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Tomorrow will be bett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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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morrow will be better
瑟吉欧是那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门门功课都第一，居然还不是书呆子，连社交也能做得很好。他还不是那种什么人情世故都游刃有余的老油条，身上还带着点死不透的理想主义的影子。
很多学弟学妹都很喜欢他，他也是大家所信赖的对象。很崇拜他的学弟说，要是他愿意，好像大家都能喜欢他吧。不过瑟吉欧倒也没有一定要把什么都做到最好的迫切感，只是糊弄的水平比较好，让别人抓不到马脚而已。
但看上去跟装修公司样板房一样的瑟吉欧学长也并不是真正完美的。他跟世界上很多这个年纪的男生一样，对自己的家庭充满了一些质疑和反叛，不想走他们既定的道路。只不过他反抗的方式没有很激烈，没有离家出走，也没有声嘶力竭。他每天早上还是在餐桌上听爹讲100个金融小知识，期间瑟吉欧进行一些见缝插针的探讨，就跟完成任务一样。爹一般脸上也看不出满意还是不满意。妹妹还很黏他，出门之前要缠着他贴贴好久，瑟吉欧很平静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妹妹不懂爹装的逼，听完了还要听瑟吉欧翻译一次人话。瑟吉欧把爹讲的东西进行了一些无逼话处理，他说，你看，今天你为了躲避吃苹果派不想上桌吃饭，在房间里玩积木，所以导致了膝盖擦伤了，很痛吧……你所躲避的不好的事情，会在一个瞬间发酵成更坏的事情。妹妹问他，那爸爸讲这个事情是为了告诉我什么？瑟吉欧亲了亲她的额头说：不管他说了什么。佩格，你的每一天都是崭新的，坏的事情都会躲你远远的。
当完了模范哥哥、模范儿子，还要回到学校里当模范学长……他想，明明自己好像也不是一定要什么都做到最好的人，只是比较坚强的普通……他就像是一股泉，被放到了三角锥的容器里，就要当世界上最坚固的形状。
等做完所有事情出门，风灌进裤腿里的时候，瑟吉欧一瞬间也有想过做点坏事。
可能是圣诞节那天妹妹的许愿应验了……瑟吉欧的确心想事成，想要的东西就会落到他手心里。他在一次社交活动里认识了维吉尔，比他大几届的学长，至今还是无业游民，靠着一张与生俱来的漂亮脸蛋和后天习得的花言巧语生活。瑟吉欧不是没有跟这样三教九流的人接触过，他对此得心应手，知道对付他们的章程，不能太过热切，跟他们称兄道弟，否则随时会被他们拖下水；也不能太冷漠，这样会遭致他们的报复。
维吉尔是老练的猎手，一眼就看穿了瑟吉欧的困境。他比瑟吉欧要大很多岁，瑟吉欧所经历过的事情，他也一模一样经历过，可是他一点也不想帮助瑟吉欧脱困，而是想让他跟自己一样无路可走。
维吉尔当时的女朋友是身家不菲的名模，不过跟维吉尔一样是个坏胚，两个人都是开放性恋爱，各玩各的。在维吉尔ins上看到了他跟瑟吉欧的合照，她立刻就对这个年轻的小帅哥产生了一些浓厚的兴趣。维吉尔特地找了机会约瑟吉欧出来，他们三个人一起去唱K，中途维吉尔去洗手间，在外面抽了两根烟之后回来，发现包间里多了小女生，看起来还没成年。是佩格，放学刚好路过这边，怎么也闹着要过来，他没辙就带了过来。说到这里他有些歉意地对两个人笑了笑。
女朋友没吃到手，毕竟再垂涎美色，总也不至于当着祖国花朵面前下手，兴意阑珊地翘着二郎腿在旁边切歌。而瑟吉欧显得镇定自若，礼貌含蓄对维吉尔点点头，说这次算他请客。
他就像是在野外里生活，躲避灾祸的动物一样，总是在天灾来临之前，就敏锐地察觉到了灾祸临头。所以一直到今天，他有很多次机会变成坏人，但他都一一越过了它们，没有偏离过自己的航道。
你运气挺差的。临走的时候维吉尔忽然像是开玩笑一样说，本来你今天可以一亲美人芳泽的，现在只能带小孩子去课外兴趣班。
对于维吉尔称得上露骨的言辞，瑟吉欧镇定自若，答非所问：埃弗里学长，你跟你的女友很般配，如果你们举办婚礼，请不要忘记给我送一份请柬。
明明知道他们不可能结婚，还故意这样说，真是不可爱的小孩子，一点都不经逗。维吉尔心里想，但是还是笑嘻嘻，很亲热地勾着瑟吉欧的肩膀，他语调轻快地说：如果你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也别忘记给学长看看哦~
