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寄七弦送归鸿》枫叶白色

3、手寄七弦送归鸿（下）

　　萧白的愿望最终没有实现。不管是洗刷他萧家的耻辱，还是在军队里再度遇见常鸿。
　　由于萧家已被打为奸党，不能翻身。萧白从不敢对外声称他是萧家的子弟，改名为白逍，从军中的最底层士兵做起，在战场上出生入死。
　　七年之间，他眼见无数和他一样从没拿过刀枪的人作为壮丁被抓了进来，和他并肩作战。他们很多人死去了，萧白却幸运地活了下来，这里面，当然有常鸿教给他功夫的一半功劳。
　　他的战功渐渐累积起来，提升了官职，做了一名千夫长。然而这个小官，对于洗刷萧家的名誉没有任何用处。前朝皇帝已退位给了太子，新皇将这场动乱的起源都归罪在萧家身上。开始株连萧家的族人，连带着一些学生故友也受了株连。此时他一个小小的千夫长想要为萧家翻案，无异于痴人说梦。
　　何况，他又有什么案可翻？当年萧家重臣和妃嫔们贪淫奢侈，做得有多过分，他也有亲见亲闻。萧家的名誉，是无论如何回不来了。
　　萧白开始觉得自己无用。他终究是个普通的人，燕雀就是燕雀，永远不能变成鸿鹄。

　　这七年间，他却是一直听说着常鸿的消息的。
　　常鸿在大将军的军中做了一名参赞，既参赞军务，也常常上阵杀敌。据说立下了赫赫战功，很得大将军器重。大将军曾向皇上举荐过他，怕是马上就要提升了。
　　刚开始来到军队里的时候，萧白还期待着能再见到常鸿一面，只是战事紧张，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但随着岁月的流逝，他越来越不对再见到常鸿抱有期待。就算是见了面，又能说些什么？说当年他们的两次相遇，那短短的十天搭伙的时光？
　　当年的想法，太幼稚了。

　　七年过去，战乱终于平息了。战士们被恩准领赏银归乡。听说大将军还会来检阅一下军队，说两句勉励的话。
　　萧白的心又砰砰跳了起来，不争气地想到，大将军来，常鸿也会来吧。
　　但他的希望很快就破灭了，大将军果然到来训话，却只是站在高台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萧白站得太远了，用尽了目力，也没看到大将军身边站着的那许许多多人里，是不是有熟悉的身影在。

　　训话之后，他便领了赏银，被遣散归乡。
　　七年了，萧白已不再是当年青涩的少年，什么游历天下，什么享受青春，都是年少轻狂时的想法。在战争中见过了太多死亡，如今的他只想安安分分地做个普通老百姓，过平静的生活。
　　值得庆幸的是他在军队中辗转知道了父亲的消息，并偷偷去信联系。父亲当年在乱军中逃出京城，改名换姓，在朋友的帮助下隐居起来，做了个普通的农夫。如今他想赶快去找父亲，和这唯一的亲人团聚。
　　萧白背着包裹走到军营外面的时候，忍不住顿住脚，回头向着军营里面望。他曾经怀揣着微小的希望进来，终究带着希望没能达成的失落走出去。只是人生本就如此，谁能事事如意呢？些许遗憾，也只有埋藏在心底了。
　　“……萧白么？”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思绪，让萧白愕然，他僵硬着身子半天都没动弹。
　　那人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可能认错人了，正要离开，却见前面的青年慢慢转过身来，缓缓地道：“常……参军？”

　　常鸿觉得他好像看见萧白笑了，印象中他不大记得萧白的笑，反而对他离别时的眼泪记得很清楚。他曾经信奉男儿有泪不轻弹，认为大男人哭是很丢人的事。但当年看见萧白掉下眼泪又倔强地迅速擦掉的动作，他却从心底涌出了浓浓的哀伤，和……柔情。
　　把朋友的地址给了萧白，原以为他会按照自己的安排，找一个安定的环境定居下来。没想到后来却接到朋友的消息，说萧白从未来过。
　　他以为萧白会在乱世中丧命，那种悲伤而又无能为力的感觉险些将他击垮。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对这个小兄弟有了感情。
　　第一次见到萧白的时候，他在青楼里做个琴师，优雅的举止，却有着掩盖不去的青涩，混成一股独特的味道。然而吸引常鸿最多的，还是萧白那份淡然的态度。他对于做琴师这下等的行业仍是不卑不亢的样子，甚至在奢华糜烂的青楼中弹着琴，也能神游天外。
　　他不像平民，但更不像纨绔子弟。他的纯净和淡然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不是明晃晃地耀眼，却在不经意间闪着光。
　　接着在南门偶然的相遇，他们一起过了十天，萧白对什么都很平静，即使是杀人，在最初的惊讶和恐惧之后，也就平静地适应了。常鸿不得不承认他喜欢萧白这种平静，即使有时显得有些幼稚，甚至是傻呆呆的。
　　所以当萧白为了他们的分别哭了的时候，他有些惊讶。
　　但那惊讶，却不如他如今见到萧白的笑容更惊讶。
　　他终于知道萧白这些年都去了哪。原来他竟然来投军了，看样子，还做了个小官吧……
　　是他低估了萧白，还是萧白来投军之后，脱胎换骨了？他淡定从容地对自己微笑，叫道：“常参军！”

　　常鸿突然上前一步，把萧白抱在怀里。
　　萧白愣了一愣，反手抱住常鸿。
　　他们长久的拥抱着，身体与身体间的触感如此紧密，好像早就应该是如此，好像七年的时光，在瞬间缩短为零。
　　“萧白……”常鸿在萧白耳边轻轻地说道，“我记得你说过，想跟着我，做游侠？”
　　萧白诧异于他记得这么清楚，却只是无声地点头。
　　“那么，这句话现在还算数么？”
　　“……你不要继续做官了？”萧白还是不太反应得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愣愣地问道。
　　“我投军，只想为结束这战争尽一份力。”常鸿的声音在耳边一字一句，那般清晰，“现在战争结束了。”
　　鸿鹄依旧是鸿鹄，但是鸿鹄之志却不在朝堂。
　　萧白笑起来：“真的？”
　　常鸿承诺一样地说道：“当然是真的。”

　　无数即将分别的战士们在营地内外拥抱，这让他们长久的拥抱看起来也像是要离别一样。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次他们不是离别，而是重逢。
　　也许，再不离别。

　　——完——

　　结尾有点快，其实我是甜蜜无能星人……于是结尾琼瑶了就琼瑶了吧，两天一万一千字，已经是偶的极限了= =bb从来没写过这么快……
　　点心说这个文像是一个长篇的开头……OMG，我已经有两个正坑两个副坑了，再挖长篇会被PIA成小饼饼的……
　　于是文就这样了……
　　再度祝小红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