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救世主的我落网了》檀前

53、好信徒

　　麻木了太久，假性的人性一增加，沉寂的脑子就会很跳跃，类似于天马行空的精神病人又或是终年不见天日被折磨疯了的囚徒。

　　这导致思维发散的巫辞整个人都不怎么正常。

　　乱七八糟的思想接二连三跳出来，他若是还察觉不到自己不正常，那才是真的有问题。

　　那可不行，他该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最重要的就是正常，与大部分人一样不起眼又平凡，才是普通人。

　　普通人可不会有神经病。

　　唯一的解释，就是欢梦之烛的隐藏负面作用。

　　欢梦之烛会根据材料主人的欢乐之梦内容对周围的生物产生一定影响，而他因为被噩梦药剂搞了太多遍，几乎是连灵魂都被腌入了味儿，所以才会因为效果产生冲突，又上瘾一般迷恋烛火燃烧所产生的人性欢愉，如同一个无可救药的瘾君子。

　　这瘾如附骨之蛆，任凭再强的精神意志都无法去除。

　　——因为那是附带人性一起被剥夺的正面情绪，属于人类本身的东西。

　　经过那么多次噩梦药剂的折磨才被抛弃的无用之物，是最为可怕的顽疾。

　　那是一颗鲜艳丰满的果实，一旦咬下，牙齿刺破那层脆弱的表皮，甜美的毒汁就会重新融入他的血液，哪怕敲骨吸髓也无法根除。

　　那他就再也不是视一切羔羊平等的牧羊人，永远不能成为天幕上的神，而是一个拥有自己喜好与偏好，有自我喜好与欲望的，活着的生灵。

　　那他便与羔羊没有任何区别了，这是一种退化。

　　可，他好像是普通人？

　　为什么会想要成为天幕上的神？听起来就像无聊游戏里的尴尬反派角色……

　　这和他曾经受到过的教导似乎不太相符？

　　普通人难道不正该有一些好恶情感吗？

　　巫辞感觉思维莫名其妙混乱得想不明白，越想越冲突，索性就不去想了。

　　他无趣地松开作为贵族的海妖少年赫尔曼，将蜡烛移远了一些，居高临下地打量下方的战场，问，“你认为谁会赢？”

　　这是一个考验！

　　自喻为德克斯托尔未来头号小弟的赫尔曼知道证明自己的机会来了。

　　答得满意万人之上，答得不满意家破人亡，触到了雷点说不定还得被灭族，不过若是超常发挥，好处大大的有。

　　刹时，赫尔曼掏出一般被他在剧院顶层包厢用来看戏剧，这次带来也只为在战场玩推理游戏看乐子的精巧单筒望远镜，装作冷静分析，沉吟片刻，眉头一皱，一副胸有成竹的严谨模样，评价道，“除非由外界因素介入，否则潮汐的胜率无论如何也比其余两族多上一成。”

　　巫辞食指轻轻滑过自己左眼下方的伤痕，“何出此言？”

　　“我方有自带的精神能力，所以胜率比较于人类多上两成，比天使多上一成。

　　前些日子我族与云顶的天使结盟，围攻永夜人类，以至于兵力也不等同，前些年嫁去为质的伊内丝公主殿下也在德克斯托尔冕下威名的保护下成为皇后，实际上的掌控了永夜。

　　陪嫁的探子在被她杀死前传来的消息，说人类资源已耗尽，做困兽之斗，这又是一成。

　　做完减法再来做加法，分布在陆地上的副本是最多的，虽然危险，但各种道具也层出不穷，且，人类拥有枪支，这支队伍还退无可退，便加上一成胜算。

　　最后，您说人类那边有三个不好对付的，一个昏迷，两个在军阵前，明显是要参战，自然要再加上一成。

　　至于我方全军共享救主气运…有神的注视，算不得大问题，神公正仁慈，不会如此残忍，厄运总不至于强烈到波及战场。

　　如若无外力干扰，的确是我方最强。”

