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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请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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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荼蘼实在没好意思拒绝林峰和的蹭饭请求,侧身放他进了客厅。
林峰和自带的瓷碗很大,和江荼蘼平常用来盛汤的海碗差不多。半边盛饭,半边装菜,也算是准备齐全。
“嗯……我还有一道菜没炒,要不你在客厅坐一会儿?”
最初的拘谨过去之后,江荼蘼的态度自然不少,他现在的心态大致就是在自己的地盘安全感拉满,林峰和的威胁感再重,他也无所畏惧。
“好啊,你去忙吧。”林峰和笑得彬彬有礼,不带一点攻击性,如同草原上最无害的草食动物,“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尽管提出。”
江荼蘼客气地点头,却也不会真的让他帮着做什么,转身回厨房继续忙活。
凌荨中午会回来吃饭,所以他今日特意把午饭做得比平时丰盛,除了主菜糖醋鱼之外,还有熬得软糯的鱼片粥、香辣滑嫩的麻婆豆腐、西红柿蛋汤以及还未开始炒的炒青菜。
两个人吃三菜一汤,量确实大了些,正好可以让林峰和分担一部分。
江荼蘼想着,重新开火,先倒油热锅,而后将洗干净择好的青菜倒进锅里,快速翻炒至适当的熟度,再盛进白瓷盘内。
全程用时不过三分钟。
从橱柜里拿出托盘,他将炒青菜、麻婆豆腐和糖醋鱼放上去,正要去舀温在电饭煲里的鱼片粥,一转头,就被不知何时悄无声息溜到厨房门口的林峰和吓了一跳。
“林学长,你能别这么神出鬼没的吗?”他哭笑不得地问。
“放轻松,我只是来帮你端菜的。”林峰和依然笑眯眯的,只是目光不在他身上,而是直奔着托盘上的糖醋鱼去。
虽然麻婆豆腐、炒青菜甚至鱼片粥都很香,但他依然坚定地选择自己的初心——糖醋鱼。
江荼蘼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唇角抿起一丝笑意,顺势将托盘递给他:“好吧,那麻烦学长了,放到餐桌上就好。”
“不麻烦,这是蹭饭人的基本素质。”林峰和两手接住托盘,仿佛捧着一片羽毛般轻巧往外走。
江荼蘼见状,转身取出两只大海碗,盛上两人份的鱼片粥和番茄蛋汤端了出去。
剩下的留给一会儿回来的凌荨。
江荼蘼出去时,林峰和已经把三道菜呈三角形状摆上桌面,自己坐在糖醋鱼和麻婆豆腐中间的位置,两只手捂着自己带来的碗,仿佛幼儿园的小朋友乖乖等开饭。
他的表情神似曾经的沈钰天,不过沈钰天性格纯粹,江荼蘼能分辨真假。而这一位,他谈不上了解,自然也就不敢下判断。
按照这位的演技,以前既然能在他面前把递情书这件事演得毫无破绽,那现在装出一副期待的样子并不难。
诶不对,蹭个饭而已为什么装期待?难道是他对人家的偏见太深了?
江荼蘼甩甩头,把这些古里古怪的想法抛开,坐到了林峰和对面。
“学长,我们开饭吧。”他主动接过林峰和的碗,随手比划了一下,发现这碗比自己用来盛粥和汤的碗都大,忍着笑道:“你是要打满满一碗饭吗?要不直接拿我家的盆……我家的碗吃?”
林峰和眨眨眼,用目光谨慎地丈量装着鱼片粥的瓷碗的大小,果断“婉拒”:“多谢美意,但不必了,我即便长两个胃也吃不下这么多粥,给我打三分之一……算了,我自己盛吧。”
说着,他将碗又拿了回去,小心地舀了一个碗底的量。
江荼蘼被他小心翼翼的样子逗乐了,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道:“学长,你下次来蹭饭可以不用自备碗筷了,这么大一只海碗,你吃起饭来也费劲。”
似乎受他的笑声感染,林峰和也微微弯起嘴角,筷子精准地夹下一块鱼尾巴上的肉,慢条斯理地边吃边问:“我还能再来蹭饭吗?”
江荼蘼盛了粥,把麻婆豆腐并汤汁辣椒一起拌在粥里,面不改色地往口中送,让林峰和看得挑起眉头。
听到这话,他咬着勺子认真思考片刻,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当即点了点头:“可以,只要吃完饭后你愿意洗碗——”
说到这,他倏然一顿,眼神狐疑地扫向林峰和的手。那是一双属于学者的手,修长白皙,指腹生有厚厚的,写字留下的茧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痕迹。
不像会干活儿的。
江荼蘼又迟疑了:“学长,你会洗碗吗?”
