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个就职礼和两个葬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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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一次乘坐前往霍格沃茨的火车是在五年以前。
五年，几乎是我在校时光的一大半。可现在的我看着过去的我，车窗玻璃里那个甚至懒得笑一笑的姑娘眼神里空荡荡一片，所以遗忘的时间原来比经历的时间更久远。
这五年来，我经历了毕业即失业，毕业即分手。我忙着和家里决裂，忙着四处打工，但我还是把日子过成了个什么也不是，我还是穷的要死，
我忙着参加好友的葬礼，忙着去求校长给我份工作，忙着参加前男友的葬礼，现在又要忙着去霍格沃茨任教。
想想有点可笑。
利斯戈的葬礼在昨天举行。
我没什么适合穿在葬礼上的衣服，事实上我其实早已经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衣服，它们全都太旧，就连最新一件那也是六年前买的了。
可自从认识利斯戈那天起我就从未让他见过我落魄狼狈，所以正因为是最后一面，我告诉自己更要郑重。
葬礼上唐克斯问我脸上的伤是哪来的，我指了指身上漆黑一片的女巫长裙，说，你觉得呢？
于是这位总是能活跃气氛的赫奇帕奇姑娘沉默下来，又过了一会，墓碑前人们渐渐散去，只有我和她还在这里。
“利斯戈前年写信跟你求婚，你为什么没答应他？”
我瞥她一眼，微笑道。
“和麻瓜种结婚我会死。”
她被我噎了一下，发尾开始变红，可她的目光落在我脸上的伤口上，恼怒一闪而过。
“你说真的？”
“我是不是纯血主义者你难道不清楚吗。”
我俯身把一枝玫瑰放在利斯戈的墓碑上。
“如果我连回一趟家取点钱都要这么历尽艰辛，和各种古老魔法阵你来我往，甚至——”我笑了一声，“——以流血为代价的话。你觉得我那连死了都不安生的父母在婚姻上又会给我什么样的诅咒？”
比如，不和某个蹲在阿兹卡班的纯血食死徒结婚，我就没有继承权，不能姓霍尔，也没法在魔法界立足，即使是给人家扫地也没有一把扫帚属于我。
又比如，嫁给一个泥巴种，那我就会立刻凄惨的死去，死之前一定要受尽折磨，因为不肖子孙卡珊卓·霍尔是个纯血叛徒，钻心剜骨七窍流血是她该付出的代价。
“真抱歉，利斯戈，我就是这样一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
我缓缓吻上玫瑰花瓣，轻柔的触感就像是恋人的双唇。
可我还没来得及吻我的恋人。
可我的恋人已经长眠在六尺以下。
水珠从花瓣边缘滑落，顺着坚韧的枝条滴落在照片上，而照片里的年轻傲罗仍微笑着看向我。
而有些爱意还没来得及宣之于口。
“那天出任务之前，利斯戈说已经想到办法解除霍尔家族的诅咒了。”
唐克斯哭着吸了一口气。
“他还说，他已经五年没有见过你了，等今天下班，他就去找你，这回你可没办法再躲着他了。可是，可是卡珊卓，他甚至没能看你一眼——”
“听说你上个月刚毕业就去魔法部当了傲罗。”
我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她的话，就好像她说得是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就好像她说得根本不是我。
“恭喜你，唐克斯。”
我笑着，笑着把面前哭到发抖的姑娘抱进怀里。
“恭喜你实现愿望，只可惜你的学姐我没什么礼物送给你，但等霍格沃茨给我发了工资，我一定给你补上。”
就好像我也不是没能看利斯戈一眼。
“我会是个好傲罗的！卡珊卓，我会替利斯戈学长报仇的！”
年轻的姑娘泪眼婆娑，她一直都这样情绪化，可我看着她，我甚至哭不出来。
多洛莉丝的葬礼是上个月，当时的我哭的比十个唐克斯加起来还要凶。
