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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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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如晦,竹影萧萧。
虞九歌骑着踏云飞驰,口中一迭声催促道:“好马儿,你再跑得快一些,待我逃出生天,便给你买最贵最好的豆子吃!”
却原来这日午后,虞九歌先是大吃大喝一顿,养精蓄锐,保存体力,待上了马车走了小半个时辰,便借口说肚子疼,要去如厕。
虞九歌作为一个年轻娇媚的新嫁妇,理所当然地要求护卫们避嫌,道:“我看前面有处背风的山坳,你们去那边等着吧。”
护卫们依言离开。
“等等……”虞九歌轻描淡写道,“这儿水草丰茂,让马儿留下来吧。”
“这……”崔波犹豫了一下,不知这位新主母为何年纪轻轻,却如此难伺候,想一套是一套,他询问首领袁洪瑞:“头儿,你看……”
袁洪瑞看了一眼虞九歌芙蓉粉面,松开缰绳,在踏云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去吧。”
等护卫们慢慢走远,虞九歌抱住粪球低声道:“乖宝儿,妈妈后半辈子的幸福就全靠你了!”
粪球汪汪两下,仿佛在说:“放心吧,交给我没问题。”
“好粪球。”
虞九歌夸了一句,趁一众嬷嬷和丫头没留意,一把扯过踏云缰绳,火红色裙摆翻扬而起,二话不说骑马就跑。
“驾!”
万幸,踏云不知为何十分配合,在双方未曾演练磨合的情况,熟门熟路地驮着虞九歌翻山越岭,冲入高大茂密的山林之中。
与此同时,粪球猛然跃起,呲牙咧嘴地冲其他马儿吠叫,作势要咬其中一匹枣红色大马,马儿受惊,碰头碰脚地翻腾起来,没多久便扬起滚滚尘烟。
丫鬟仆妇吓得花容失色,四散而逃,生怕一时不慎,被马蹄误伤。
“不好了,出事了!”
崔波眼尖地瞥见这边乱象,连忙提醒道:“头儿,九姑娘好像逃婚了!咱们赶快追啊!”
袁洪瑞好像才惊醒过来,他对崔波道:“你去安抚下人,别让他们胡乱说话,徐钊,季如虎,你们几个跟我来。”
“等等!”
崔波见袁洪瑞要走,一把掣住对方手腕:“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袁洪瑞怔然:“什么?”
崔波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狠狠跺脚道:“我说兄弟你今天怎么了,昏了头啦?派谁去府里报信请求援助啊?!”
袁洪瑞微一踌躇:“闫胜,你去!”
崔波:???
兄弟你没事吧?谁不知道闫胜那小子是蜗牛一样的慢性子,做起事来磨磨唧唧磨磨蹭蹭,你上次还骂他骑术不精,骑马比小脚老太太走路都慢,你忘了?!
雨越下越大,倾盆如注,将虞九歌脸上一应粉黛冲刷得干干净净,她抹了一把脸,整个人往前趴伏,紧紧贴在踏云身上,随着马儿翻腾跳跃的动作而颠簸。
五脏六腑都要错位了。
口鼻处的雨水呛得虞九歌险些噎死过去,眼睛已经彻底睁不开了,只能凭借踏云动物直觉,在山林间穿梭。
身上全湿透了,嫁衣黏在身上,鲜红如血,虞九歌感受着越来越冰冷的体温,简直有呵气成冰的错觉。
要赶快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避避雨,否则到了夜间,她会被山野中巨大的昼夜温差给活活冻死!
跑着跑着,一丝异样的燥热涌上心头。
虞九歌难耐地挠了一下脖子。
难道她已经开始发烧了?
恍惚之中,隐约看见一处荒凉破败的古庙,隔着重重雨幕,若隐若现,似有若无。
……
郑国公府今日热闹得过了头,婚嫁之礼本就引人关注,更何况,男方还是足足八十六岁高龄,苍苍白发的老翁,又是我朝地位尊崇,爵位世袭罔替的郑国公,至于女方,虽然不是京城本地人士,但据说也颇有盛名,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绝色丽人。
绿鬓朱颜配龙钟老态。
如此诡异又如此香艳之事,谁不好奇呢?
