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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少年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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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周亦初中起就是同学,后来一起升学,高中和赵悬尤逸轩也就是老赵小尤他俩同班,四个人成为了前后桌。四个人非常合得来,自然而然的成了好兄弟,一晃眼都这么久了。
不得不俗套地说一句,时间过得可真快。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本该只会是至交好友,最多升级成家人。而不是偶尔奇奇怪怪,我多次仓皇逃窜。这里特指我和周亦。
我他妈,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高二的运动会,替崴了脚的小尤长跑。
也可能是天注定我有此一劫,我们的运动健将老赵和周亦都有项目,根本找不到人。于是我自然而然被小尤拉去顶他的三千米长跑,我当时还他妈蜜汁自信,以为自己绝对没问题。
运动神经并不发达且很久没长跑过的我,那天跑得差点人没了。要不是年轻,怕是真的要过去了。
嘈杂操场鼎沸的人声几乎在我耳中销声匿迹,我只听见呼呼的风声和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跑到最后一圈,我整个人脑子一片空白,几乎感觉嗓子眼都冒出了一股铁锈味。那时候周亦不知道突然从哪冒出来,来陪跑。
“别急,调整呼吸。程小时,跟着我做。”周亦调整着呼吸,努力地引导我。他呼吸节奏也有点乱,不知道是从哪跑过来的。我下意识地照着他说的做了,混乱的脑子一点点清明起来。
我偏过头去看他,模糊的视野中慢慢看见他白皙的面容,黑色头发柔软的舞蹈着,然后看见他狭长的眼睛,格外温和明亮。
我突然听见了自己狂乱的心跳。
慌乱间我开始无意识的全速前进,一头扎进终点线。周亦反应格外快,一把捞过即将要躺平的我,强行拖起来往前走,“走一会,待会要晕了。”
我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任他拖着走。鼻腔里淡淡的铁锈味被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清香代替,含糊道:“洗衣粉还挺好闻啊,老周。”
周亦应该没听清我说的什么玩意儿,疑惑地“啊”了一声,和赶来的老赵小尤说起话来。
小尤被打发去登记,老赵和周亦一人一边架着我,拖着我走出操场,走了半天都不让我坐下歇会。就算是今天了,我也要说这两个狗,真他娘狠。老子当时快累死了!
哦,这都不是重点。
更头疼的是,那天,我他妈,好像,突然,觉得周亦,好他妈帅?
我他妈见他,心跳好快。
居然能听见自己心跳。
我他妈,心率不齐了。
真见了鬼了。
我和周亦当时认识都快五年了,突然产生那种认知,把我砸懵了。
特别是后来我很脑残地想亲他,觉得他好他娘可爱。
我他妈可能疯了。
我跟周亦关系非常好。
可能他性格比我好太多,一直对我挺包容的。认识他之前,我就一直没什么朋友,大多点头之交。后来认识老赵小尤也是他带我一块,不动声色地将我拉进他的圈子,潜移默化中教我和人相处。
有点像我那段人生的领路人。
他那种性格本来就特别会照顾人,加上个人涵养比较好,对身边人很是细致体贴。几乎面面俱到,不会让任何在场的朋友觉得不适。这一点我非常之佩服,并且早就十分清楚我这辈子都学不会这个技能。
我觉得他这个人很会倾听。听人讲话会微微侧头靠近,听得很认真,也能提出很多有效观点。
一直觉得他低头听人讲话特别戳我,让人觉得非常温柔。后来我也学会了侧耳靠近听人讲话,这大概是我从他身上难得学会的一点吧。
可能我这人思维比较跳脱,跟很多人聊不来,但周亦很能抓住我的重点。他是第一个让我觉得交心的朋友,我特别特别的珍惜。
所以,后来我也特别害怕。
怎么会,怎么会是他呢?
怎么会喜欢他呢?
先抛开性别来说,我自己都有些不能接受。是谁都行,周亦他不可以。
我太了解周亦这个人了。
我也太了解自己了。
我们可以是朋友,可以是家人,可以关系无比亲密。但我们不会是恋人。
这货比钢铁都他妈直。
我也没有那个想法去挑战掰一掰,最后搞得大家连朋友都做不了。
我们很适合当朋友,也许也只适合。
我们之间最神奇的地方,大概就是这个点了。这个我无比坚持且坚信的事情,我说不清所以然,但我心里格外清晰明了。
换个方式说,你怎么会对你多年的好朋友突然有了那种想法呢?还是关系很好的兄弟?