毕业以后最艰苦的日子里我仍不肯跟家里低头，亦不肯在昔日恋人面前流露出一点落魄。所以我选择了多莉，我是靠着多莉才活下来的，如果没有她当时伸出援手，我甚至要饿死街头。
她的葬礼上我哭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口，那时候我依旧很穷，穷的一朵花也买不起。我满脑子霍格沃茨岁月里这位格兰芬多姑娘的鲜妍美丽，她的豪言壮语，可到最后，我只是记得她在毕业那天的那句话。
她说，如果能做霍格沃茨的老师那该多好啊。
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在那天的葬礼过后，我带走了她的梦想。
那天我没能给她献上最后一枝玫瑰，但我答应她，我会替她好好活着。
而她同样死于食死徒之手。
上个月阿兹卡班暴动，年轻的傲罗姑娘牺牲在阻拦穷凶极恶食死徒的前线。
而就在本月初，同样年轻的傲罗先生死于追捕阿兹卡班逃犯的路上，甚至没来得及过二十二岁生日。
在神秘人消失的第十一年，仍有人前仆后继，仍有人离我而去。
我坐在空无一人的包厢，座椅上的垫子还是以前的花样，桌子依旧咯吱咯吱响，我抚摸过坐垫上的细小破洞，列车经过湖面，冷冷的水汽给玻璃上了一层细细的薄雾。
我看着对面，十一年前我第一次坐上这趟列车，对面的利斯戈和多洛莉丝对我说，你好啊，卡珊卓。
“你们好啊，多洛莉丝，还有利斯戈。”
我一个人对着空气呢喃，而车厢的另一边没有回应。
*
关于我是如何求来这份工作的，这得回溯到一个月以前。
葬礼结束后我昼夜兼程，带着多洛莉丝的梦想一路勇往直前到邓布利多面前，抱住大腿就不撒手。
我开头第一句是呜哇哇哇校长我吃不起饭了求求你让我当教授好不好！我OWLs十二个O就连NEWTs也有十个优秀两个良好，我上学的时候你就说过霍格沃茨永远为需要帮助的学生敞开大门，我现在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求求你让我在这工作好不好哪怕不给工资只包吃住呢！
邓布利多忙着把我从裤腿上扯下来，上了年纪的老校长好不容易摸索到眼镜手忙脚乱戴在眼睛上，他和蹲在地上的我大眼瞪小眼，过了好长时间，他才开口——
“这位同学，你哪位？”
我不要脸的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听到这话之后一骨碌爬起来。
“我是五年前斯莱特林学院的毕业生，我我我魔药学的特别好，当时还有斯内普教授给我写的魔药协会推荐信！”
我把口袋里发黄的羊皮纸双手递过去。
“校长你看我当魔药学教授行不行？”
邓布利多眨了眨眼睛，他看过了推荐信后又看向我，蓝色的眼珠里带着不远不近的笑意。
“那么霍尔小姐，当年你为什么不去魔药协会任职呢。”
为什么。
豁出去脸撒泼打滚的我顿了一下，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和我为什么不再是“霍尔小姐”的答案一样，如果我选择背叛家族，那霍尔这个姓氏所到之处就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魔药大师的推荐信纵然可贵，但也贵不过一个纯血家族的汹涌恶意。
“因为我满心满眼都是为了霍格沃茨奉献终身呀。”
我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其实我并没什么非要在这当教授的想法，我已经五年庸庸碌碌只在麻瓜世界做一些扫地擦桌子的活了，可正如我从未想过多洛莉丝的离开，而现如今她未完的路也成了我面前突然出现，且必须要走下去的路了。
“霍尔小姐。”
面前的老校长又念起我那个陌生而又遥远的姓氏，但“霍尔”早已不属于我，又或者说，我早已经不配姓“霍尔”了。
“可我们已经拥有一位魔药学教授了。而这位斯内普教授……当然，你也认识，他现在也并没有什么退休的想法。”
“啊，斯内普教授嘛，我当然知道啦。”我想起这位斯莱特林院长，作为他的第一届学生，对于这位魔药学教授我也可以算是深有体会了。