瑟吉欧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冷处理了。
之后很久都没有再听到维吉尔的消息了。他总是没个踪影，神出鬼没的，像是这样的人，就算是某一天真的被人杀害就此失踪了，也不稀奇。变成无名尸体仿佛才是他荒诞不经的人生最好的结局。他好像就是跟瑟吉欧完全不同两个世界的人，可他又总会说看到瑟吉欧就觉得很亲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这样搭讪攀谈的。瑟吉欧不以为然。
妹妹佩格放学的时候常常会跟瑟吉欧说起在学校的事情，也都是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他都很仔细地在听，也不会跟爹一样点评她的做法正确与否。世界上的事情本来就不只是只有黑白对错的。她说到最近跟朋友出去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漂亮叔叔，很会说笑话，口袋里就像是百宝箱一样，总是能变出新鲜玩意来。
瑟吉欧心里敲响了警钟，虽然知道多说了，小孩子可能也会产生逆反心理，但他还是忍不住关心则乱，抚摸着她的头发说：我们不仅要警惕坏人，也要警惕那些看起来很热情的好人。
可是……他看起来就像哥哥一样。佩格小声地说。
那就从今天也开始警惕我，警惕每一个像是我这样的人。瑟吉欧说着有些冷酷的话，语气却很平静温和。
他天性多疑，并不因为佩格随意的童言稚语而不在意。哪怕任何称得上危险的事情都暂未发生，他仍未雨绸缪，在活动中心看到了坐在秋千上，被小孩子们围绕着的维吉尔。他教着她们玩手影游戏，佩格就坐在他旁边的秋千上，双腿离地，轻盈地晃荡着。
瑟吉欧收敛起了笑容，一言不发地拉起佩格的手，要带她回去。
佩格不懂发生了什么。她有一些脸盲，记性也不好，之前见过维吉尔，但那里灯光昏暗，她的注意力又都在漂亮姐姐身上，完全不记得自己跟维吉尔见过面。瑟吉欧也是思及此处，才让维吉尔钻了空子。如果说瑟吉欧被人喜欢是一种后天习得的能力，那么对维吉尔来说，这种能力好像是上天赋予的，这也才没几天，他就已经骗取了佩格的信任，让她觉得他是无害的，是她的朋友。
……瑟吉欧曾经被夏佐用粗暴的方式斩断过一些幼稚的念头，所以不愿意用相同的方法对待妹妹。但他也不愿意让任何可能伤害到他家人的坏因素继续发酵下去。
她告诉瑟吉欧这周末埃弗里老师会带她去看野外迁徙的大象，佩格也知道瑟吉欧说的要小心陌生人，可是维吉尔不算是陌生人，而且她真的从来没有真正地见过大象。哪怕只是在山丘上远远地看一眼。瑟吉欧看了一眼维吉尔，没有直接打击佩格的热情，而是说他开车带他们去。
维吉尔说他也会开车。瑟吉欧斩钉截铁：你不会。
周末瑟吉欧到车库取了车，去接维吉尔，他特意把佩格放在了后排，就是为了防止维吉尔靠近他妹妹。维吉尔抱怨着：别像是防备恋童癖一样防备我。
我倒希望你是。瑟吉欧较为冷静地说，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地把你打一顿，然后扭送到警察局去让你吃牢饭。
车要先上山，路很陡峭，不过瑟吉欧开车技术还可以，一路都稳稳当当的。维吉尔在前排话都能很多，瑟吉欧已经跟他撕破脸了，不怎么搭理他，他也厚脸皮地继续跟佩格说话。一路上他们两个都是欢声笑语，只有瑟吉欧一个人一言不发。他的内心依然觉得不安定，那颗纤弱的心就像是暴雨来临之前低低盘旋在海面上的鸥燕一样，最先嗅闻到了空气里的水分。
坏的预感成真了……他们遇到了山上坠下的滚石，挡住了前面的路，瑟吉欧想要往回走，但是这条路太窄了，无法掉头。山上还在源源不断地落下大小不一的滚石和死树，引擎直接被砸得稀烂。佩格还在睡觉，事故发生就被撞晕了过去，对于这种意外全不知情。
佩格和维吉尔在同一边，两个人都靠悬崖很近。瑟吉欧知道应该怎么做把他们两个都救下来，只要他谨慎地保持平衡，发动机不要熄火，在下一轮滚石坠落的时候把他们抓住就好了。不过在那一瞬间，他的目光扫过维吉尔暗金的卷发，那张漂亮得有些让人厌恶的脸。他仿佛已经不再是人类，而是某些概念的集合体，攀援在他平静生活里的顽固苔藓、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
那一瞬间，即使这是罪恶的，可念头依然产生了，并且生根发芽：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像是维吉尔这样的人，居无定所，朋友虽然多，可都是浅薄的关联，没有人真正地了解他。将他置身在这样孤立无援的场合里……合该是他的命运，是生命中既定会发生的事情。瑟吉欧可以这样说服自己，可是他更清晰地知道自己产生的想法意味着什么。
