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你哪位？》赛森

6、三遇顾阳

　　大年三十，夏晓曦一家是要回外婆家一起守夜的。而许尹伊，这样的日子自然得回乡下和外公团圆。

　　午饭后，老爷子回房间睡午觉，许尹伊坐在火炉边烤着火，闲闲没事便给所有的同学朋友都发了祝贺新年的信息过去。不到三分钟，手机便开始滴滴答答的响个不停，回复的信息争先恐后地涌了回来。

　　许尹伊看着手机上五花八门的信息便忍不住想笑，甚至还有连名字和节日都没改过来的信息也夹在其中。莫莉便是其中之一，她的信息末尾还夹着一个大大的“中秋节快乐！”。许尹伊轻笑，手指便忍不住敲了下去：“上课上傻了吧？连秋冬都不分了？”

　　那边回复回来一长串的问号。显然还没反应过来。许尹伊翻翻白眼，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好好看看你发给我的信息。”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便是一个电话直接敲了过来。许尹伊才按下接听键，便听到了那头传来的惨叫声：“啊啊啊，我完了。刚刚那条信息我还发给了导师和教授了，原本是想讨好的，现在恐怕是偷鸡不着蚀把米，说不定对我印象还更差了。平常逃课也就算了，连发个祝福信息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出差错……啊啊啊，我不活了我。”

　　“哈哈，你活该~~”

　　“有没有人性啊，我都这么惨了，你还笑~~我这回肯定被死当啦！”

　　“谁让你平时不和教授导师好好培养关系，到了这个时候却想着临时抱佛脚的……”

　　“算了，到你这里来找安慰，我果然是笨蛋我！”

　　“别介啊，我这也是为你好，知道吗？怕你好了伤疤忘了疼不是……”

　　“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去，挂了啊……”

　　“生气了？”

　　“姐是这么小气的人么，我得好好想想怎么补救。”

　　“那我挂了啊。”挂了电话，许尹伊又陆陆续续的收发了些信息，看到蒋薇和苏雷名字的时候，手指顿了顿，最终只选了蒋薇的号码发送过去。

　　很快就收到了蒋薇的回信。很普通的祝贺信息，只是在最近加了一句：“最近怎么样？”

　　许尹伊看着信息号半晌，终于还是选择了退出键。

　　手机屏幕陷入一片黑暗的时候，她叹了口气，抬头看向了远处的天空。

　　现在，起码现在，她还没准备好如何去面对……

　　陪着老爷子吃了团圆饭，守了夜，许尹伊初一又在老家待了一天，初二上午便回了夏家。这天是夏家接客聚餐的日子，南方的习惯，为了不碰上主人不在家又避免麻烦，一般都是约好了日子拜年，哪天到哪家拜年都是有讲究的，而当天的主家就称这为接客。夏母老早就叮嘱了许尹伊让她这天一定要回去吃午餐。

　　满满的四大桌，几乎占满了整个空间，连夏晓曦的房间也都摆上了桌子。许尹伊不是很有食欲，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了房间。夏母知道她不太喜欢吵闹，便也没多说什么。

　　春节拜年是一直要到十五元宵节的。初八以前拜访的大多是亲戚，而初八以后便是朋友之间的走动了。许尹伊想想自己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且夏家的客人她也不大熟，便早早的和夏母说明了情况，回了公寓。

　　回去的时候，身上背着大包小包，吃的用的，什么东西都有。索性的是有夏晓曦送，否则她都不知道这么多的东西该怎么拿回来了。

　　帮忙把东西搬进了屋，夏晓曦问需不需要帮忙，见许尹伊说不用，便转身出了门，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杯。她现在还赶着回去当车夫，家里还有好几个长辈等着她送回家呢。晚上又得忙着把过两天上班要用的策划书写出来。

　　夏晓曦走后，许尹伊便瘫在了沙发上，盯着茶几上的大包小包恍神。神经总算放松了下来……这几天的时间，比平常每年过春节的时候都累。尤其是在夏晓曦家看到那一张张半生不熟的脸孔，却想不起来他们叫什么的时候，从别人尴尬的表情中她也深深的感觉到了疲倦和心酸。

