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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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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莲山夜晚狂风呼啸,这间最大的客栈竟不似从前灯火辉煌,反而悄悄息了灯,只有刹那间的闪电将大堂照亮片刻,露出人人惊惶的脸。
——又是一道闪电伴随闷雷,店小二已经抖似筛糠,他看到老板被这群满脸横肉的匪贼砍个半死,倒挂在房梁上,似有若无地呻吟。
其余客栈中的所有店员都被捆绑起来,嘴巴被抹布塞得紧实。
那些歇脚吃饭的客人也有不少遭了殃,不是已经丢了命,便是和他们一样被捆住塞了抹布。只有楼上那条匪贼们口里所说的几条大鱼还有或明亮或昏黄的灯光。
“大哥,要不咱们杀进去?”其中一个匪贼已经按捺不住。
也有几个匪贼悄声附和,手中的刀剑已经扬了起来——楼上的邵云公子可是南平郡王最宠爱的儿子,如今来了这里,劫杀一回,足够下半生的逍遥快活。
被唤作大哥的匪贼头子脸上有道深深的刀疤,他粗狂高壮,比其余匪贼高出不少,却是个心思细腻的。
他冷哼一声,压低了声音:“邵公子做事张扬得很,他身边会不带能打的随从?要我说,弟兄们,咱几个趁着他们睡着,用软筋散和迷魂香悄悄放倒。”
其余匪贼们听着深感赞同,狠狠点了点头:“听大哥的!”
他们悄声将迷晕的客人们都扔进了柴房里,锁上门。又将刀剑在店小二们脖子上作势抹了抹,吓得他们立刻昏死过去,心理素质强点的,也被一棒子闷棍打昏,剥了衣服,关进厨房。
随后,他们将奄奄一息的店老板装进麻袋里,也扔进了厨房。
这些人穿上店里的衣服,匪贼堆里做饭的厨子用软筋散混着面粉,做了些味道勉强过得去的糕点,挨个敲门送了上去。
青梧就是吃了那些糕点的倒霉蛋。
这软筋散无色无味,名为软筋散,便是服用或闻后骨头伴着筋都是酥软无力的,且见效快,极难发觉,是不少歪门左道必备之物。
可是它珍贵难得,须得花上大价钱才能买到少许,且易受潮难保存,打开后若是呼吸不当,甚至会误服。这次匪贼们足足拿来了四五包软筋散,可见是下了大投资。
青梧被这雷声惊得意识清晰了些,他稍微扯了扯手腕上的红绳。
房间里点了灯,尤其是颜卿坐的桌子旁,灯光甚是明亮。方才还月光皎洁、万籁俱寂,现在却雷声大作、乌云遮月,颜卿却平淡如初,静静地翻着书。
觉察到青梧清醒了些,颜卿温声道:“不知道你究竟经历了什么,连这软筋散都撑不住。”
青梧歪着脑袋靠在桌子边,安安静静地无言相对。
颜卿不缓不慢地继续翻书,随后道:“你曾经对我讲《清静经》,里面有句‘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那时我总以为只有世间清静祥和,万物天地才归为一。”
他放下书看着青梧:“可我方才静坐,恍然间听见楼下动静,听见你挣脱红绳的声音,心思被扰乱。这才觉察出——天地皆归内求,人才能清静。我将这万物声音融合自身,一切声音将不再是声音,心思便全然收回。”
青梧听着他一字一顿的理解,有气无力道:“人神好静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你只悟到这层道理,得到了认为的清静,却言行被欲望牵引,怎可得道?”
“欲望?”颜卿听到这里心思一动,随即暗暗垂眸,声音也随之降低。
他站起来缓缓走到青梧身边,看似清冷明静,却在扫视青梧那张俊美白皙的脸时闪过了丝贪婪之色。闷雷又是一声响起,伴随着闪电,他轻轻触了触青梧的指尖。
青梧倒是冷不防一个激灵,瞧着他直勾勾的眼神,本能地移开手指。
可随后浑身一股激流涌动在周身,青梧难以置信又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被软筋散酥软的身子似乎也恢复了些力气,逐渐——逐渐清醒。
同时又很不自在。
因为颜卿很没有分寸地将他的手紧紧握住,双手触碰的温暖在指尖环绕许久,青梧只觉得是头昏耳花看错了——颜卿目光中似乎带着些许挑衅。
雨声伴随狂风卷帘倾盆而出,大雨潮湿的味道冲刷了方才房间中的沉闷。
灯火忽明忽暗,二人沉默不语。
青梧渐渐觉得身上奇痒难忍,似乎有数万蚂蚁在爬咬,被抓住的那只手不断涌入暖流,可后背却冷得冰凉,而另外一只手却被红绳牢牢绑着,动弹不得。
惊雷“轰”地一声劈在了院内的一棵树梢上,青梧也随之口吐鲜血,心脏狂跳。他抽|开了颜卿的手,发觉身上气力充足了些,随后用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这就是你说的——软筋散的解药?”
是颜卿用内力生生从他的骨髓里逼出来的。
“也有可以服用的,不过我懒得去配药了。”颜卿抬手捏住青梧下巴,要替他清理嘴角余血。
青梧疯狂摇头甩开他,冷声道:“没大没小,你欺人太甚。”
“我岂敢欺你?”颜卿无辜道:“这软筋散若是不解开,数日后浑身溃烂而亡,我这是在救你。你不该凭空冤枉我。”
青梧听了这大逆不道的话,竟被气笑了:“你明知道那糕点里有软筋散,还非逼着我服下,这是欺人之一。你有药方不配,却用内力逼出,让我冷热难耐,再次遭罪,这是欺人之二。”
说道激动处,青梧发觉额头似乎有些许汗珠冒出,最后又道:“你方才举动,是欺人之三。”
颜卿听后并不辩驳,只点头道:“你分析得在理。不过——就算是我欺负你,又能怎样?”
青梧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手中掐诀,随后闷雷再次袭来,狂暴地劈到了这间房的窗上,“咔嚓”几声是木头断裂的声响,大雨被狂风席卷,朝着房内冲刷而来。
颜卿却长袖轻挥,雨势似乎逆流归去,珠帘被狂风吹打作响,房内却安然无恙。
青梧知道自己目前是无法与他打上哪怕半个回合。可他又实在不想受此平白侮辱。
正在焦灼之时,房间门却被敲响。
声音极低极轻,二人对视心照不宣地休战,颜卿走过去打开了房门,只见身量纤弱的素衣女子站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