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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xix Y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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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xix Yu 葬
“夏珥,你真的想清楚了么?”老师拿着手中的志愿表,苦口婆心地劝说着眼前的黑发少年。“以你的成绩来说,别说B大,考上C大也是绰绰有余。C大虽然在外省,但它是非常有名的重点大学。”
“谢谢老师,但我已经决定报考B大了。”夏珥微笑地回绝了班主任的好意。
“这……你父母怎么说的?”对于少年意外的固执,老师只好从其他方面下手。
夏珥脸上挂起灿烂的笑容。“我父母说都依我的意思。”
说谎,明明只是他们不屑一顾。
“夏珥的父母真放得开手啊。”老师有些感慨地说,想到家里那个不安分的主,与眼前的乖巧少年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呵。”夏珥的笑容如夏日般耀眼。
虚伪,明明伤心得想要大哭一场。
“那,夏珥为什么这么想上B大?”
“因为B大的艺术系很有名,而且离家很近,毕业后好在这个城市找工作。”
这才是重点吧,固执地守着自己的窝不肯远离。他知道,只需一个转身,他的巢便会消去他存在的气味。
“……好吧,你可以回家了。”班主任叹了口气,放弃了劝解。
夏珥站起来,有礼地向老师道别,走出了学校。
“出来了。”苏菲靠在车上挑了挑眉,淡淡地道:“那就走吧。”
“嗯。”夏珥拉开车门,黑色的眼珠没有丝毫光泽。
他们的目的是,参加葬礼。
说是参加,其实也只是远远地看着罢。夏珥和苏菲站在墓园的彼端,是那片灰色中唯一的红与黑。
黑发的少年沉默地看着那片灰色,脸被晦暗映成无力的苍白,宛若石膏般没有人格。红艳的女警在旁边抽着烟,袅袅的薄烟在灰色的空中无力地晃动两下,便消失不见。
隔了一条路,有人在痛哭,有人在惨笑,是生,是死,是岸的彼端。
这是夏珥目睹的第一场葬礼,站在生的阳界,望向死的阴间。如此灰败,如此惨痛,如此……沉重。
“……要去看看么?”苏菲将烟在旁边的栏杆上磕了磕,淡淡地问道。
夏珥死死盯着彼岸,全身紧绷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爆发,他似乎在看对面,又好像在看黑暗的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淅沥沥地下起了秋雨,刺骨的冰冷。被那种冰冷所刺痛,黑发少年一下子泄了气,神情疲惫地摇了摇头。
“……不了。”
就算隔了一墓园,那种窒息感依旧缭绕在周围。夏珥恍惚觉得,要是真的去了那一边,他就再也无法返回阳界了。
黑发的少年仰起了头,冰冷的雨打在他脸上,灼烧着他的神经。
——原谅我,原来生命是如此脆弱。
***
秋雨冰冷地下着,夏珥一直觉得秋雨远比冬雪寒冷,它不像冬雪那样凛冽,却阴寒得渗入骨髓。
夏珥打着伞从超市往回走,即使再怎么小心,鞋尖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雨水打湿,这让他觉得有些难受。夏珥的怀中是一瓶酱油,这是母亲交给他的任务。少年像完成最神圣的使命一般小心翼翼而又心满意足,即使这是弟弟不愿在雨天出门而强推给他的任务。
黑发的少年哼着歌,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视着,突然,一片银色映入眼中。
——是斐少。
一向张扬的亮银色被雨水打成了银灰色,银发少年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什么也没做,只是默默地坐着。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所有人都不愿在这种天气中出行,这样一来,银发的少年就好像被世界遗弃般,孤独地坐在那里。
夏珥握着伞柄的手开始颤抖,他想逃开,但脚底却仿佛生了根般一动不动。
银发少年就这样在雨中坐着,身体早已麻木,这种麻木让他呆了很久才发现雨停了。他抬起头,看见了那片一如既往的、深沉的黑色。
“Hi~”银发少年勾起了唇,露出一个苍白的笑,他直起身来,将身体懒洋洋地靠在了长椅上。
“……”夏珥闻到一股酒味,那是一种即使是雨也刷不干净、让人不愿面对现实的堕落味道。
夏珥、夏珥、夏、珥……
黑发的少年愣了久许,才反应过来对面的人似乎在无声地重复着他的名字。
“你说,我该不该恨你?”银发少年语气轻佻。“如果不是你,‘他’也不会打电话过来;如果不是你,‘他’也不会想要制作礼物;如果不是你,天灾就不会降临在臭老头身上;如果不是你……”
银发少年每说一句,黑发少年的脸色越苍白。对于对方的指责,夏珥没有为自己辩解的能力。
是他的错么……是啊,就是这样,一切都是他的责任,他的出身就是个错误。
“……你说,如果像这样将一切责任都推给你,会不会轻松很多?”银发少年笑着,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又顺着流了下来,比起泪水更像是痛苦的汗水。“可是还是很痛啊,很重,很不甘啊……”
银发少年似笑非笑,一如既往地望进夏珥眼睛的深处。
他有些恍惚地想着,好像从那一天起,光明底下近乎纯粹的少年就是这样吸引着他的目光。
但他是“斐夜月”,这是他被承认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凭证,是他们留给他的唯一印记,昭示了他的一生。
“所以夜晚的月亮是永远无法和太阳相见、永远只是妄想么……”斐夜月的声音微不可闻,然后突然开始大笑。即使被雨水呛了下,他还是没有停止发笑。
多愚蠢啊,逐日的夸父。
所以破坏吧,将一切都破坏吧。既然他已经没有了止渴的黄河、连渭河也失去了,那就干脆借来后羿的箭,将太阳杀死——
“夏珥——”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小小的叫唤。夏珥下意识回头,看见夏耀辉犹豫而又兴奋地跑过来。他虽然叫的是夏珥,但目光看的却是斐夜月。
夏耀辉瞅着仍在大笑的斐夜月,小心翼翼地叫道:“斐少。”
似乎终于笑够了,斐夜月抬起头,不带一丝感情地盯着夏耀辉。“别让我再听到那个称呼。斐夜月,这才是我那该死的名字。”
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咯咯地笑起来:“这下臭老头该满意了吧。斐夜月,呵,斐夜月,那女人起名字的水准真是负无穷,而臭老头的鉴赏水平更是没有下限。呵,你们两个现在应该见面了吧,臭老头叨叨念念十几年了呢……”
夏珥脸上唯一的血色也褪去了,比起刚刚直接的指责,银发少年无意的呓语更让他感到难受。夏耀辉惴惴不安地瞅着斐夜月,目光在斐夜月与夏珥之间游离着。斐夜月看了一眼夏耀辉——这是唯一能让夏珥失控的人——他勾起了恶作剧般的笑容,摇晃着起身,拉住无意反抗的黑发少年的领子。
“去死吧,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