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可逃》姬流觞

18、第十八章

　　校园里的斜坡草地上，下午三四点的阳光灿烂而热烈，树荫下的学生或者看书，或者躺着靠着，无所事事的消磨着时间。
　　梅雪坐在树荫里，看着远方发呆。
　　蒋离跑过来，人还未到声音已经传过来：“不好意思！老师拖堂了。”说完人已经到了，笑眯眯的伸手去揽梅雪的肩膀，梅雪下意识的躲了一下，蒋离尴尬的收回了手。
　　梅雪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掏出纸巾递给他：“没事。不用着急。不用跑这么急的。擦擦汗吧。”
　　蒋离接过纸巾，一边擦汗一边笑着说：“怎么想起约我出来了？你……从没主动约过我。”
　　“是吗？没太注意。”梅雪低头看了看脚边的青草，“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么？”
　　这话说得带了几分他意，蒋离微微愕然的看着梅雪，却看到她唇边那抹似笑非笑的勾起，瞬间竟然红了脸！
　　梅雪把蒋离的反应都收入眼底，心底微微叹气，淡淡的开口：“我最近要准备法考，想专注到考试上，可能我们先暂时不要见面吧。”
　　“啊？这样啊！我——让你分心了？”
　　梅雪点了点头，还是看着远处虚无的地方。蒋离沉默下来，仔细观察梅雪的神色。半晌问道：“是因为封东阳么？我知道他来找过你，你报警了。”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想你如果不愿意说，我不会逼你讲这种事。”
　　梅雪道：“警察在抓他，他敢做什么？我们就做自己该做的事吧。”
　　没有否认，那就是这个意思了。蒋离很想说，我陪着你，我们一起之类的话；可是警察也提醒他了，尽量不要做容易激怒封东阳的事情。
　　“也好，我也该准备复试了。那就先努力吧，你打算一直住宿舍么？”
　　“对。我已经和林阿姨说了，不去她那里了。那个出租房到期就不续了，等我考完试就去把东西搬回来。对了，还没恭喜你考研通过呢。这个给你。”
　　梅雪递过去一个钥匙串，是姆明的。
　　蒋离默默收下，梅雪站起来点点头离开，清朗的没有一丝暧昧。蒋离甚至怀疑，刚才那个言语间含了的挑逗是自己幻听！
　　看着梅雪的背影，蒋离忽然惶恐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他低头看看手里的姆明——分手么？
　　后知后觉的蒋离吃惊的张大嘴，再抬头找梅雪时，已经没有了她的踪迹。蒋离颓然的坐到地上，低头看着手里的钥匙环。
　　自从赵警官告诉他封东阳来过之后，他一直有这样的预感，如今不过是尘埃落地罢了，他一点都不意外。
　　分手不分手，只是梅雪的选择；而他，也有自己的执着。
　　蒋离站起来，小心的收好东西，背起书包走向食堂。
　　不过，即使是梅雪的选择，有些事终究不是蒋离能知道的。
　　当梅雪走过食堂的转角，走到了他的视线之外时，一直握紧的拳头摊开在眼前，掌心有一个小小的钥匙环，挂着另外一个小河马——姆明的女朋友歌妮。
　　从今往后，这是她唯一能留给自己的东西了。
　　人可以不再往来，心里却不能不挂念。更何况，那是一段她人生中最纯洁的感情！

　　小区外，夜色四合。下班的人们都已经各回各家，昏暗的路灯次第亮起，随着饭菜的味道愈来愈浓郁，街上的行人也渐渐稀少。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慢慢开过来，停在路边。车窗降下，封东阳戴着棒球帽向外看着。梅雪的出租屋里似乎有灯光亮起，但昏暗不明的样子让人不禁怀疑这样的流明度是否足够生活。
　　——难道吓得不敢开灯了？
　　封东阳不由自主的想，随即摇头否定。
　　梅雪只是看起来很弱，她不会吓成那个样子。那天在学校图书馆的安全通道里，看起来似乎是他完全掌控了梅雪，但事后想起来，封东阳却总觉得当自己为高潮而颤抖无暇旁顾的时候，梅雪的嘴角竟漾起了冷笑和嘲讽……

