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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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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你的腿脚还是好的,也没有这么虚弱。”颜卿已经不知道说了多久,将十几年前的儿时事情全然讲述一遍,“我要去京城找家人,叔父才派人把我送出了村子。一别多年,你也有了些变化。”
青梧听得入神,却仿佛与自己不相干。他不愿意相信这是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在颜卿的口中,他二人自小玩耍在一起,只是颜卿父母都在京城,在十几岁的年纪被父母接走,自此再未相见。而青梧的腿则是被舅舅一家活生生打残废的,原因只是饿极了偷吃两个包子。
青梧终于忍不住道:“可是……你说的这些我全然不记得了。”
他宁愿相信现在的光景只是一场荒凉的梦。可是梦的那一端的自己,又是什么样的情况?青梧垂眸深叹一口气,对颜卿道:“这么晚了,睡吧。”
颜卿抬胳膊在如此狭小的缝隙里拍了拍青梧的肩膀:“以后我会陪着你的。”
青梧下意识躲避道:“快睡吧。”
可还未曾合眼,就听见外面传来阵阵悠扬古老的钟声,急切而有节奏地敲击着,传入这个村子的每个人的耳朵里。青梧坐起:“出什么事了?”
他旁敲侧听地打探过有关于钟的故事。在村子建立当天,第一任村长将钟摆在了村口处,会专门安排守钟人,如有特殊情况,立刻鸣钟提醒。
颜卿也道:“我在村里生活这么久,也只记得这钟就鸣过一次,那回天寒地冻,狼群围攻,村子里的大人们伤了十几个才将狼群赶走。”
这次鸣钟急切,仿佛更有大事发生。
二人迅速穿好衣服朝外面奔去,只见舅舅一家也出了门,大家急忙忙奔走,目光急切而担忧,凝然注视前方的路,竟全默不作声地急速赶路。
在众人聚集的村口,大堂里也坐满了村长与各前辈老人。
村长瘦削而有力量,鹰似的眼睛扫视了众人一番,开口道:“咱们的药材库被偷了。”
话一出口,众人哗然,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议论,待到情绪激动处,高声喊了句:“盗贼在哪儿?打死他!”
村长见状,稍一抬手,立刻安静如初。
“大家先别急,药虽然被偷了,可那些都是普通的草药,趁着收药的贵客没来之前,再凑一些就是。召集大家过来,是想让你们把自家珍惜的药材和粮食看管好。”
村长再次环视众人议论纷纷的脸,心中盘算着谁还未曾到来。
只是有人开口:“既然是普通的草药,一定是外人干的!”
“对,这些家家户户都在种,谁会去偷?一定是外面混进来了贼!”
大家的目光纷纷投射|到颜卿身上,仿佛千万道利刃刺向他的脸。甚至已经有人准备摩拳擦掌,想将颜卿即刻捆起来打死。
青梧忍不住道:“他今日太阳落山到现在,一直与我待在一起。”
众人又将目光移向这个被忽略掉的瘸子青梧身上,道:“一时半会儿都没分开?”
青梧点头:“是,我和他一起烧水,方才躺在……睡在一间房里,未曾分开片刻。舅舅也可以作证。”
村长道:“他一个人怎么能搬得动。颜卿自小在村子里长大,他在京城里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大老远跑这里来偷拿几十斤最普通的草药?”
“我若真的是盗贼,为何不跑?偏偏来这里等着你们抓?”颜卿不缓不慢开口反驳众人,随后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何盗贼会偷窃几十斤普通的草药,而不去拿价格更高的稀有药材?而且……仓库有人看守,几十斤草药的运输可不是小事情,难道不会被发现?”
青梧紧跟着说:“盗贼若是不懂行的外来人,那么与盗贼勾结的……一定是能拿到仓库钥匙的自己人。”
说罢,众人纷纷寻找看管仓库的老二,却不见其踪影,只听到一声:“他在这儿!”