　　外力干扰…三个帝国全在这了，外力干扰只能是神和德克斯多尔，又或者是天灾和突发的副本情况。

　　赫尔曼话不敢说太满，含含糊糊地混合着彩虹屁，简单来说，意思就是：我认为我们潮汐会赢，但是只有您看好哪边哪边才会赢，一切尊从您的意志。

　　他认为德克斯托尔应该听懂了。

　　巫辞确实听懂了彩虹屁，不过没能理解外力干扰说的是他自己。

　　对于这说法…彩虹屁吹得挺好听的，可这计算胜率的方法着实不敢恭维。

　　要什么事都真能这么算，干脆算好就不打了直接认输。

　　不愧是憨憨海妖，智力确实不咋高。

　　巫辞看在他们都有漂亮脸蛋的份上容忍了他们的愚蠢，甚至还有些怜悯。

　　说笨吧，也不是太笨，至少能吹出德克斯托尔和救世主的彩虹屁，顶多只能算蠢。

　　可脑子低能成这样，就算有精神能力强于其他两个帝国，这么多年，活得也不容易吧！

　　海妖这种生物，要是没有伴着漂亮脸蛋自带的强大能力，估计得灭族。

　　由此可见，海里可真是民风淳朴，没有人类那边的勾心斗角，闹起来顶多也就二哈打架咬毛。

　　“说的不错。”一句话又不要钱，巫辞带着对愚蠢羔羊的怜悯，违心地称赞。

　　确实不错，赫尔曼这计算方式，至少表现出他十以内的加减法学得挺好。

　　虽然听起来是个低能笨比，但你设想：

　　一条像狗的鱼会做加减法已经很不错了，再要求更多就不道德了。

　　巫辞的夸奖很不走心，不过配合上他的身份怎么听怎么真诚。

　　这让赫尔曼心中暗喜。

　　看来答对了！

　　德克斯托尔一般可不会夸奖他人！而且哪怕总是像神经病变态一样玩/弄其他生物的躯体和精神也从不屑于说谎。

　　没人能逼迫德克斯托尔，所以这绝对是德克斯托尔对他完美分析的赞扬与绝对的认同！

　　这可是德克斯托尔的赏识！他要发达了！

　　赫尔曼正欲乘胜追击多说两句，彰显自己的聪明才智，却见端着蜡烛一身祭司服饰的德克斯托尔抬了抬手，在唇边竖起食指。

　　“咚！咚！咚！”

　　犹如心脏跳动般的战鼓敲响，扩散，潮水一样的在战场蔓延。

　　三军战鼓，频率相同。

　　有人吹响沉闷的号角。

　　帷幕升起，人偶戏的布景已搭建完毕。

　　开战了。

　　巫辞示意赫尔曼回位置坐下，指上缠绕看不见的血红傀儡线，远远牵连三方将领，端着蜡烛淡漠垂眸。

　　是他控制提前开战。

　　折磨他人需要付出代价，压迫太久了需要一点乐子。

　　烛火燃烧下，他已经没有耐心了。观众等待戏剧开场，他要看到人偶为了注视而互相厮杀。

　　这具新身体让身上的伤痕消失无踪，巫辞一点点重复描绘左眼下方仅剩下的痕迹，好似在回忆往昔，略有些神经质地笑了。

　　玩笑喜剧滑稽戏。
　　刺激兴奋与战栗。
　　让罪有应得的血液侵蚀土地，让愉悦的观众笑到窒息！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忽视了一旁的赫尔曼。

　　作为生来就拥有精神能力的的海妖，越是贵族，血统越纯净，精神能力就越强。

　　赫尔曼从小就特别有天赋，可以看作是灵感过高，这导致，巫辞抬手时，他可以清晰看见巫辞指尖缠绕的血肉丝线。

　　恶意…无尽的恶意，那邪恶恐怖的丝线如同毒蛇。

　　在操控丝线的德克斯托尔身后，是无尽的黑雾，黑雾中，密密麻麻的红线束缚着无数面目狰狞的灵魂，如同昏暗的囚牢，无数残酷的刑具隐隐若现。

　　他们在惨叫咒骂，他们在痛哭求饶…俨然一副炼狱的景象。

　　一个手持猎/枪的正装男人提着黄铜提灯于黑雾中静立，整片黑雾都是他的猎场，在他周围一片寂静，甚至没有灵魂敢发出惨叫，那些灵魂都匍匐在地，脖颈和关节间牵扯红线，犹如驯服的猎犬。

