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沈兮和

43、第四十三章

　　宴席散了，虞九歌亲自将客人送出门，回来之后卸妆洗漱，不觉已到三更，打着哈欠让春柳春雨下去。
　　待到丫鬟离开，虞九歌穿上黑色披风，围上兜帽，轻手轻脚地走到花园里。
　　荷花池边的假山阴影里，梅蔺已经等了将近一刻钟，见到虞九歌一把将人拉过去，二人借着柳丝和花丛遮掩，压低声音叙话。
　　时间紧迫，虞九歌单刀直入，对着梅蔺那张勾人的脸，二话不说扑上去就是……一阵撕吧：“谁的手艺这么好，整得一点痕迹都没有，过几天该不会崩坏吧？”
　　梅蔺一把擒住她双手：“你就想跟我说这个？”
　　“不然呢？”
　　梅蔺不爽：“难道就只有顾清正配生一张好脸？是了，他生在绮罗堆里，天生富贵命，我梅蔺就是地上的一滩烂泥，何其有幸与他几分相似。”
　　空气中到处都是酸味。
　　“你看你，急什么。”虞九歌捏了半天，既没有发现人皮面具的存在，也没有发现任何动刀的地方，不由留恋地捏了捏冻豆腐似的一张俊脸，“他有他的长处，你有你的优势嘛，吃什么味。等到弄死那几个狗东西，你就能名正言顺地继承郑国公府，还怕在身份上比不过他人？”
　　月色清辉下，女人笑得像一只勾魂摄魄的妖精，她伏在自己身上吐气如兰，因着方才一路急行而来，娇喘微微，青丝散乱，尚且带着沐浴后的氤氲香气。
　　真是一个懂得拿捏人心的尤物。
　　梅蔺有一瞬间的意乱神迷，但他很快就回归清醒，两人虽是盟友，却又并未百分百信任对方，跟虞九歌这么美丽又这么危险的女人合作，稍不注意就是粉身碎骨，不亚于与虎谋皮。
　　“只怕你弄死他们之后，下一个就是我。”
　　虞九歌拍了拍梅蔺的脸：“我的小乖乖，奶奶可舍不得你死。”
　　梅蔺深吸一口气，压下冲动：“你找我来，到底什么事？”
　　荷花池中的菡萏已经开始孕育花苞，空气中一股清甜，虞九歌道：“他们既然暂时信了你的身份，那么接下来十有八|九要进宫谒圣，为你请封，作为这郑国公府唯一的孙辈，我想，你应该会有办法掌握一些权柄吧。”
　　梅蔺笑了：“你是来分赃的。”
　　虞九歌瞪他：“话说得也太难听了吧，我只是想拿回一点当家主母应有的权利。”
　　“比如？”
　　“外面那些田产庄子交由我打理。”
　　可以是可以，梅蔺睨她：“不怕老东西喊你去侍寝了？”虞九歌怎么说也是他的女人，现在不明不白地担着个虚名，实在让人心中不快。
　　虞九歌也演戏演得腻歪了，那老东西偶尔回光返照似的清醒一时片刻，还贼心不死地想拿虞九歌做乐子，她冷笑：“原以为多下点昏睡药，老东西睡着睡着就能噶过去，谁知道他那三个孝子贤孙想掏空老东西的体己，争着抢着给他灌参汤，到现在越睡面色越红润。”
　　梅蔺：“我还以为你是舍不得下毒手，好借机让卫灵枢多上门几次。”挑眉一笑，心道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好色本性。
　　虞九歌摆摆手，江湖气十足地拍胸脯保证：“那不能够，男人嘛，吹了灯都一样，我还不至于为了一只小狼狗，放弃豪门寡妇的幸福生活。”
　　好一个吹了灯都一样。
　　虞九歌不以为意：“就是因为卫灵枢是奉旨来给老东西看病，我怕真下了手，被他看出端倪，倒不如……”
　　她把玩着一络头发，邪气地笑了：“听说人的心脏很脆弱，最禁不得吓，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
　　两人心有灵犀，梅蔺立刻就懂了。
　　他淡淡接口：“一个曾经虐杀过无数女孩的人，最害怕最恐惧的，大概就是见到冤魂索命，王者复仇吧。”
　　“不错。”
　　梅蔺：“我记得你说过，郑国公府有些古怪，尤其最近常常听闻夜半哭声，女人哀嚎。”
　　虞九歌笑了：“是啊，你说这不是巧了吗？真是天助我也。”
　　事到如今，梅蔺也不得不承受他之前看走了眼，这女人虽婉婉玉致，妍妍风情，看起来一副无瑕观音貌，实则内心比谁都果决无情，如同炼狱罗刹。
　　梅蔺轻轻启唇，待要问虞九歌一句准话，忽听得耳边传来一阵质问：“谁在那里？！”
　　不好，被人发现了！
　　是府内巡逻守卫。
　　这个声音听起来好像是……
　　虞九歌当机立断，单手在梅蔺胸口推了一把：“躲进去，别出声。”自己反手在大腿上拧了一把，疼得眼圈都红了。
　　清风徐徐，花叶婆娑，假山后隐约有黑影绰绰，却始终无人走出来，袁洪瑞手握佩剑，大声喝问：“到底是谁？！再不出来休怪我翻脸无情。”
　　雪白明亮的剑刃缓缓抽出，发出刺啦的刺耳声。
　　“别！别过来……”
　　女子嗓音娇柔，似哭非哭，夹杂着小小啜泣，真是楚楚可怜。
　　袁洪瑞呆愣在那里，寸步难行，竟然是夫人。
　　“老夫人，您怎么在这里？”
　　女孩子似是不好意思出口，一味只是哭，偏那哭声也是压抑的，听得人肝肠寸断。
　　袁洪瑞左问右问，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老夫人，属下得罪，我进来了……”
　　藏身山洞的梅蔺：你进来就进来，说得那么暧昧做什么？