老二被几个年轻人拖着挤进了大堂,扔在了人群中央。只见他醉得不省人事,接连泼了几次凉水都未曾醒来。那几个年轻人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道:“村长让我们去找老二,村里都跑遍了也没见人,最后是在后山的碎石坡上找到他的。”
村长下达命令:“盗贼是谁,还不能下结论,等老二醒来,我们再盘问。眼下最要紧的是,各自回去准备家伙,如果有外人来,就给他拼个你死我活。还有,我们商量,再选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看守仓库。”
另一位老人开始喊人,被喊的人立刻赶到其余仓库,剩下的人则各自赶回家中看守并准备武器。
因为颜卿是客人,青梧是个瘸腿,所以二人没有被喊去看管仓库。
众人已经散去,二人将要离开时,却被村长轻声拉住:“青梧,你等等。”
青梧回头,不解地望了他一眼,随后拄着拐杖道:“村长,还有什么事情吗?”
村长压低声音道:“颜卿这几天没人照顾,房间也没有收拾,只好住在你家里,添麻烦了。我给你拿几件他的东西,他临走时忘记带了。”
听到这里,青梧也只好一瘸一拐地跟着村长往他家走去。
颜卿一路很贴心地搀扶,可他的胳膊并没有拐杖好用,所以青梧也只好客气礼貌地拒绝了。快赶到村长家中时,四下无人,村中的圆月将小路照得仿佛生了光辉。
村长忽然停下脚步,转身从袖口里掏出一个东西。
“收药材的马上就要到了,那些仓库的东西不值钱,只能换些村里用的粮食和衣服。每次贵客到来,主要还是来寻这个东西。”
他将袖口的东西拿出来快速塞到青梧手上:“快收好。”
每年村长都会带着一批人去村外的深林里寻找珍惜药材,其中有一种极其珍贵的灵草长在深林三十里处的黑渊旁,此药材呈深红色,浑身剧毒,从未有哪本医书上记载过。只是收药的贵客点名要寻这个东西,并且会将价格给得极其高。
村长当然是知道金银财宝的,他可以有一个月的时间被贵客接走,穿过绵延千里的深林,住在稍微热闹的城镇里享受花钱的乐趣。
他也曾经寻找过走出深林的办法,甚至尝试记住路线,可是被敲击晕了以后毫无印象,只记得城镇短暂的繁华与热闹,那是一种魂牵梦萦的美妙。
“我的备用钥匙也被偷了,所以——内奸一定在我最信任的人里藏着。”村长交代青梧:“事儿出的急,我也来不及防备。你是这个村子里,最不起眼的,没有人会对你多留意,所以,这宝贝放在你身上。”
“……”
青梧话到嘴边,只吐出一句:“万一偷东西的人剑走偏锋,来我家里了呢?”
村长摆摆手:“整个村里,你舅舅家是最不值得偷的。颜卿聪明反应快,帮忙一起守着。事成之后,你就是村里的功臣,南边新盖的两间房,就是你的了。”
不等答应,村长的鹰眼变得寒冷:“你要是弄丢,我可就要怀疑……是你偷的东西了。到时候,你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年轻人,看清情况,现在到你的表现机会了。”
青梧心中一阵恶寒,平日里笑呵呵的村长竟然无耻到这种境地。
盗贼来犯,人心惶惶。
他也怕贼来偷。
颜卿微笑着送走了村长,目光也冷了下来:“若不是念着咱俩昔日旧情,我也不会再来这破地方。这下你终于知道我为何不去他家住了吧?”
青梧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轻轻拿出那包极其珍惜的东西,掂量道:“这究竟是什么,除去纸的重量,也不过半两。”
猛然间他想到了一个十分矛盾的问题:村子被深林围绕,自然难进难出,仅仅靠近深林几十里的药材便如此珍惜,那么深林绵延数千里,每年收药的人是如何来的?又如何走的?颜卿是如何来的?又如何走的?
颜卿倒是静静地瞧着青梧手上的东西:“这个老滑头,做人做事总是留几手,说不定给你的东西就是个最普通不过的草药。真正的宝贝,不知道在哪里藏着呢。”
青梧却趁机突然问:“你是怎么过来的?”
颜卿怔了怔,随后笑着沉默片刻,良久才道:“这个还真不能告诉你。不过……你很快就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