　　后视镜里的夜色忽然蹿出两点异样的闪烁，一红一蓝很快靠近，并停在他后面。
　　那是一辆警用摩托车。
　　封东阳下意识的收了收下巴，并升起车窗，但是警察已经走了过来。
　　笃笃笃，敲窗的声音礼貌克制而又不容拒绝。封东阳无奈的降下来，放在身侧的另一只手里却扣了一把小刀。
　　这是一名夜间巡逻的交警，他向车里张望了一下。看到后座放着两大捧洁白的百合花，在这黑黢黢的视界里，显得有点刺眼。
　　交警笑着问：“哟，看女朋友啊？那也不能停这里啊！这里禁止停车。”
　　顺着警察指的方向，路灯下禁停的标志牌很明显。
　　封东阳松了口气，跟着笑了笑，伸手去挂挡，“哒”的一声，小刀掉了出来！
　　不过是一愣之间，封东阳脑子里瞬间刮起血腥风暴，但也仅仅是一瞬间，那风暴就被更大的渴望死死的压了下去。
　　交警不知道自己在生死线上走了一圈，瞅了一眼，敬了个礼：“等一下。请出示您的驾驶证行驶证。”
　　封东阳拿出两个本递给警察，神色微微有些无奈。
　　驾驶证上面的人名：赵成。照片是封东阳本人。交警上下对了一下，封东阳神色如常，甚至还苦笑了一下。
　　交警把本合上，指了指自己的车：“请把你的钥匙给我，下车。”
　　封东阳微微低头笑着摇头，无奈的声音说着：“好。”脚下猛地用力，一声油门的巨响之后，车子飞快的蹿了出去。交警猝不及防，被擦飞到路边。等他爬起来骑上自己的车再去追时，却为时已晚。

　　晚秋的风有些寒凉，即使中午出来都要穿一件防风的外套。走动时，衣服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听着莫名的烦躁。
　　梅雪梅雪背着书包走出宿舍，蒋离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连着两天了，梅雪真想把兜里的歌妮扔掉——怎么就有人这么不听人说话呢？
　　梅雪无奈的站住：“你觉得这样就不影响我了吗？
　　蒋离一摊手，竟露出有点无赖的笑容：“万一你考完了，把我忘了怎么办？”
　　梅雪气结苦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皮！”
　　蒋离却依旧是那种嬉皮笑脸的样子，笑嘻嘻的走过来：“我保证不打扰你！我监督你，你要是不好好学习，我就提醒你。怎么样？保证让你没时间偷懒走神，好不好？”
　　话里话外，好像从没收到过那只姆明一样。梅雪上下打量他，沉默不语。
　　蒋离的表情僵了僵，嘴角的笑意倏地扯得更大更夸张，身子似乎也歪斜的更甚一些！
　　梅雪直直的看进他的眼里，略有几分凌厉的表情像一把锤子，反复捶打着蒋离的伪装。
　　——你不行的！走远点，别来妨碍我！
　　——对不起，这一次不可以！我要留下，我要陪着你，不管我行不行！
　　蒋离的笑容终于消失，紧抿的嘴角变成了最后的倔强，站在梅雪面前，就那么迎着她的目光，毫不退缩。
　　梅雪苦笑着摇头，不置可否的转身向食堂走去。
　　蒋离顿了顿，刚想追上去，身后突然传来人声：“她瞧不起你呢！活着有意思么？”
　　梅雪惊诧的停下脚步，不过回头的那一瞬间，已经看到蒋离的身体变得僵硬。等到梅雪看清楚来人的样貌，蒋离软软的倒在了地下。
　　梅雪的声音都颤抖了：“这里是学校！封东阳！你敢在学校杀人！”
　　封东阳抖抖手，刀子从蒋离的身体里拔出。地上的人颤动了一下，又不动了。
　　封东阳擦着刀子上的血，漠然道：“我在哪儿杀人，还要问土地爷么？”
　　“你疯了！”
　　“上车！”
　　旁边是一辆银灰色的小车，车上有一些擦痕，不知道封东阳从哪里搞来的。
　　梅雪在原地站着，想跑却迈不动脚。更何况，她心里太清楚了，自己跑了这么多年，不还是被抓住了么？
　　这一次，就做个了断吧！
　　封东阳打开后备箱盖，抱起蒋离塞了进去。砰的一声盖上后，看向梅雪。梅雪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慢慢的走到车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梅雪站在自己出租屋的门口，犹豫着要不要开门？她没想到封东阳会把自己带到这里。难道他真的以为，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
　　封东阳笑了笑，拿出钥匙三两下就捅开了看似坚固的防盗门。
　　梅雪再次咽了口唾沫：“你哪儿来的钥匙？”
　　“你不是不租了么？房东把钥匙留在了中介那里。我让他们带我来看房，然后弄了个模子。是不是很简单？”
　　封东阳的脸凑近了梅雪，笑容扯动的肌肉在眼前放大，变得异样狰狞。
　　推门进去，封东阳做了个请的手势。梅雪迟疑着走进来，下垂的眼皮先看到自己精心布置的机关，此刻已经毫无用处的瘫在了一边。眼角扫过什么，一片雪白。诧异的抬起眼，床上铺满了白色的百合花！
　　“好不好看？我一直想，你死的时候周围一定要铺满百合，那才是最完美的！”封东阳陶醉般的在梅雪耳边呢喃。
　　梅雪手脚冰凉，颤抖着一步一步挪进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