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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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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云前来狐莲山自然带足了人力物力,其中便有两位大夫照顾他的日常起居。一位是十几年家用大夫,一位则是宫里特请的御医,但是此时此刻邵云的房间内充斥着压抑的死亡气息。
二位大夫号过脉后皆灰头土脸,表示无力无能——他们根本摸不出任何异样脉象。
邵云的脸色却是苍白至极、呼吸急促、无法言语,似乎活不过下一刻钟。
在一旁盯诊的李念慈开始变得慌张,她本以为邵云喝多了酒身子不适,以前也是有过这种情况,所以刚出事儿时也是按照寻常的醒酒法子,结果两位大夫号脉后纷纷摇头叹息,她才意识到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难不成是下毒?
平常死了倒罢,可这是在她的护送之下,若邵云有半点闪失,李家岂不遭殃?
“二位,真的没有法子了吗?要不试试针灸?”李念慈急问道。
“李将军,针灸虽可治急症,可自古以来都讲究对症下药。邵公子脉象皆正常,瞧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若是直接下针,恐怕有失妥当,甚至加重病情。”
特意带来的御医都如此说,李念慈心中更加焦急。她又瞧了瞧另一位大夫,道:“你一直跟着邵公子,他平日里身子哪里不舒服,你自然知道。此刻你打算怎么做?”
那大夫也是摇头:“老朽无能。公子别无其他,只是心脏有些不好,以前生了场病后,一直在家里静养。如今见到匪贼战乱,恐怕是受了惊吓。”
御医却不认同,道:“可我观其面目,号其脉象,皆是正常。方才收服匪贼时,邵公子还在与美人饮酒,哪里就受了什么惊吓?”
李念慈看了旁边的陈千雪一眼,道:“邵公子与你喝酒时,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千雪哽咽道:“没有。”
李念慈叹气:“问你也是白问。你先回去吧,这里没你事儿了。”
话音刚落,床上的邵云忽然惊叫起来,他手指着千雪瞪大眼睛,嘴里咿咿呀呀地说不清楚话,虽说旁人被他这死样吓得也是一个激灵,可是还是有人俯身认真倾听他的话语。
“公子说……要让这位姑娘留下。”随从道。
“哦。”李念慈白了眼床上的邵云,对千雪道:“你别害怕,去给他喂口水吧。”
千雪有些哆嗦地走到床头,轻轻倒了杯水送入邵云的嘴巴里,邵云的脸色仿佛平静了些。李念慈此刻却注意到家用大夫面色些许异样,她想:难不成,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既然已经有人照顾了,所有人都退下在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而后她又对着御用太医道:“还烦请太医再回去想想办法,翻翻医书,看看能不能在书里找到这种症状,公子的命,可全在你们手上了。”
那御用太医自然要立刻回房间翻找古籍,房间里自然剩下家用大夫和陈千雪、李念慈、邵云四人。
旁人刚离开,家用大夫便跪下道:“李将军,我家公子自从生病后再无人能医治,王爷寻求海外仙方才救回公子一命。”
“什么方子,快说。”李念慈惊喜,果然有法子。
只是那大夫还是信不过陈千雪,只默默低下头。陈千雪立刻要离开,却被邵云紧紧揪着衣角不撒手,她只好发誓:“如果我泄露半字,就请将军将我碎尸万段。”
李念慈听她这样讲,便道:“不要怪我心狠,若是平时,只能断你听觉,挖你双眼。可现在公子这般护着你,我伤不了你分毫。若以后此番谈话泄露,你二人的性命都不会保全。”
那家用大夫道:“我签了死契,自然不会往外说的。”
李念慈道:“究竟有什么法子?”
“我家少爷已经一只脚踏进黄泉路了,那海外道人给了个法子,便是每逢十五月圆之夜,就要吃掉一颗活人心。用小火慢慢熬煮半个时辰,撒下些许盐粒,服下即好。”
……李念慈呆愣住,随后头皮一麻,浑身冒了冷汗。
十五月圆夜——岂不是明天?
“那活人心还有讲究,须得是芳龄十八岁,每月十五日酉时生辰的女子。本来就极其难寻,此次前来王爷已经找了一颗放在匣子里冰冻起来,可是不知怎地,公子却今日提前发作,我方才急忙寻找那颗心,却发现……”
家用太医哭道:“竟然不见了。这下,我们找不到的话,全完了。”
李念慈这下彻底手足无措,她缓了一阵儿,才道:“就算……现在能找到一个这样的人来,人家无缘无故,凭什么要挖了心给邵公子?”
说着说着,李念慈越发觉得冰凉,心中默默计算,每月一颗活人心,一年便是十二颗,那是活生生的十二个女孩。她生平乖张跋扈,鞭下人命不在少数。可平白无故地杀人续命,她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
“还请李将军想个法子救救我们。若让王爷知道,公子因为没有药续命,我们……我们全都得陪葬。”
“就没有其他法子了么?”