　　这几天晚上她也睡得不好，因为过节，晚上总是有人在燃放鞭炮礼花之类，午夜一两点被人吵醒的感觉，真的一点也不爽。

　　那个时候，正是药效最强的时候，脑子里恍恍惚惚意识却偏偏和自己作对的感觉，让许尹伊直想崩溃。偏偏白天也不能补眠，时时刻刻有人在房间里说话欢笑……让她的神经紧绷，情绪也越来越暴躁。

　　原本还有宋吉那个免费的受气包，这几天连他也忙着跟宋叔叔宋阿姨一起访亲拜友，根本就见不到人影，许尹伊便觉得越发的难受了。

　　不知不觉睡着了。恍恍惚惚中，似乎听到隔壁有响动，男人的说话声、关门声，狗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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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阳发现，自己费心费力帮着大哥顾循打理这个房子还是有点好处的。起码，像现在这种时候，他不用因为没有地方待，而乖乖的待在家里，忍受那群人你来我往的无聊恭维。

　　顾阳很是不满自家大哥老把他当终点工使唤，只是考虑到除了自己，能获得顾循的允许进入这个公寓的人便只剩下年迈的老爸老妈，他便只能无奈的妥协了。

　　顾循有着严重的心理洁癖外加领地主义。他不喜欢别人进入他的房间，哪怕是专门打扫卫生的钟点工。这也是他会一个人搬出来住的原因之一。

　　以前住在家里的时候，要是有人不小心闯入他的房间，他就会将房间重头到尾都打扫一遍。更别说要是别人碰了他什么东西了。

　　顾阳躺在顾循的进口沙发上看着电视，毛线趴在沙发底下窝成一团，爪子一下一下的抓着地毯，发出有规律的声响，偶尔嘴里也配合的发出一两声呜咽声。这是它吸引顾阳注意力的一贯方法。不主动，不退散。并且最后往往都能达成目的。

　　可是今天，这个方法却明显失效了。从午饭后到现在，顾阳已经在电视前坐了好几个小时了，仍然一点起身的意思也没有，连施舍个眼神给它都舍不得。

　　“呜呜~~”毛线终于熬不住，站起来蹭了蹭顾阳的裤腿。

　　“毛线，别吵，乖乖一边玩去。”顾阳心不在焉的摸了摸沙发前的那颗大头，便又继续转回了视线。

　　电视中的顾循西装笔挺的站在讲台上演讲着，如此有激情的顾循，顾阳从来没见到过。这就是当初他不顾一切和家里抗争的原因么……或许，那里才是他真正的舞台。

　　这碟光盘是顾阳今天打扫卫生的时候无意间翻到的，藏在很隐蔽的角落，碟片上只标明了时间日期，其他便什么也没有。顾阳不得不想到了某些男性都会私藏的东西……

　　放上去的结果就是这样了！

　　碟片长度是五个多小时，分别在三个不同的城市。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严重精神洁癖的哥哥，在他未知的领域里有着如此出类拔萃的成绩，他站在讲台上，闪耀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光彩，仿佛连带的整个人都散发出了光彩。

　　顾阳从小就学习画画了。父亲和母亲都是圈子里小有名气的人物，再加上顾循脱离了父母的掌控，选择了教育学，压在他身上的期望便更加重了起来。顾阳从小到大都没有过特别想要的东西，便也就顺着他们的意愿做下去了。

　　美术系的高材生，全国美术比赛的金牌获得者，亚洲国际美术展银奖……这样的成绩原本该是莫大的荣耀，顾阳本人却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他也不太能体会别人所说的那种为了心中的理想而竭尽全力后的成就感。

