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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晋江文学城独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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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吉,打听到了,天家有两个适龄未婚的公主。”侍从稍抬眉眼,没敢直视坐着的男人的眼睛,难言道:“大康公主作风风流,个个都圈养男宠。福安长公主府上露过面的已有八人,阳平公主比较低调,府上有多少男宠奴才没打听出来,天家的大公主有一夫一侍,额,是同出一族的堂兄弟。”
塔拉不由侧目,再一次被中原王朝的作风给震惊了,中原女子不是传说中的贞烈保守?他掂起桌上放的铜镜,捏着下巴对镜反复打量,若有所思道:“本王能否胜过那些男侍?”
“……奴才没见过公主的男侍。”
“带本王出去转转。”他看眼窗外,扣下铜镜出门。
下楼时,塔拉主动对中原属官打招呼:“大人这是也要出门?搬桌子呢?要不要帮忙?”说着人已经凑上去,被拒绝了继续殷勤道:“大人们要是人手不够,可招呼我的人搭把手,别客气啊。”
见人走远后,被称为“大人”的坊官及奴仆抹把冷汗,“听说鞑靼王子不拘小节我还不信,如今可真是开了眼了。”太热情了,说帮忙就动手,吓了他一大跳。
“他官话说的竟也不错,虽然带的有口音,但也不影响交谈,他说的话我都听得懂。”
“看到他身后站的人了没?异族服饰汉人长相,不是我朝派来的,是跟着鞑靼人一起进京的,估摸着就是他教的官话。”
“嘿,你们说要是两朝开放交易了,我这等人去鞑靼教官话是不是也能混个官当当。”说话的小厮提了个桶,嫌恶道:“我算了算,你们说的那个人应该是前朝派去驻守鞑靼的遗民,跟我们土生土长的比起来也就是个半吊子。”
“那他们离开的时候你跟上……”
“那可算了。”小厮避瘟似的摆手,鞑靼官员来时穿的袍子还没他身上的布料好,哪怕有千头牛羊,买不到好东西也是无用。
“就这么让他们出去了?”楼梯旁穿着皂衣的小厮有些慌乱,“不会出事吧?鸿胪寺的大人还没来吗?”
坊主看了眼外面的日头,眯眼说:“可能被事绊住了,你去鸿胪寺看看……你慌个什么劲儿,皇城根上有京兆尹呢。”
已经离开的塔拉出门时还想着偶遇公主,进入坊市后眼睛就忙不过来了,一行人从糕点铺子出来又进了衣料铺,再出来身上的长袍就没了,打头的塔拉王子换上了一身玄青色博袖宽袍,很不适应地想要拿带子束起袖子。
“台吉,二皇子在对面酒楼上,他在看您。”
二皇子见楼下的人看过来,含笑招了招手,见鞑靼人往这边来,他侧身问:“三妹,你要不要避避?鞑靼王子要上来了。”
“可以不避吗?我听说他眼睛是灰蓝色的,我想见见。”
“可以,我就是怕那厮冲撞了你,他是个身段低的。”话落,沉重的脚步声已经踏上楼梯了。侍从得到吩咐提前拉开门,康宁正面迎上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不由眯了眯眼。
“小王参见二皇子。”
“塔拉兄不必多礼。”二皇子康璟连忙上前两步掺扶,嗔怪道:“你我二人皆为王子,不论尊卑,下次可不要如此多礼了,受不起受不起。”
“受得起,鞑靼归属大康,我父汗在朝上该是王爷份位,小王低您一阶,该当行礼。”即然已经投诚,塔拉躬身很利索,想要好处哪还能拿架子,他一向不在乎这些虚面。
“二皇子,这位是?”他看向室内的另一人,有些猜不准是皇子妃还是公主,容貌娇艳,眼神灼灼。
“我朝三公主。三妹,这便是鞑靼王子,可汗王长子,他们那边称王子为台吉。”
“小王参见公主,公主殿下大安。”塔拉心下一喜,立马躬身长拜。
“台吉多礼了。”康宁避开,虚扶一下让座请人上坐。
“大康如此繁华,小王都要舍不得离开了。”塔拉临窗而坐,入目便是繁荣的街巷和来来往往的行人,在入城门见到城中百姓穿戴时他就知道他们已经漏底了,索性坦然承认,由衷羡慕道:“中原人很了不起,如此建筑是我从没见过的,难怪中原王朝人口众多也能长治久安。”他让人把他买来的糕点糖果拿上桌,“公主别嫌弃,这也是借花献佛了,我们鞑靼没有这些好东西,一个没忍住,差点把店给人家包圆了。”
康宁忍不住乐,给面子地捻起杏仁糕,夸道:“台吉中原话学得不错。”
“我额赫喜欢中原文化,我小时候就跟着戚先生学官话,那时候觉得烦的不得了,如今该感谢额赫跟戚先生,不然我没有机会能来大康,也就无缘认识公主。”
康宁怔了一下,这话说的可就有些放肆了,她不免怀疑是不是这鞑靼王子对中原文化只知表不知里,抬眼望去,正好撞进一双灰蓝色的眸子里,她没感觉错,这莽汉的确是在撩她。
康宁不由向她二哥望去,见他笑盈盈地看戏,她不免也笑了下,垂眼拿手帕擦去手指上的糕点沫子,浑然不觉的继续问:“额赫是母亲的意思?”