　　暗色的苍青眼眸，左眼下方宛若泪迹的浅淡红痕，面容冷峻，行为优雅，甚至还微微笑着，完美符合教科书上描述的形象。

　　这男人身处黑雾之中，更使得皮肤不正常的病态苍白，配合上那面容与微笑，宛若一个伟岸诡异的人偶，充满着恐怖谷效应。

　　——是德克斯托尔的真实模样！

　　控制灵魂！这是德克斯托尔那无人知晓的能力！

　　每个生灵的灵魂死亡以后，都会去往神的国度，无论罪孽与否，都只有神才有资格审判。

　　而德克斯托尔居然侵犯神的权能，私自截留灵魂充做能力代价，这是何等歹毒的能力！

　　使用丝线操控一切使世界正常运转，也是神的能力！隐秘的古籍记载，神在曾经行走于世间时便被称为沉默傀儡师。

　　德克斯托尔居然仿照神的能力，还将这能力变得如此邪恶！他还真当自己是神不成！

　　不敬神明……大逆不道！大逆不道！这简直太恐怖了！最凶恶残忍的魔鬼都不一定会玩弄灵魂！

　　赫尔曼呼吸急促，压抑着惊恐，忽然有了一个更恐怖的想法。

　　如同幽灵一样无处不在，各式各样，永不断绝的木偶军团，是否就是这炼狱中被强制驯服的灵魂？

　　赫尔曼觉得自己察觉了事情的真相，冷汗瞬间遍布全身。

　　玩弄灵魂，篡夺神灵权柄，在这片大陆上是绝对的禁忌。

　　若是让德克斯托尔知道他察觉了…那，他还有活路吗？

　　赫尔曼不敢想。

　　不…德克斯托尔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能够看到这种景象！

　　他看见俯视下方的德克斯托尔捂着左眼下半张脸的神经质痴笑，敏锐地洞察了一切。

　　德克斯托尔就是一个喜欢钓鱼执法玩弄人心的变态神经病，没有什么是德克斯托尔不知道的！

　　世人皆知，德克斯托尔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德克斯托尔肯定是在设局，想让他自以为没有被发现，将这件骇人听闻的事大肆宣扬，在所有人都不相信会有这种事的情况下绝望，让大家都以为他疯了，不信任他，众叛亲离，然后再走出来高高在上地评讥他小丑一样的行为！

　　那笑容就是证据！德克斯托尔已经压抑不住折磨他的愉悦了！

　　不会错了，这是设的局，也是敲打！

　　刚才德克斯托尔问他这场战争胜率如何就是测试他是否足够聪明，能够看懂这一切。

　　他答得很好，如愿获得了德克斯托尔的称赞。

　　所以，德克斯托尔展现这些画面让他看见，就代表已经把他当自己人，并且警告他老实一点，背叛没有好下场。

　　背叛没有好下场，的确没有好下场……赫尔曼算是明白，世人总说得罪德克斯托尔，赔罪取得原谅后，死亡便是最幸福的结局了。

　　德克斯托尔有很多方法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现在，甚至还会奴隶灵魂，让人死后都不得安息，不得进入神的神国，永远成为一个罪人，永坠炼狱。

　　这个恐怖的男人……

　　看来，他已经上了贼船没有退路了……只能抛弃作为贵族的尊严，忍气吞声，为虎作伥。

　　赫尔曼强忍泪水。

　　神啊…请原谅我的罪责，我是为了这个世界。

　　假如德克斯托尔这个恶魔哪天脑子抽风发狂要毁灭世界，等我当上头号小弟，一定得磕几百个头好好劝一劝……

　　如果实在劝不了，我就只能含泪为虎作伥继续蚕伏了。

　　如果他变本加厉打上您的神国，使您也成为阶下囚徒要折磨于您，我一定接下这个工作，用最残忍的刑具狠狠折磨您几遍，以免触怒这个可怕的恶魔，使您处于更危险的境地。

　　请您相信我是一名虔诚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