　　“呜呜~~”还是得不到顾阳的回应，毛线急了，整个身体都开始往前挤。

　　“唉唉，我说，你干嘛呢……又不消停了是吧~”顾阳挪挪脚，皱眉看了看躁动的毛线。

　　“呜呜~~”毛线呜咽着，用嘴咬住了顾阳的裤脚，拖着他往后拽。

　　“停，毛线，你要是再敢弄坏我裤子，看我不抽你~~”顾阳边闪躲，边用手掌顶着毛线的大头往后推。

　　“呜呜~~”

　　“还撒娇，撒娇也没用，赶紧的给我放开~~”

　　“呜呜……”

　　“你放不放？”

　　“……”

　　“不放是吧~~看我的，一指禅。”

　　“呜呜~~汪汪~~”毛线惨叫，终于可怜兮兮的退了开去，蹲在电视机前，可怜兮兮的“看”着顾阳。

　　一人一狗保持着一米的距离对峙着。

　　最终仍然是顾阳先败下阵来，谁让他使用了暴力呢！“好好，别装了，我们这就出去，出去还不行吗？”

　　顾阳起身回房去拿钱包钥匙，毛线立刻欢快的跟上。它又赢了！

　　为了不发生像上次那样的事情，出门之前顾阳还特意把前阵子在网店上买的狗链都给它套上了。然而他显然低估了毛线的破坏力，顾阳还没锁好防盗门，毛线已经开始卯足了劲往下冲，害得他一个趔趄，差点就和冰冷的铁板门来了个亲密接触。

　　“冲冲冲，你就知道冲，总有一天得被你害死~~”顾阳火大，手上用力一收，那边随着毛线一声惨叫，硬是被活生生拽回了近一米的距离。

　　“呜呜~~”毛线沮丧的蹲在地上耷拉着脑袋，暂时是再也不敢随便乱跑了。

　　顾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用鞋尖蹭了蹭它的身体，笑道：“又装，你个笨蛋，看你下回还敢不敢，走吧~~~”

　　顾阳拉着毛线在外面转了一个下午，直到太阳下山，才在社区附近的小餐馆里点了餐，提着饭盒往回走。受了下午的教训，毛线今天难得的乖巧，除了在餐馆等餐时掀翻了老板几张凳子，吓哭了一个小孩，没有惹什么太大的麻烦。

　　楼梯间的拐弯处，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在捡着什么东西。出于风度，顾阳也蹲下了身体，只是当那张脸抬起来的时候，他却一惊：“咦，许小姐，你也住在这里啊？”这个世界真是太神奇了，没想到连在这种地方也能遇到……

　　她懵懂：“啊，是……可是……对不起，你哪位？”

　　顾阳瞬间石化，这女人是健忘症么，都第三次了还能忘记？他是该说她记性太差，还是自己长得太对不起社会大众啊！如果说之前顾阳对于眼前这个女人还只是好奇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打定主意和她卯上了。还没人对他这么无视过呢！

　　“呜呜呜……”毛线的适时插入，破坏了尴尬的气氛，许尹伊看着眼前漂亮的牧羊犬，大悟：“啊……你是那个……”

　　“顾阳。”他已经完全无力了。她居然还记得毛线，却不记得自己。

　　“呃，谢谢你。”许尹伊接过他递过来的蔬菜往袋子里塞，边道谢。她刚从生鲜超市回来，吃了近半个月的肉食，腻得实在受不了了。

　　“你也住这里？”顾阳推开毛线的大头，将脚边的青菜拾起，放回她的袋子里。

　　“恩。”

　　“我住在201，你呢？”

　　许尹伊抬头，原来他就是201那个从来碰不到面的邻居啊！“202。”

　　“呵呵，真巧，有时间去我家坐坐吧~~”仿佛没注意到眼前女人的冷淡表情，顾阳轻笑着说道。

　　“恩。拜拜~~”许尹伊提着袋子站了起来。倒不是她对顾阳有什么偏见，而是发生了那天在公车上的尴尬事情后，她实在轻松不起来。

　　“拜拜~~”顾阳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轻笑，半晌，拍拍毛线道，“走，毛线，我们也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