“公主蕙质兰心,额赫是母亲的蒙语发音,阿布是父亲的蒙语发音,小王蒙语名字叫塔拉,中原话里的意思是草原。公主可称小王塔拉或草原,台吉都是给外人喊的。”塔拉温和又紧迫地盯着眼前姑娘,她该告知芳名礼尚往来一番吧。嘻嘻,关系拉进。
康宁感觉他是想知道自己的名字,但她玩心大起,偏不给他说,转移话题道:“不知道鞑靼有何美景,你们放牧果真是逐水而居?”
“是逐水放牧,我们最大的财富就是牛羊马和骆驼,所以人跟着它们走,一年要轮换三四个牧场,不过也不是没固定居所,冬牧场是我们的大本营,每年秋末我们都会回到那个位置。”塔拉抓紧机会介绍:“我们生活的地方在不儿罕山,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草原的尽头仿佛与天连接在一起了,起风的时候你能清晰地看见天上的云在游动。”
他见三公主倾身细听,但神色未见向往,不自觉地捏紧袖边,“公主您会骑马吗?在我们草原上,有事没事都能打马驰骋,我妹妹们时常打马出去狩猎,草原狼,兔子,野黄羊,狍子,角鹿。水草丰密的地方是野物活动频繁的场所,马蹄声惊起藏在水草里的野兔,它们惊慌失措逃离的时候就是我们狩猎的好时机。”
“只是想想就好畅意,我们这边打猎都是在山里。”康宁神色一动,草原她没见过,光凭描述她想象有限,但打猎她参与过,秋猎冬猎她都有经验。
塔拉呲牙一笑,“原来公主也爱好狩猎,我还担心您听不得杀生呢。”
康宁微微一笑没接话,担心听不得你不还是说了。
“说起山中狩猎,我们鞑靼部落也有生活在山林里的,他们有固定村落,日常在山中狩猎,獐,野猪,驯鹿,棕熊,野狼,老虎,这些都有猎到过。”
“噢?那游牧的和狩猎的岂不是分开生活?山林狩猎部落还会听你们调动吗?”二皇子康璟不由问。
“游牧不管怎么转,冬季都是要回来的,就如大康,幅员辽阔,京城之外的百姓也接触不到皇上,但也听命朝廷的调度不是?不听话就打呗,打个两三次就长记性了。”
在两人谈话时,康宁目光直白地扫过塔拉臂膀、腰腹和弓出弧度的长腿,他跟一起进门的属官随从相比,体型反而细长一些,不是五大三粗,满身疙瘩肉的体型,但视线触及他的胳膊和腰腹,直观地可以感受到他不乏力量。
在他看过来时,康宁粲然一笑,自然地挪开视线,不掩好奇地询问:“塔拉王子,鞑靼贵族的眼睛颜色都是灰蓝色?”