“……”林峰和沉默了,也像他刚才打量自己似的摊开手看了看,半晌过去,才给出一个不确定的回答:“会吧。”
“……请务必练好了、保证不会打碎碗碟再来!”江荼蘼双手合十,眼眸微闭,一脸诚恳地祈祷道。
林峰和默默把手放下,没有说话,而是先尝鱼肉,又吃豆腐,足称美味的菜肴让他眼中流露出满意之色,再回想“洗碗”的条件就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好吧,我记住了。”林峰和点头答应。
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江荼蘼笑归笑,却又不禁想起了以前的沈钰天。
倒不是他在怀念什么,而是这两人虽然性格上大相径庭,但偶尔的某些举动、神色都透着隐隐约约的神似,比如在玩笑场合的过分认真。
大概是学者的共性吧。
吃罢饭,江荼蘼收起剩余的半桌菜放回厨房,林峰和则很自觉地帮他把需要清洗的碗筷摞到一起,端进厨房。
方才在餐桌上,他展现了与他体型严重不符的饭量,自己就吃掉了半条鱼。
那可是足有五斤重的大草鱼,江荼蘼看着都想给他递健胃消食片,这会儿吃完饭,正好起来运动运动消消食。
两人在厨房里忙碌了十分钟,江荼蘼负责刷碗,林峰和负责将洗干净的碗擦干放入消毒柜,现下终于收拾完毕。
林峰和拧开水龙头洗手,在哗哗的水声中笑眯眯说道:“今天多谢学弟救济,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可以尽管告诉我。”
“嗯……暂时没有,先欠着吧。”对于他的“道谢”和客套说辞,江荼蘼并未多想,随口应了一句。
毕竟都是成年人了,谁没在特定场合说过一两句类似的废话。
然而林峰和却好像不满意他的回答,稍微走近一点,突破了两人间的社交距离:“真的没有吗?我看学弟你眉心郁结,眼下乌青,必定有为难之事。你何不说出来,就算我不能帮你解决,也能替你分担一点心理压力。”
江荼蘼给他整不会了:“……您大学时期选修过看相吗?”
“选修过心理学。”林峰和托了下单片眼镜框,仔细打量他,脚下不自觉又退开,“不是我会看相,而是学弟你把心事都写在脸上了。”
“不是什么大事,马上要解决了。”江荼蘼挠挠头,余光不自觉瞥向他,途中还故意绕了个大圈,“嗯……就是说,学长你研究的方向是外国文学,那你对国内的民间传说有了解吗?”
“文学都是相通的,我的另一个研究方向是世界史,必然会涉及到国内历史。你说的民间传说也是我的研究材料之一。”
林峰和的答复来得及时又准确,简直让江荼蘼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早知道自己要问什么。
不过比起迫在眉睫的文稿问题,这种小细节一点也不重要。
江荼蘼连忙把林峰和迎到客厅,给他倒了杯可乐,然后拿出沈钰天给的资料,将自己阅读时遇到的问题,以及如何恰当化用传说故事等难题尽数说出。
为了把稿子写好,江荼蘼是下了苦功夫钻研这方面的资料的,问的问题比林峰和带过的几个研究生都有深度,他的心态原本比较随意,现在也认真起来。
“给你资料的人整理得不错,你这几个问题的答案都在里面。之所以看不出来,是因为你把不同章节的内容切割开来孤立看待,你需要先梳理出它们的关联点,再进行推导……”
茶几上有凌荨学习时用的笔筒,林峰和随手抽出一支钢笔,在资料的空白处写下一串概括性词语,再以各种线条和箭头将之串联。
一瞬间,江荼蘼仿佛回到大学课堂,听教授们分析令他似懂非懂的诗词文赋、文学历史。
但林峰和讲得比他们更加简练清晰,也更重视结构化记忆,力图用最少的话语传授最多的知识。
江荼蘼一边听一边做笔记,偶尔走神的时候还会在心内自嘲,当年大学时期他要是有这个学习劲头,现在估计已经拿到研究生学位了。
……
给小学弟布置了几份作业,林峰和笑眯眯地欣赏完他皱眉皱脸的小表情,再把一口没动的可乐递到他手里。
从凌荨家出来,林峰和回到房间,摸出手机,给某人发了封邮件。
“哎呀,我有点期待以后与荼蘼学弟的相处了。”他转着手机,慢悠悠坐在窗前,仰头懒洋洋地晒太阳,“他还真是适合学生与男朋友这两个角色。”
林峰和的感慨并没有传到收件人耳朵里,但单是邮件内容,就足够让收件人危机感爆棚。
咖啡厅内,沈钰天半倚着窗,阳光落在他澄澈的眼中,倒映出不平静的光影。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脑屏幕,眼神极其可怕。
水边的阿狄丽娜旋律柔和,舒缓了冷觉泓紧绷的神经。他放松地坐在沈钰天对面,正认真地画商稿线稿。不经意间抬头,就被他眼神吓得险些拉错线条。
“你在看什么?”冷觉泓把数位板推到一旁,喝了口变得温凉的咖啡,奇怪地问。
沈钰天退出邮箱,打开已经写了三分之二的论文,语气平静且铿锵:“一封愚蠢的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