周亦这种心思细腻,不动声色间就对周围观察入微的人,我什么都不说,他也会知道。
但周亦不会开口,不会明里去说这件事。
他觉得以我们的默契,我会聪明的快速自我纠正。
我也以为我会。
我们都他妈天真了。
我他妈还越陷越深,像个神经病一样。偏偏我拉不住自己,像个傻逼。
那时候十几岁的年纪,碰上了这么个自己解决不来的问题,心底只有一望无际的茫然和无措。
虽然,我只是喜欢了一个人。
虽然我们都是男孩子。
虽然我们感情不错。
但他只会拿当我好朋友,至交好友。
我也不想跨越这个界限去破坏这份情谊。
我很珍惜,所以我不会开口。
周亦也不会。
我曾经最欢喜的,自以为的世界上独一份的情谊,这最好的我们,也成了惊涛巨浪,将我狠狠地拍打进深海之中,开始无休止的挣扎沉浮。
我换了很多次座位,也导致多次打破了我们铁四角。后来老赵看不过去,把我按回原来的位置,然后主动和周亦换了座,和我成了同桌。周亦很自然地坐到了我前面,我总算没再瞎折腾了。
但还是时不时觉得有点煎熬。
很多次冒出转班的想法,但最终还是在舍不得中被我浇灭。
舍不得熟悉的环境,亲切友好的老赵小尤。还有,舍不得周亦。
那段自我拉扯的日子,灰色压抑得让人窒息。是我最不愿意回头看一眼的地方。
纵然那些炽热的情绪也特别的温度,能让人拾到酸酸涩涩的糖果碎片,是我之后十年都没再感受到的感情。
我也不会回头再看一次。
周亦说人要向前看,不能走回头路。
不要驻足,不要停留。
浑浑噩噩地过完了高二,整个高三我都在异常拼命地学习,指望在六月以后能迅速逃离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希望未来走远一点。
高考完后,我们四个人按照惯例去常去的三毛烧烤撸串,心情都挺复杂的。穿着校服吃了几百次烤串的地方,再也没机会穿着校服去了。
那天老板格外热情,送了好几扎啤酒给我们,说是庆祝我们脱离高三苦海,顺便回馈我们三年如一日的光顾。
老赵笑得不行,“三年如一日?我们三年都在混日子当gai溜子了吗哈哈哈。”
不得不承认,我们除了高三老老实实呆在教室读书学习了,真就日常在外面吃吃喝喝了。高三还每次大考结束就会立刻跑来吃烧烤放松心情。
老板挺关照我们,怕我们喝多影响上课,那时候冰啤酒都是限量供应给我们。
现在是随便我们爱咋喝咋喝。
高中三年就这样一晃而过了。
热闹的大排档,鼎沸的人声,烤架上滋滋冒油的肉串,碰撞的玻璃瓶声。
热闹真实,又让人恍惚的人间。
我连灌了七八瓶冰啤,向来心大的老赵都忍不住拦我,“小时你少喝点,不是喝不了酒?来来来,放下放下。”
我脑子有点晕,但意识还比较清醒,笑眯眯地躲开了他的手,“哎,我没事。我今天高兴!我考得不错,肯定历史最佳!”
“啊?”老赵顿了一秒,“我他妈还以为你考砸了,喝成这样!混小子!”
“嘿嘿,没想到吧。”我不受控制地傻笑起来。
坐在对面的周亦吃着根脆骨,随意地冲老赵摆手,“没事,让他喝。”
小尤也点头附和,“没事老赵,周哥扛他回去不是问题,今天让小时喝个开心的。”
然后我彻底就放飞自我喝到不省人事。
那天的记忆零零碎碎的,倒是记得是周亦背我回家。还有,我他妈喝多了就像个智障。
我知道我肯定又哭得像个狗一样。
我趴在周亦背上絮絮叨叨的,还时不时有些作呕。被周亦多次警告,“吐我身上你就完了,程小时。”
喝多了的我无所畏惧:“呕呕呕,有本事,有本事就把我扔在这!”
周亦有些咬牙切齿,“还蹬鼻子上脸了你?别乱动!他妈的一百多斤的人,再乱晃老子腰要废了!”
“哦,那你,放我下下来。我能,走。还能走走直线!”
“那你他妈的倒是给老子撒手!”
“不不要吧……我我没力气,走不动的。”
“程小时!别勒我脖子!好好好,我不放你下来,哎哎哎轻点轻点……”
我也不知道我具体都说了些什么,零碎的记得几句——
“周,周亦。你他妈的,真他娘,的,混混混蛋。呜呜呜我怎么怎么,这么倒霉啊?怎么就,就他妈是你啊?”
“呜呜呜,对不起,对对不起,周亦。我真的,真不是故意的。你别怪我。”
……
唯一能肯定的,就算我喝多了,也没有跟周亦说出“喜欢”二字。
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悲哀。
我记不得周亦都说了什么,但我零碎的记忆里他好像有说“谢谢”和“对不起”。
可能也算是对我的回应。
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