跟随进屋的几个蒙古人眼睛都是棕黑色,眼睛不大,长阔脸,颧骨高,说实话,以康宁的审美她觉得不怎么好看。但塔拉的长相却很有特点,眼窝较深,眉骨高挑,鼻峰挺,五官深邃,脸型轮廓硬朗,加之他的体型,给人的感觉很不好惹,挺凶悍的。但他灰蓝色的眼眸又有一种深情宁和的神采,看着人说话的时候冲淡了他自身的侵略感,会让人对他卸下防备。
“不是,我兄弟姐妹十三人,只有我一人有灰蓝色的眼睛,据我额赫说,她额赫是北海那边的姑娘,她有灰蓝色的眼眸,所以我的眼睛是遗传了她的。”他手抚眼角,沾沾自喜道:“我额赫可没继承到她额赫的眼睛,她可遗憾了。”也很羡慕。
康宁被他暗喜的神色逗笑,这人的心思可都写在脸上了,“塔拉王子,你今年多大啊?”
“十七,您呢?”
“十七?”康宁震惊,他看着不比她二哥小啊,而她二哥已经二十有一了。
“怎么了?”塔拉疑惑。
“看来放牧挺熬人的。”二皇子拍他肩膀道,指了指自己,“我年长你四岁,但看起来我俩是同龄人。”说同龄人还是给他面子了,康璟眉毛鬓角都有定时修剪,用度讲究,皮肤细嫩,远不是满头小辫的鞑靼王子可比的。
塔拉手指动了动,又想摸铜镜出来照照,他对他的长相很满意,很有男子气概。二皇子虽贵气逼人,但长相嘛,在他看来有些嫩,不像个汉子,像是毛还没长齐的莽头小子。
“我故意晒的。”他挽尊道:“我已经有自己的部落了,脸嫩不是很让部下信服,而且我们这种大骨架长相不显老。”
“自己的部落?”康璟蹙眉,不可思议道:“你被可汗王分出来了?”
“我从书上看到过一种习俗,讲的是鞑靼人遵循的是幼子守灶,其他儿子成年后父亲赠予钱财奴仆牲畜让其自立门户,父亡后身后财产全归幼子,身后事也有幼子操办。但我没想到王室竟也有这项传统。”康宁看着塔拉诧异道。
塔拉灰蓝色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涟漪,他心中一痒,再看对面的三公主,脸上的笑容真诚多了。
“公主才识渊博,我部落的确有此传统,两年前我已在父汗的扶持下建立了自己的领地。”他往室内一指,很有些骄傲地说:“他们都是我的部下。”
被提及的几个大汉恭敬行礼,与汉人行礼时手护腹前不同,他们是伸臂,手心向上再躬身鞠躬。
“那你跟可汗王离得远吗?来往可否密切?”康璟急急发问,他思及自己,孩子都有了却还没封王,更别谈封地了,他更想问的是可汗就不怕儿子有了势力后造反?或者是其他王子不怕可汗把王位传给长守膝下的幼子?
“这个当然,我们虽住可移动的毡包,但也如你们朝廷一样,王帐被拱卫在中央,将领守卫在四周,我也在其中。”塔拉大概意会到二皇子的意思,直白地说:“我们游牧民族一向只服勇士,非立嫡立长,受将领拥护、能服众的王子才能登上王位,我要是远离王帐了,表现再出众也没人看见,那还怎么争夺王位啊。”
康璟被他直白的话打的有些措不及手,涉及王位之争,哪怕只是外族他也担心被有心人听去了添油加醋给他惹麻烦,心里一时懊恼跟这蛮人聊过界了。
“那如果有人不服上位的新王呢?”康宁问。
“不服的将领可率自己的部下离开,自立为王。但也会被追杀,实力不够的可逃,来日有能力了可反杀抢回王位。”塔拉说起这些就热血沸腾,说话时双拳紧握,一副要上马厮杀的架势。
康宁被他这猛然爆发的煞气震的有些心慌,这时看她二哥起身说要回宫,也连忙站起来匆忙告辞,二人脚步匆匆下楼离开。
塔拉有些木然地顺着窗户看两人头也不回地钻进马车,转头看向站在桌旁倒茶喝的中年男人,“戚先生,我表现尚可吧?”
“您说呢?”男人点了点快要消失的马车,哼笑一声:“您要不降低点要求,是个皇室血脉就成?”
“不成么?可我把我新学的赞美词都用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