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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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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昭不解其意的眨了眨眼,“什么感想?”
见此,殷尘凌的笑容越发灿烂了,眉墨如画的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他薄唇微张,仿佛那为人授业解惑的夫子,耐心的向顾昭解释道,“我是说,看着别人为‘你’冲锋陷阵,感想如何?”
“为我冲锋陷阵?”顾昭将视线转向院内,观察一番后,却仍然迷惑不解,“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看,”殷尘凌将手中的折扇虚空点向跪伏的于主簿,“为了帮‘你’的父亲摆脱‘罪名’,本该苟且偷生的蝼蚁,成了铮铮傲骨的文人,为了所谓的忠义二字,舍弃了全家上下的性命,一向铁面无私的卓将军,正在徇私枉法,意欲帮助渎职的官员开罪。”
说完,没有等待顾昭的回答,手势一转接着点向汇聚起来的其他县衙官员,“因为‘你’家庭幸福,本该相互碾压,勾心斗角的县衙内部,众人各司其职,尽忠职守,让你父亲虽然困居一处贫瘠狭隘之地,却如鱼得水,有人可用,让此城镇繁荣至今。”
“你可知,”说到这里,殷尘凌一步跨出,站到顾昭对面,折扇点在顾昭心口,幽深的瞳孔牢牢地定在顾昭眼上,“在‘你’未出生之前,庆安镇人口不足万人,可随着‘你’的出生,‘繁荣’眷顾了这里,直到今天,这里的人口已经翻了三十倍。”
“所以,你说,凭什么?”殷尘凌俯身凑近,温热的呼吸擦过顾昭的耳边。
“凭什么‘你’家庭幸福,人生坦荡,”
“凭什么别人苦读数年,却抵不过一句‘他三甲及第,状元之才’”
“凭什么众人勾心斗角,生死相搏,‘你’却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所以,顾昭,你告诉我,凭什么,”殷尘凌虚虚的靠在顾昭肩上,按在顾昭双臂的手却死死用力将顾昭定在原地,说到最后,殷尘凌语气轻柔的猜着答案,“所以,是凭你是‘你’吗?”
顾昭沉默良久,随后将殷尘凌钳制自己的双手用力拂下,后退两步,蹙眉看向对方。
“于主簿舍生取义,知行合一,顾昭没有资格评价一二,但我顾昭佩服其所作所为,至于卓将军本就在就事论事,事情尚未落幕,如何妄下渎职之罪。”
“而县衙众人关系和睦,相辅相成本就该是一个官府该有的样子,我顾昭不明白殷大人在不满什么?”
“至于庆安镇的繁荣昌盛,是所有庆安镇百姓一点一点打拼出来的,岂能荒谬的归于一人之身。”
“我顾昭家庭和睦,是我父母琴瑟和鸣,感情甚笃,何人也求不来的天作之合。”
“你说别人苦读数年,你又怎知我没有悬梁刺股,囊萤照读。”
“我顾昭尚未入仕途,解不了你最后之惑,但我知物有本末,事有始终,即使是我也不可能一直顺风顺水。”
“你说原因是,我是‘我’,”顾昭抬眼看向殷尘凌,眼神早已平静无波,“那么,殷大人想杀我,也是这个原因吗?”
“不是啊,”殷尘凌展开折扇挡住自己的半张脸,“我想杀你就只是想杀你而已,尤其是在,你刚才问我在不满什么的时候,就——更想了。”
“殷大人所思所想果然与我南辕北辙,”顾昭轻叹一声,拿起放置一边的雨伞缓缓撑开,雾蒙蒙的雨虽然看着不大,却也让人十分难受,“我并不认为我顾昭可以改变你的想法,所以也不想多费口舌。”
“今日聊的已是太多,殷大人若是想聊天还是去找其他人吧。”说完,顾昭已是背过身,抬脚准备离开。
“顾昭。”
“什么?”
“这世上多的是十年落选,怨偶成双,有始无终之事更是常态,所以,”殷尘凌停顿一瞬,接着说道,“我厌恶你的傲慢。”
世人皆说殷尘凌口腹蜜剑,笑里藏刀,可面对顾昭,殷尘凌不介意将内心的想法说出口。
反正,他也不会在意。
“随你。”似真似幻的天地间,隐约随风落下一道回答,如薄雾般一吹就散的声音却被殷尘凌精准捕捉到。
听此,殷尘凌落下的嘴角再次扬起,‘你看,他果然,丝毫不在意。’
在院门口发生的这场交谈,因为两人的刻意回避,丝毫没有引起院中众人的注意。
而在县衙中发生的波折,也同样没有影响到顾府之中。
待到顾昭心情复杂的回到家中后,便发现顾夫人和顾沛瑶,正分拣着花瓶中七夕节那天放入的花枝,看着两人修修剪剪,重新让花瓶恢复‘活力’,顾昭不由的跟着笑了出来。
顾昭的好心情终止于殷尘凌送来的一封信,信中只有两字——代价。
福至心灵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的顾昭,冲到沐槐江院中,拉上对方便冲出了门。
可事情还是晚了,等顾昭二人赶到的时候面对的便是于家满门皆灭的事实。
带着于主簿回来的卓留良此时正脸色难堪的伫立在于家门口,其面前是抱着小女儿哭的撕心裂肺的于主簿。
突然间痛苦倒地的于主簿抱着女儿从地上坐起,扯着卓留良的裤角便大声喊道,“她还活着,还活着,我看到她动了,快找大夫,救她,救救她啊!”
