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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斯莱特林的布莱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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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住白鸦镇外的赫斯佩莉斯·布莱克起初被对角巷人来人往的喧闹吓了一跳。从小到大,她最熟悉的几个地点无一不是宁静得气氛诡异。白鸦镇位于坎特伯雷与北海之间,乃是英国第二大的巫师小镇,那里住着许多古老的巫师家族,飘忽的幽灵就生活在他们当中。白鸦镇外,山林与平原接壤,广袤的大地平静、森严,近乎冷漠,海风日日吹拂而过,带来泪水一般的咸涩气息。
阿尔法德和西格纳斯·布莱克两兄弟各自的宅邸都位于白鸦镇近郊,但一南一北,中间留出了一段极其疏远的间隔。巫师界以昂贵出名的制衣铺每年会分几次派设计师敲响这些纯血家庭的大门,测量数据,讨论款式,留下新一季的邮购手册,不久后送来成衣。纳西莎早就抱怨过在对角巷长袍店排队试衣的不便,然而,霍格沃茨强制所有学生穿黑色制服,还专门指定了购买店铺。赫西和西里斯踩上长袍店的脚凳时表情都不算愉快。排在后面的几名小巫师本想催促他们动作快点,但在看到姐弟俩脸上同样阴郁高傲的脸色后,却不约而同都怯怯地噤了声。
布莱克家族下一代的六个孩子里,要属沃尔布加的长子和阿尔法德的独生女这对表亲姐弟生得最为相似。他们的五官还没彻底长开,但已然拥有了布莱克家族标志性的浓密黑发、苍白皮肤、灰眼睛、傲气逼人的高鼻梁与颧骨,且比同龄人更为高挑,身材苗条,举止优雅。西里斯的眉毛更浓,瞳色更深,眼睛明亮,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这个孩子极有主见。赫西脸型更窄,细眉和尖尖的下颚酷似来自欧陆最北端的母亲。这女孩有一双林中薄雾般的浅色眼睛,总是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显得忧郁而冷淡。
从长袍店出来,西里斯迎面挤过一群叽叽喳喳讨论着飞天扫帚的高年级,直勾勾盯着她问道:“你刚才去哪了?”
赫西目视前方,简短吐出两个字回复:“书店。”
“撒谎,除非你想被阿尔法德舅舅抓个正着。”
“不是丽痕书店。可怜的阿尔玛今年还是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入学,我要送她几本小说作为慰问礼物。”
西里斯眼里带着明晃晃的讥诮:“是啊,施不出魔法,她病得可真严重,你最好小心别被传染。”
“西里斯,哑炮是一种不幸的现象,不是传染病。”
“哈,那看来你确实很清楚她不能上学的原因。”
赫西垂了垂眼睛:“如果我‘知道’,埃文就不会邀请我去他家玩了。”
西里斯嗤之以鼻,冷冷说道:“你和罗齐尔一样虚伪。”
“那你呢?”赫西反问,“买长袍之前让我等你,你又是去做了什么?”
“这是我的秘密,我不准备告诉你。”
赫西翻了个白眼,绕开他大步向奥利凡德魔杖店走去。
生长于巫师界数一数二的富贵之家的两个孩子对于街道两侧的店铺橱窗兴致缺缺。无论哪种玩具,他们都拥有过太多了,唯独属于自己的魔杖是新鲜的。两人丝毫没有浪费时间的打算,一路不停直接抵达了目的地。
“下午好,年轻的布莱克们。”
数千个堆到天花板的长条盒子中间飘出来一个头发稀疏的老头,那双银白色的眼睛像是牵引着苍老的头颅弯垂过来,近距离盯着他们打量。奥利凡德的嗓音异常轻柔,像是被风晃动的窗帘,幽幽开口:
“终于……。榆木和榛木制成的杖身,独角兽的尾羽,一个流畅而优雅,另一个兼具了强韧和敏感……那已经是三十几年前了。我记得非常清楚,当你的父母初次踏入店里,他们挑中了由同一只独角兽的尾羽所制作的杖芯……即使在同一家族血缘亲近的手足当中,这也极为罕见。”
“而你父亲的魔杖,来自一棵骄傲的月桂,”仿佛完全没注意到西里斯一瞬间僵硬的脸色,奥利凡德转向赫西,继续说道,“非常骄傲,非常纯粹,非常忠贞,但有些过于坚硬。须知,放在魔杖学的领域,当硬度到了极限,就会变得极为易折。”
这回轮到赫西脸色难看了。奥利凡德姿态飘忽地欠了欠身,视线在两人之间游动:“那么,谁先来挑选?”