所以我笑了起来。
“没关系，反正他的学生肯定挺希望他退休的。”
邓布利多挑眉看向我，一脸的古怪神色。
我顿了一下，身后传来一声咬牙切齿的轻笑。
我慢慢回头，看着面前这位万年不变只穿黑色巫师袍的男人。
“啊，斯内普教授。”
我立刻站起身，笑的尴尬又瑟瑟。
“好巧，好巧。”
而他在看到我的脸后顿了一下，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我。
“……卡珊卓·霍尔？”
阴沉的魔药教授支起嘴唇从齿缝里吐出字句。
“你还活着？”
“如您所见，教授，”我耸耸肩，“我还不是个幽灵。”
“呵。”
斯内普冷哼一声。
“如果同僚比我优秀，我当然愿意让贤。”他瞥了我一眼又看向邓布利多。“只是不知道霍尔小姐毕业之后还碰没碰过坩埚，熬没熬过魔药。”
我有一瞬间的僵硬，但仍然笑着回答。
“如果有机会，我很愿意让斯内普教授再点评一次我的作业。”
可我知道，他也知道。
毕业之后我在魔法世界再无立锥之地，快餐店的桌子和盘子我擦了五年，家务魔法倒是经常，但魔药学最优秀的学生早已是过去式。
我以为那个曾经风光无限的卡珊卓·霍尔的落魄只是个小部分人知道的秘密，可我怎么忘了，这同样也是纯血世界公开的秘密。
幸好邓布利多适时打断了这诡异的对话。
“真抱歉，霍尔小姐。”他说，“可霍格沃茨现在的确不需要教授了——”
“那黑魔法防御课呢？”我又问。
“我记得那个课年年都换老师，今年的找到了？”
“是和你同级的奇洛，我想你们大概认识。”
“拉文克劳的奎里纳斯·奇洛？”
我从记忆最缝隙里翻出这么个人来，可他没什么存在感，我也没什么和他交往的印象。
我突然慌张起来，我需要留在霍格沃茨，但或许也不是我需要，是……
“霍尔倒是和奇洛一样年轻。”
不知道为什么，斯内普开口了。
“也许你们在教授黑魔法防御课的能力上都是待定。”
但最后一句，他是看着邓布利多说的。
我看着他们目光相对，邓布利多的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几秒的沉默后，邓布利多突然朝我伸出手来。
“又也许，霍尔小姐，你愿意成为霍格沃茨的新任黑魔法防御课助教，助奇洛教授一臂之力？”
我顿了一下，余光掠过斯内普瞥过来的眼神。
“我很荣幸。”
我立刻伸出手握住面前霍格沃茨校长的手。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激动，也不算高兴。
我想起来多洛莉丝毕业时羡慕的神情，她一脸渴望的看着这座学校，她说如果能当霍格沃茨的老师那该多好啊，她说在霍格沃茨的日子是她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候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就挂不住一直以来脸上那份空洞的笑意了。
可如果我现在哭，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
火车到站了。
我拎着箱子快步走进城堡，把行李丢在助教办公室，简单收拾一下又冲回了礼堂。
我的座位在奇洛和斯内普中间，可我宁愿坐在最边缘。邓布利多跟学生们介绍新教师，念到我的名字时，他顿了一下。
而我站起身，说。
“我叫卡珊卓·波林。”
不是霍尔，也永远都不会是霍尔。
“霍格沃茨新任黑魔法防御课助教，大家可以叫我波林教授，或者助教小姐。”
*
《霍格沃茨一段校史》
第九千零七十八卷第四百七十二章
附录·教职工变动
卡珊卓·霍尔于1992年任教黑魔法防御课助教，霍格沃茨教职工协约书署名多洛莉丝·波林，其薪酬全部归属于多洛莉丝·波林失独父母波林夫妇所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个就职礼和两个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