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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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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年靠着祖产买地挣了些钱,青梧将内宅里里外外新修了一遍,尤其是那池馆水榭,是他花了大功夫装修而成。此刻的颜卿斜坐在那里,静静地与他对视,仿佛闲云锦鹤。
青梧立刻环视四周,看下人们没有异样,便知道只有自己才能看得见颜卿。
可他暂且不愿回应,首先询问管家:“阿尧怎么样了?”
纪青尧从小体弱多病,是青梧事事关心照料长大,此次从狐莲山下来,他也带来了些新采的草药,一边交给管家,一边朝弟弟的书房走去。
管家立刻答道:“二爷的咳嗽已经见好了,方才吃了些滋补的药,脸色也红润不少。”
青梧点头,已然在说话间经过了那流水小榭,前些天下了场雪还未曾化干净,白茫茫的一片中独坐着颜卿,他却眼皮未抬,径直而去。
其余人未曾看见颜卿的存在,也只跟着青梧匆匆走过。颜卿眼底闪过不可思议,随后眉头微扬,不自觉干笑一声,随后隐匿在茫茫白雪中,化为青烟而去。
书房数步之外传来青尧的朗朗书声,字正腔圆、端正持重,青梧站在书房外,目色欣喜,甚为欣慰。
听见青尧在读《孟子》的君子之道,正欲敲门诉说想念,却也站在门旁思略片刻,还是转身离开。待走远了,才吩咐管家:“阿尧刻苦,厨房里的滋补药是少不得的,这些天我不经常在府里,你多盯着点。”
随后他吩咐众人各自忙活,独自回到自己院里,慢吞吞地扫视周围,并未发现颜卿跟来。他来到屋内,顿觉暖意袭来,原来是从外祖那边赶来照顾他兄弟二人的刘嬷嬷早就将炉子暖好了。
可房内无人,青梧随手解开裳袍挂了起来,他问门外守着的小厮道:“刘嬷嬷呢?”
小厮回答:“老爷,刘嬷嬷在厨房熬粥呢。说是猜着老爷该回来了,先熬好了等着。”
青梧本想让刘嬷嬷回来歇息,可是又知道年纪大的人总喜欢做点什么事儿,若是将她喊来,这粥还是得折返回去重新做。不如等她熬好了,再派去喊也不迟。
他疲惫地转过身,想去歇息片刻,却猛地“啊呀”一声,压低声音惊道:“……快从我床上下来!”
随后青梧立刻绕指轻点门外,将屋内的声音隔开。接着又去锁紧房门,才恢复音量道:“你太过分了!”
颜卿眉眼微扬,趁机抽手甩出长袖将青梧手腕抓住,一扯一拉之际,青梧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带到了床边,随后长袖撤回,青梧一个踉跄也跟着栽在了床上。
他即刻站起身,冷声道:“毫无规矩,成何体统?”
颜卿慢吞吞从他的床上下来,替他扯了扯压得褶皱的被子,道:“客人来了也不接待,直接视而不见,这又是什么规矩?这又是什么体统?”
青梧知道这是方才刻意装作看不见惹到了他。便道:“这里不欢迎你,你也不是我的客人。速速离开。”
颜卿听后倒也神色如旧,挑衅道:“走也罢,我去瞧瞧那个书呆子,看看他有什么魔力能让你如此挂念。”
“站住。”青梧不满:“阿尧只是个孩子,你连他也要吓?”
“……阿尧?”颜卿的唇角微跳,阴阳怪气:“不过是养了十几年的小屁孩而已,喊得这样亲切,事事关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儿子呢。”
“你——不可理喻。”青梧也不愿意多说废话,便直截了当:“有什么话快说,说完快从我家离开。”
“我无话可说了。”颜卿数百年来沉稳老练,然而面对这个将自己从小抚养长大的师尊面前,总是色厉内荏的。他掩饰住微微的醋意,道:“既然不欢迎我,那我走便是。”
随后,他便低头离开,走了三步,止不住回头。瞧见青梧正慢悠悠地品茶,便从身后抽|出一副卷轴,扔了过去。
青梧接过,打开一看,不禁道:“这是……哪里来的?”
此画中正是青梧生前所创门派的众位弟子,居首位的是他,旁边则是大弟子陈元格与最小的弟子颜卿。仙云缭绕,古树盘根于观内,众人面色如旧,只有此刻的青梧面如土色。
“从千雪手中抢来的。”颜卿折了回来,很自觉地坐在青梧桌旁。
“千雪?那个骷髅精还是真正的千雪?”青梧问。
颜卿却突然轻笑起来,道:“还能有哪个千雪,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人而已。世间万物讲究阴阳平衡,你天赋极高,修为极深,却心思单纯不懂人心,最后落得如此下场还如此信任他人。”
青梧恍然一怔,随后竟觉面前的颜卿面貌不清,房间内的一切都变得朦胧模糊起来——渐渐地,他听见颜卿急切的声音:“……怎么会这样,这画……这画有问题!”
他再次睁眼时,是被人用凉水泼醒的,面前是一派全新的世界。
飞鸟与落花在碧蓝的天空中清落盘旋,那参天的古树下堆着晒好的药草,篱笆墙上开满了迎春花,人们穿着单薄的春衣从小径中穿过,身后还有小孩儿笑意盈盈。
“醒啦?别偷懒,快去帮阿婆把地浇了。”粗亮的声音未落,葫芦瓢便砸在了青梧的头上,他啊呀一声,睁眼一看,自己躺在花草丛中,嘴里还叼着根狗尾巴草,身穿粗麻长袍,面前是个壮硕的中年男人。
他拿起瓢,指着自己道:“我……去哪里浇水?”
中年男人听后不曾新奇,见怪不怪地照着自己的脑袋上又是一拳头,道:“别偷懒!”
青梧挨了一下,想起身,却觉得右腿酸软无力,他惊诧地挣扎着站起来,往前走了一步,却发现自己重重地栽倒在地。扑在地上时,才看到地上有根长长的木棍。
他猜测,这是自己的拐杖。
可这是哪里?他是什么身份?又从何而来?青梧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为什么大脑一片空白……他瞧见自己的周身衣物,与这环境融合融洽,似乎一直在这里生活。
他怕再挨打,只好蹲在地上捡起瓢,又面前支撑着站起来,胡乱猜着某个方向走去。
思绪纷乱中,青梧只恍惚记得面色明俊的年轻男子与自己共处一室,那是一间华丽的房间,二人言语不快,争执间打开了一副画卷。
对!画卷……一定是那个古怪的画卷让他神志不清的!
青梧心中泛起汹涌,他头脑昏沉地再回忆,却发现没有其他线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