西里斯毫不犹豫迈出了第一步,他寻找魔杖的过程简直是一场灾难。奥利凡德光用眼睛一扫,就知道最适合他父母的榆木和榛木都无法与他搭配,他接连拿来了几种完全不同的木材,但在西里斯手中它们都被一一否认:黑刺李木强大却不够坦率,悬铃木带来的乐趣又太超过,雪松的顽强略显保守,栗木对他来说容易缺乏专注……
最后,他终于翻出了一支压在盒子堆最底的魔杖,红橡木制成、十二英寸、杖芯是凤凰尾羽,黑色的杖身在灯光下散发出自然的深红光泽,手柄处浮雕刻得很深。
西里斯刚握住它,就引发了一场剧烈的爆炸。头顶天花板上的瓦斯灯泡同时崩碎开来,光线挣脱了灯丝,像火焰一样不受控制地自由飞舞着,上蹿下跳的同时撞飞了不少盒子。奥利凡德抽出了他自己的魔杖,像指挥家一样优雅地轻轻挥了挥,让一切恢复原状。
“红橡木是橡木的一种,但更为独特,它具有出众的力量,会随着战斗的淬炼不断增强。但它同样不缺乏创造性的灵巧,并且富有感染力,它的主人会是最勇敢的战士,最可靠的同伴,最值得信赖的友人。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它生性渴望自由,不能够被束缚——哪怕是被那些积极正面的事物。”苍老的魔杖制作人高兴得搓了搓手:“我喜欢挑剔的客人,你们给我带来惊喜。”
而赫西挑选的过程,正如他所预料,同样漫长而艰难。她依次尝试过悬铃木、梨木、榛木、鹅耳枥和山毛榉,每一根魔杖在她手中都能给出不算强烈但足够明显的反应,又好像都差了点什么。当她拿到一根由十一英寸半长的云杉木魔杖时,赫西几乎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簇靛蓝色的火焰轻快地飞向房间尽头,在半空划破一道闪亮的光带。但奥利凡德固执地摇摇头,又将它塞回了匣子。
店主陷入了一阵迷惑的沉思,久得赫西都觉得西里斯恐怕马上就要嘲笑她将成为第一个找不到合适魔杖的女巫了。其实她还想试试松木,她母亲来自终年覆雪的北方平原,所持有的魔杖正是由这种坚忍的木材制成。
不等她开口,奥利凡德猛地一拍额头,倒退两步,将赫西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端详一番,突然问道:“布莱克小姐,你是寒冬降临之前出生的,对吗?”
“我出生在常春藤的月份,如果你指的是这个。”
“这就对了,”奥利凡德飞快转身,往最里面的货架走去,由于店内异常安静,他兴奋的念叨声一丝不差地传入两人耳中:“值得一试,谁知道呢……橡木给了我灵感,在它被称为森林之王以前,还有一种能用来做魔杖的植物……”
很快,他捧着一个格外陈旧的盒子回到赫西面前,颇有些恋恋不舍地拂去积尘,打开盒子,同时说道:“我自己从来不使用常春藤作为材料,适合作魔杖的常春藤必须足够古老,因此很难找到。这种藤木极为挑剔,脾气古怪,需要格外小心的处理,又很少能遇到合适的巫师,但我的父亲留下了一些……常春藤、十一英寸、龙心弦,非常、非常罕见的组合。”
赫西低头望去,已经褪色的黯淡丝绸中间躺着一支纤细笔直的魔杖,顶端薄得近乎锐利,浅木色中还带着一抹不真切的暗绿。杖身上面雕刻的花纹也相当模糊,似乎故意不想让人看清。
“通常,只有自然死去的龙的心脏神经才能被用来做杖芯,而这一支……是我父亲年轻时制作的,这颗心脏来自被偷猎者杀害的龙。”
奥利凡德顿了顿,双眼依然凝视着那根魔杖,又轻声说道:“或许你会觉得这听起来不详,但事实上常春藤刚好中和了这一点。它是能安然度过严冬的植物,在古老的传说中它连接了生死的界限,象征死亡和重生的循环。拿起它吧,酷寒固然将悲苦播撒于大地,可是春日从不迟到,真理或许惯于掩藏自身,但光亮的时节注定还会回来。”
就在赫西的指尖接触到常春藤魔杖那一刻,眼前的一切倏然蒙上一层幽暗的阴影。头顶灯泡的光芒、狭窗与门缝里闯入的阳光似乎同时被某种巨大的怪物影子所吞噬。魔杖店里并非只剩下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但一切陈设都变得异常苍白,仿佛碰一下就会朽坏。她僵立在浓郁的死寂内部,感觉自己的呼吸仿佛正被阴影的核心吸走。
她听到的下一个声音,像是寂静的冬夜里枯叶簌簌落下的响动。赫西随即醒悟过来,那是西里斯挥动魔杖的声响,伴随着抓狂的念咒声:“荧光闪烁——我看这回才是事故呢,你难道不是试烦了随便拿了一根糊弄人吗,魔杖老头(Oldwand)?”
白亮的光线从他的杖尖向四周辐射出来,先是照亮了彼此的面孔,进一步蔓延到地板、货架、墙壁、天花板上面。窗外再次隐约传来了对角巷繁忙街道的杂音。奥利凡德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语气轻快地重复道:“魔杖会选择自己的主人,年轻的布莱克先生。命运的轨迹早已注定,光亮注定到来。”
“光隐亮熄。(Nox)”
赫西拿起新获得的魔杖,敲了敲西里斯杖尖一闪一闪的光团,将其熄灭。魔杖店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安静神秘,然而她却隐隐感觉到那个苍白而凋零的世界并为远离。阴影静静盘旋于她的胸腔里,伴随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
这支魔杖花光了她身上最后一枚金加隆,以至于赫西怀疑所谓的“独特、挑剔、奇妙的组合”只是魔杖商人让她心甘情愿掏钱的手段,而“探索真理者”比“最强决斗大师”更容易为抽象的宣传语买单。不过当两个孩子走进意大利巫师开的咖啡厅,与在那里喝着咖啡、抽着香烟的奥赖恩汇合时,他们却不约而同隐瞒了红橡木魔杖“渴望自由”那一段评语,还有常春藤魔杖不同寻常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