顾昭并不清楚于主簿说的是真是假,但还是第一时间带着人赶到了苏正玉的那里。
毕竟是‘神医’,万一有神迹出现呢?
遗憾的是,苏正玉在见到人的第一眼,便直接判了死刑。
接收到噩耗的于主簿神情恍惚,跌跌撞撞的抱着人就要离开,被经验丰富的苏正玉反射性的一针放倒,等人倒下,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那些想要大闹医馆的家伙。
全程见证苏正玉动手的卓留良眯了眯眼,突然从怀中掏出几张追捕文书,脸色严肃的将沐槐江,苏正玉,苏染,以及只漏了半张脸的傅观比对。
“你们——”,卓留良举起手中的纸张正要开口。
从对方掏出纸张时便预感不妙的顾昭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了上去,一边阻止对方抢回的动作,一边麻利的将一盏茶泼了上去。
“抱歉,我不小心……”将已经完全花掉的追捕文书放回卓留良手中,顾昭神情真挚的道歉着。
“这…几个…人…是?”卓留良剑眉拧起,拎着湿哒哒还在滴水的文书神色不善。
“好了,卓将军。”顾昭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将卓留良的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现在这些都无关紧要,于府那边需要追查以及收敛安葬,逃走的犯人也需要追回,知府那边也需要防备,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们需要抓紧时间了。”
卓留良的视线在几人之间来回巡视几圈,最后将追捕文书用力团成一团丢到地上,拉着顾昭的胳膊便跨出了门,“走。”
顾昭被扯的踉跄,回身示意沐槐江跟上。
待三人离开后,傅观将追捕文书捡起,依稀辨别出自己画像的傅观嗤笑出声后,内力吞吐,将其彻底消灭的干干净净。
逃走的囚犯找到了,但——却不是活着的,甚至于之前被知府亲兵捉住的那位,也死掉了。
当然,其中也包括,被卓留良安排替代狱囚的几位下属。
坏消息,似乎总是接踵而来。
接到于主簿自缢身亡消息的时候,顾昭直接愣在原地。
只觉得一瞬间头晕目眩。
……
……
“你看,顾昭,他们都是因你而死。”不请自来的殷尘凌坐在顾昭对面,自斟自饮的喝着隔夜的茶水。
茶水早已凉透,一夜未睡的顾昭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将视线定格在殷尘凌身上,久未言语。
“不过,你赢了。”殷尘凌转着茶杯,状似懊恼的开口,“我的计划被你搞的乱七八糟”,完全无法进行,现在你在介意吗,就因为我清理了一些垃圾?”
“垃圾?”
“就是那些原本用来构陷你父亲的犯人,”殷尘凌理所当然的说道,“只是没想到垃圾就是垃圾,完全没有丝毫用处,第一步就全部走错了。”
“不过我知道,”殷尘凌轻轻叹了一口气,“就算第一步进行顺利,结局肯定也不会成功的。”
“关键的那几名犯人被你藏起来了吧,”说完殷尘凌很是感慨的夸了一句,“真聪明啊,完完全全被耍了。”
“干嘛摆着一张脸,”殷尘凌从怀中摸出一瓷白的迷你酒盅,小口啜饮着,“这一局,你可是赢了,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赢了?”顾昭闻言困惑的眨眨眼,视线的余光落到阳虹剑上,抬手缓缓将阳虹抽出,锋利的剑身映出顾昭的面容,顾昭僵硬的扯扯嘴角,“死了这么多人,你说我赢了!”
“当然,”殷尘凌肯定的点点头,“安全且平稳的度过了危机,只不过牺牲了几个无名小卒,或者说是——‘炮灰’,可以说是顾昭的大获全胜了吧。”
“不过,说起来,”殷尘凌言笑吟吟的靠近,乌木般的黑色瞳孔中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你’竟然真的在意啊?”
“那么,‘你’准备怎么做呢,杀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