天色刚刚擦黑,前来观礼的宾客便络绎不绝,摩肩接踵,一波波地涌了进来,直闹得郑国公府门庭若市。
既然是参加婚宴,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总要面带笑容,奉上几句琴瑟和谐百年好合的吉祥话,郑国公府的管家拱手作揖,笑呵呵地喜迎八方来客。
人人春风满面,精神饱满,活似今晚要入洞房之人是自己,还有好事者窃窃低语,暧昧地猜想着新娘子会是何等美貌,才让见惯风月,环肥燕瘦享用不尽的郑国公,不顾颜面地执意求娶。
还有人不怀好意地低低念几句“春宵一刻值千金”之类的浑话,以及“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之类的艳诗。
真是好不聒噪。
在这一众宾客中,唯有一人格外不同,安安静静,清清冷冷,如遗世独立,自成一片天地。
“顾二郎。”管家觑了一下那人脸色,小心翼翼地奉承道:“贵客登门,未曾远迎,实在失礼,还请里面上座,喝一杯热茶。”
无怪管家惊讶,毕竟满京城谁人不知顾鹤顾清正的名声,此子出身显贵,性情孤傲,虽目无下尘,为人处世却又温润如玉,规行矩步,处处守礼,是世间罕有的端方君子。
不过,与顾清正“玉璧公子”同样闻名遐迩,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有他对洁身自好,对女色从不动摇的儒雅做派。
传闻京城最大花楼“采绿阁”里的花魁薛采绿,曾无数名门公子竞折腰,偏偏这位宛若妲己再世的花魁娘子谁也不爱,独独对顾清正一见倾心,情有独钟,使尽百般手段诱他沉|沦。
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花魁娘子薛采绿,生平第一次折戟沉沙,在顾清正这里屡屡碰壁,非但没有得到丝毫垂爱怜惜,反倒被其视为洪水猛兽一般,避之唯恐不及。
为此,薛采绿将其引为一大憾事,多次发誓要让顾清正拜倒在石榴裙下,谁知此言一出,彻底捅了马蜂窝,惹来无数顾清正追随者的厌弃,采绿阁也频频遭人设计陷害,多年辛苦基业险些毁于一旦,自身也差点被赶出京城。
薛采绿这才知道自己碰了个硬钉子,自此收了心思,安安分分,不敢再打顾清正的主意。
顾清正今日一身月白色,绣云鹤纹锦衣,昂藏英挺,卓然如玉,他想起什么,温和地对郑国公府的管家道:“对了,方才马车路过后巷,看到贵府下人聚在一处,似乎正在教训什么人,既然是良辰吉日,见了血光恐怕不吉利吧?”
管家眼珠子一转,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连连应承道:“这个自然。”
待到顾清正稍稍走远一些,管家招手让一个小厮过来,低声吩咐道:“怎么回事,那前来闹事的小子怎么还没赶走?若是被国公爷知道了,仔细揭你们的皮!”
小厮缩了缩脖子,愤慨道:“赶是赶了,谁知道那小子恁般不识趣,坚持要找他妹妹,还说什么见不到妹妹,就要我们府里的人给他妹妹陪葬!谁不知道他妹妹已经……”
“呸!”
管家狠狠啐了一口:“大喜的日子,什么陪葬不陪葬的,也不怕犯了什么忌讳!凭他也配!他要是这般不懂事,倒也简单,他妹妹不是已经被扔进后山吗?那就把他也打断手脚丢去喂狼吧。”
眼见着管家三言两句,轻轻松松决人生死,小厮吓得直冒冷汗,生怕此事自己做不妥当,也会落得同样下场,连忙拍着胸脯保证道:“您放心,我这就去办,保管让那小子断手断脚,爬都爬不起来!”
管家满意地点点头。
小厮招呼了几个同伴,阴沉着脸往郑国公府后巷子的一处角门走去,心底只冷笑道: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八方宾至,胜友如云,眼看着良辰已至,前去迎亲的队伍却迟迟不见身影,人群中已经叽叽咕咕,传来种种揣测,场面很快就要控制不住了。
府内的国公爷,三位老爷早已经派人来问了,饶是见惯大风大浪的管家也不禁急得团团转。
忽然,一匹棕红色高头大马从朱雀大街远远奔了过来。
围观群众意识到不对劲,纷纷闪身避让。
管家眯眼看去,竟是府里派去接新娘的一名守卫,名字叫做闫胜的,他抢上一步,一把拉过闫胜将他带到安静之处,低声问道:“新娘子呢?!到底怎么了?”
闫胜面如菜色,语气艰涩:“新娘子,不见了……”
“什么?!”
管家一个趔趄,险些直直摔倒过去,他勉强稳住心绪,急急追问道:“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在哪里不见的?”
闫胜道:“就在城外,约有三四里地路程,新娘子说要如厕,我们不好跟着,谁知一个不防备,就让她给跑了!老管家,别问东问西的了,赶快多派人手,跟我们一起去山里找人吧!”
管家脸色阴沉如水,他回头望了一下满府张灯结彩,人山人海的热闹景象,简直难以想象国公爷得知内情后,会用如何狠辣手段惩治他们,心道:找!必须要找!倘若找不到,我们才真是要给这位新夫人陪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