　　拂开层层花木，袁洪瑞大踏步走了过来，一眼就看到蹲在荷花池边，用手帕捂着脸颊，肩膀一抽一抽的女孩，“您到底怎么了，难道有谁胆敢欺负您？”
　　袁洪瑞将府内几位男主子一一怀疑了个遍，持剑的手有些发抖，“是不是郑国公他……”
　　虞九歌含泪哽咽道：“我，我是想家了，今天晚上顾老夫人与梅哥儿团聚，骨肉至亲，团聚一堂，多让人羡慕啊，不像我孤零零的一个，待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国公府里，丈夫不像丈夫，儿子不像儿子，就连三朝回门都不放我归家……”
　　咳咳，其实是我自己不喜欢旅途颠簸，懒得来回折腾啦，毕竟虞知南和张兰香可不值当我千辛万苦地跑回去探望。
　　然而袁洪瑞不知道虞九歌在假哭啊，他只知道虞九歌哭得他心都快碎了，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抚慰对方，却又因身份限制，主仆有别，硬生生压了下去，只沉声道：“您别哭了，您不是一个人……”
　　他轻不可闻地叹息：“我会站在您身边，坚定不移地保护您。”
　　虞九歌抽噎：“你，你是郑国公的侍卫，关键时刻肯定要护着他的，他年岁那么大了，又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玩法，我怕他活着磋磨我，又怕他死之前逼我殉葬，还要那三位老爷……”
　　袁洪瑞着急：“他们对你做什么了？”
　　“他们眼下并没有做什么。”
　　袁洪瑞一颗心似丢进油锅里，反复煎熬，他心想纵然虞九歌平常看起来坚韧聪慧，性情爽快，到底还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女孩子家，让她一力面对几头虎豹豺狼，当然会畏惧害怕，白日里还不知怎么苦苦支撑，才没有露出破绽。
　　他思来想去，只说了一句话：“你，不要怕。”这句话本身已经足够逾距了。
　　虞九歌很懂适可而止的道理，再哭下去，她怕袁洪瑞一时冲动，真说出什么不合身份的话来，也怕山洞里的那人按捺不住。
　　她缓缓站起身，纤弱得像一抹轻烟，一团云雾，一言不发地往回走，袁洪瑞亦步亦趋地护卫着。
　　直到两人彻底消失不见，梅蔺才从阴影里走出来。
　　亲眼目睹自己的女人在另一个男人面前哭哭啼啼，暗送秋波，尤其对方还真对她有那么些不可言说的旖旎念头，梅蔺恨得直磨后槽牙。
　　你给我等着。
　　……
　　这天一早，梅蔺收拾妥当，坐上宣平侯顾家派遣来的马车，先去拜见顾老夫人，接着去往清虚观。
　　鹤长松骑马跟在一侧。
　　鹤长柏和鹤长枫却聚在一起，窝在家里喝闷酒，鹤长柏武人习性，说话不懂遮掩，直接道：“我也想去。”
　　“千万别。”
　　鹤长枫劝他：“反正那小子已经找回来了，再忍一忍吧，没准过一段时间那人的疯病就好了。”
　　鹤长柏阴郁：“有时候我真巴不得她继续疯下去，这样还能……”
　　“咳咳。”鹤长枫道，“别提这个了，我听说军中有人给二哥你献上了一批好东西，到底有没有用？”他搓着下巴，急不可耐地问道。
　　鹤长柏嗤笑：“要是有用我早折腾出儿子了，妈的，那些女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会会挨不过，败尽了兴致。”
　　“不是我说，二哥你有时候是太粗暴了些，温柔些更得女人偏爱，到时候她们得了趣味，你撵都撵不走。”鹤长枫道，他想了想，敷着香粉的油滑脸颊上浮现一抹笑：“看来当年那药，真的绝了我们鹤家所有念想，好在还有一个梅蔺。不过，换个角度想想，生不出儿子也有生不出儿子的好处，比如遇到那么几个有些来历的妇人，随便折腾也没有后顾之虞。不会再闹出当年那种无头公案……”
　　黝黑粗粝的脸上溢出几分狠辣，鹤长柏砸吧着嘴巴回味片刻，道：“可惜再也找不到像那人一样的美妙身子，其他女人睡来睡去索然无味。”
　　眼前似有一艳冠群芳，清冷妩媚的绝色女子，穿着雪白洁净的亵衣，慵懒无力地倚靠在软塌上，仿若玉山倾倒，揉碎花汁，真个让人食髓知味。
　　鹤长枫恍惚道：“那倒是，毕竟她可是世所罕见的名器，青楼楚馆里那些数一数二的花魁娘子给她提鞋都不配。”
　　兄弟俩相对无言，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狂乱又让人记忆深刻的寒夜，到处都是冷冰冰的，唯有红绣锦帐内，一片烂漫春|色。
　　鹤长枫眼珠子一转，在兄长耳边低声道：“论床笫之间的妙处，或无人能及她一丝一毫，但若单单只论容貌清艳绝伦，现成不是有一个美人，只是不便把她弄到我们院子里来耍玩。”
　　鹤长柏与他不愧是知根知底的亲兄弟，当下就道：“你说她？你忘了老头子什么狗脾气，他没吃腻的菜，向来不许我们动一筷子。何况又没圆房，若是被咱们哥几个破了身子，老头子狠起来可是会把多年积攒的体己都带到棺材里去。”
　　这倒是个难题。
　　鹤长枫遗憾：“你等我想想，必有两全其美的计策……”

作者有话说

　　梅蔺快打道回府吧，你家都快被人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