记呼吸。
好，很好，你杀我一次，我讨回一次，公平得很。
——“祝云。”
怀中轻微的呼唤拉回她惊骇思绪，鼓膜中尖利的啸声瞬间消退，静得仿佛能听见落叶飘下的声响。
她赤红着双眼看向纪不天，怔怔落下泪来：“没事，没事，我杀了他，你不会死的，我会护你。”
泪眼迷蒙，看不清他眸中写满的疼惜。
纪不天伸出尚还能动弹的手，抚去她泪痕：“好，你护我。”
也没看清，他唇畔扬起的浅浅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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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云从光怪陆离的噩梦中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
屋外人声嘈杂，辨听片刻，她才知道，自己正在医馆，难怪此处陌生，她下床喝了两口冷掉的茶水，披上外套出了门。
绕过后院，来到厅堂院落，原本死在这里的鬼童尸首与满地鲜血已被人清理干净，不少病人在两旁席地而坐，医馆学徒忙得脚不点地，几个年纪小的正在四周燃熏药饼。
烟雾缭绕，阎王上门。
短短几日，痘疮爆发，无论是当年的俞家村还是现在的小丰安，时隔多年，这里的百姓竟然再一次落在“痘神娘娘”手中，被随意揉捏，生死由命。
——“云姑娘！你醒了？”
是沈琅玥，她一身简练打扮怀抱一筐药草，面上戴着厚纱，望向祝云的眼神泪光闪闪：“你快跟我来。”
她又被带回医馆后院，琅玥四下检查一番，确认她伤口无碍，方才松了一口气：“这里人少些，你不要往前头跑，太乱了。”
“我没事，纪不天呢？”
琅玥话语一顿，轻声道：“他的伤有些重，几位大夫已全力救治，你放心。”
“恩。”祝云点头：“那你带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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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不天内伤很重，两处刀伤深可见骨，加之手臂因蚀骨粉更是反复，他失血过多，起初情况非常不好。
好在葛大夫医术高超，加之又有远道而来的医者送来的青参，总算是捡回一条命。
祝云推开门，余然正坐在床榻边照顾，少年见是她来，起身问道：“你醒了？没事了？”
她点头又摇头，探寻的目光追去床榻之上，见他沉沉睡着，呼吸平稳，心底慌乱的焦躁这才缓和了些许。
扭头看到余然眼底难掩的憔悴，想起他刚刚失去的阿姐，祝云叹息道：“我来吧，你去休息。”
小少年便指了指边上冒着热气的汤药：“你来得正好，等他醒来记得让他吃药。晚上你也守着他，免得被某些居心不良的人钻了空子。”
居心不良的人？祝云疑惑，一旁的琅玥已开口阻止：“余少侠...你莫再说了，若不是小伏大夫带来的青参，他们都没这么快恢复呢...”
“你们说谁？”
——“他说的是我。”
脆生生的女孩声音响在门外，祝云转身，站在门口的姑娘娇俏可爱、灵气十足，竟是伏羽书。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杀 鬼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