维吉尔定然会想要扰乱他们的生活，从瑟吉欧见到他的第一面起就知道——他是实验室里需要妥善保存避免被阳光看到的不稳定元素，可能跟空气里任何的成分发生反应，造成实验事故。我要排除这种隐患，不惜一切代价。
瑟吉欧当时表情都没有改变，目光焦距对准上维吉尔的蓝眼睛的时候，维吉尔露出了笑容，可他还是一言不发，可以说是充满期待地看着瑟吉欧会怎么做……他没有给瑟吉欧上过任何一堂课，可是在这种坏的方面，他能够出色地扮演瑟吉欧的老师。一个小孩子是怎么从天平的一端倒向无法转圜……永远无法和自己和解的另一端的。人到底是怎么一步步地剥离掉社会关系，从此之后就像是蜉蝣一样在水面上生活。维吉尔可以说是一步步地诱导着瑟吉欧走到了这个地步，在这样的结果条件下，瑟吉欧会因为爱自己的妹妹、自己的家人而当坏人，这是只对他有效的对策，对其他人只是一张漏洞百出的渔网。
……可能连维吉尔也没有想到，他开玩笑说的话灵验了：瑟吉欧是一个运气很不好的人，如果一件事有着任何发展向更坏方向的可能，那它就一定会把坏的一端应验在瑟吉欧的身上。瑟吉欧原本是想要让维吉尔坠崖，伪装成一场事故，彻底断绝他伤害他家人的可能性，但是佩格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颠倒了微弱的平衡，瑟吉欧跳车出来，想要抓住她，可是只抓住了她衬衣上的纽扣。
她和那辆汽车一起坠落了下去，悬崖下面是滚滚的大河。他先给救援队打了电话，然后疯了一样跑下山，甚至没有看一眼维吉尔。哪怕维吉尔此时要去警局告发他谋杀，这种后果他也不在乎了。可是维吉尔什么也没做，他甚至悠闲地帮忙瑟吉欧一起找他的妹妹。
好可惜，瑟吉欧，你真应该在那天晚上跟芙洛拉去开房的……维吉尔仿佛事不关己地说着风凉话，你想要规避不道德的事情，可是却遭致了更大的灾难，怎么会这样呢？
命运就是要惩罚他，因为他产生了坏的念头——于是就拿他绝无法承受的代价强压在他的身上。如果佩格真的因此死了，他一生也不会原谅自己。哪怕自己的父母原谅他，他也不可能被宽恕……而此时维吉尔向他伸出手：要在救援队来之前逃走吗？换个城市生活，就不会有人认识你了。
他想要自己的人生在瑟吉欧身上重演一次，他就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才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瑟吉欧没有搭理他，就当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他这么一个人。他看着奔涌的河流，还有剩下的汽车残骸，他真想就这样跳下去。但他没有这么做……心里还有其他的念头支撑着他，他狼狈不堪地顺着河流一直走，走了很远的路，一直到黄昏逼近，救援队找到了他们。他们告诉他，你的妹妹被找到了，她被斯拉格霍恩小姐救了下来……身上只有一些擦伤。
他去医院看佩格的时候，维吉尔和芙洛拉两个早就不见踪影了。佩格一点也没有遭到了灾祸的不安，她看到了瑟吉欧，对他招手说：瑟吉欧！我真的看到了迁徙的野象群……它们好大，小象都比五个我还大……
瑟吉欧把那枚纽扣递给了佩格，佩格才发现自己衬衣的草莓纽扣掉了，她伸出手拍着瑟吉欧的手，发现瑟吉欧的目光还注视在她被擦伤的伤口狰狞的手臂上。她安慰自己的哥哥：伤口很快就会愈合的，就像是这个纽扣，让妈妈再缝起来，就还是一件好衣服！
可是瑟吉欧想，被野象群践踏过的草地，第二年春天还能再茂盛地长出来，那些死去的汽车的残骸，被人捡回去也能变成新的汽车零部件……可是他心上划拉出来的裂缝，从产生裂痕的那个瞬间开始，就不断地贯穿着空洞洞的风。
第二天新闻报道起这场事故，说他们都是大难不死的幸运儿。这是一次无人伤亡的天灾，没有任何一个人被死神带走，每个人都幸存了。可是瑟吉欧知道只有自己是无法被宽宥的，只要它产生过，它就永远会在他的身上重演。
如果他当时死了，他就不会被这种念头折磨，可是他没有死，他更顽强地活了下去，并且要继续活下去，在他更长更久的人生里，他还要当优秀的、值得信赖的学长、可以被依靠的哥哥、让父母骄傲的孩子。他还会被自己的妹妹祝福，亲吻额头，希望你的每一天都是崭新的，每一天比上一天更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Tomorrow will be bet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