“若不是那海外仙人,我家公子早就一命呜呼,哪里能撑到今天呀。将军,最迟不过明晚,若是月圆夜后,公子还没有用药,我就隐姓埋名,直接找棵树求个好死吧。”
李念慈大脑飞速运转,她忽然道:“邵公子手里不是有那本《游上御人录》?那不是记载了传说中能使人起死回生法子?若是我们翻找出来,或许可以有一线生机。”
可是那经书被邵云藏了起来,她也不知道在哪里。
转念一想,李念慈道:“陈姑娘,你问问公子,那经书藏在哪里了?”
千雪战战兢兢道:“我?”
而后在李念慈坚定的催促下,她低头耳语了几句,果然邵云有所回应。就见千雪在他身上摸了几下,从外衣里面掏出了本巴掌大的泛黄旧书。
“传闻这本经书记载了人永生之法,公子既有如此好书,为何不照着它练,反而还四处求医,最后全然仰仗海外道人的话来吊着性命?”
李念慈接过这本书后才反应过来这个问题,加上之前邵云撺掇着她准备暗杀颜卿二人,心里立刻磨灭了大半希望。
房檐上的青梧屏气凝神,一直偷听她们的谈话。
颜卿只轻声道:“经书是假的,邵云这次必死无疑。只是我很奇怪——谁偷了那颗活人心?”
青梧默默瞧了眼颜卿,眼底探出怀疑的目光。
颜卿摇头:“不是我做的。你不要听见谁做了什么坏事,就立刻和我联系在一起好不好?”
其实到底是谁偷的青梧不甚关心,他听见那个海外道人时才是心中掀起波涛——那道人所讲述的正是《游上御人录》真卷,而见过那经书的世上没有几个人,数百年后,大家各自尘土归扬,怎么会有人知晓?
难不成还有旧友如他一样,依旧留存在世上苟活?
可因为颜卿时时刻刻在身边敏锐捕捉他的情绪,青梧值得极力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情,以免露出任何微小的破绽。
虽然心里翻江倒海,可面上依旧佯装无事道:“行吧,暂且信你一回。”
颜卿轻声道:“其实也并非无法可医。人总是太局限,在自己熟知的圈子里毫无对策后,便觉得天要塌掉。其实,天永远不可能塌的。”
青梧听说此话,眉眼微蹙——只恨自己太快猜到颜卿的意思,默默低头不再言语。
而房间里的家用大夫却直接颓丧地塌在地上:“这下全完了……哪里是什么仙书,分明只是寻常古医术的拼接,没有任何稀奇。若是需要,我一晚上能做出三四部。”
李念慈听得心灰意冷:“邵公子还真是自作自受。”
而后李念慈眼角微红,长叹一声,将手里的鞭子交给一旁的千雪道:“我若如此回去,不光是李家有难,所有随行的人皆是死路一条。你拿着这个鞭子,寻个机会交给我兄长,让他来日给我烧纸的时候,多烧点兵器。”
“李将军,你的意思是?”大夫似乎也猜到了这条路。
李念慈道:“回头我找个机会遣散客栈百姓,而后一把火将这客栈烧了。一同葬死在这里,王爷只能将罪责怪在那群匪贼上。就算是我保护不周,可也丢了性命,他至少不会公然为难李家。”
“你们要寻|死?”千雪终于忍不住开口。
而后她又对千雪说:“陈姑娘,我们这群人若是保不了邵云性命,回去只有死路一条。天一亮,你就快走吧。”
“你保护我朝疆土与百姓平安,打了这么多胜仗,不该这么白白去死。”陈千雪沉痛地看着面前的李念慈:“其实我想说……我……就是十八岁正月十五酉时生辰。”
话一出口,那大夫立刻跳起来:“你说真的!”
李念慈慌忙拦住她,道:“你就算为了安慰我,也不至于撒这种谎言。你快走吧,如果真的可怜我,记得给我烧点纸。”
“我是认真的。”陈千雪柔弱非常,眼神却异常坚定:“如果我的死可以换来一位守疆土的将军的命,当然是值得的。”
说着,陈千雪立刻就站起来往墙上撞去。
李念慈手上没有了鞭子,只好冲上去拦她:“你不要冲动啊!”
那大夫也是慌忙抓住千雪的衣服往外拉:“我还没说怎么做药引呢,你死了就不管用了,得活剖!”
“……活?剖?”千雪听到这话吓得腿一软,栽倒在地上。
而此刻房檐上偷听的青梧着实无法接受这个事情,他对颜卿道:“我不可以让千雪出事。这是元格唯一的后人。”
颜卿没有青梧设想的那般犹豫,只道:“我和你一起去救人。”
下一刻,青梧便与颜卿一起飞落到客栈廊檐外,自然引起随从们的注意,立刻变得混乱打斗,而刹那间颜卿挥袖化风,刺向众人。那些人被定格在原地,每人额上都有针尖大小的刺高悬着,稍一动弹便要了性命。
房间内的三人也被外面的打斗声吸引了注意,李念慈还没来得及出去查探,只听见“砰”一声,青梧一脚踹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