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沈兮和

57、第五十七章

　　虞九歌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梅蔺的身影，她没有觉得意外，心底反而很坦然，只是肚子饿得咕咕叫，让人想忽略都难。
　　几枚红彤彤的果子递了过来。
　　梅蔺面无表情地说道：“吃吧，没毒。”
　　两人勉强填饱肚子，相互搀扶着起身。
　　马儿休整了一夜，精神好多了，虞九歌体力有限，梅蔺手脚不便，谁都没客气，只能辛苦马儿，二人同乘一骑。
　　现在的问题是该往哪个方向走？
　　昨天二人惊慌失措，马儿慌不择路，早就失去了方向感。
　　虞九歌：“都说老马识途，这匹马不知道有没有点亮自动探路的技能？”
　　大约半个时辰后，虞九歌灰心丧气：“……看来是没有。”
　　折腾了这么半天，不但没能成功找到森林出口，反而累出一身汗，梅蔺说：“看到这棵树了吗？我们已经从这儿走过两次了。”
　　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随着时间流逝，太阳升高，两人必定会又累又饿，梅蔺：“既然走不出去，干脆沿地势往高处走，登高望远，说不定能看到云鹤山庄。”
　　好不容易爬到一座峰头，梅蔺忽然对虞九歌道：“脱衣服。”
　　虞九歌震惊脸：“？！”
　　见虞九歌双手抱胸，满身戒备，梅蔺鄙夷：“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脏东西？”
　　虞九歌一言不合就动手：“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不过虞九歌这会也猜到梅蔺的意图，是想用她红色外衫做求救信号。虞九歌将外衫脱下，两人又用腰带做成一条绳子，趁着山风大作，放风筝一样将虞九歌衣服扬到空中。
　　剩下的就只能交给运气了。
　　虞九歌倚着树根休息，想到什么，踢了踢梅蔺：“你胳膊怎么样了？”
　　梅蔺冷笑：“你力气再大一点，我就能再多断一条腿了。”
　　“不识好人心，我是想让你坐下来，帮你揉揉。”
　　正在这时，榛榛莽莽的林中，突然有什么东西簌簌而动，虞九歌一惊：“该不会又来一只母老虎吧？”
　　那边梅蔺已经做好警备，将虞九歌推到一块大石头后面，自己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横在胸前，聊胜于无。
　　虞九歌观察了一下地形，暗暗吐槽：都说穿越必跳崖，难道我们俩今天也要手拉手跳一回？
　　好在事情并没有糟糕到那一步，从林子里钻出来的并不是野兽，而是一个虞九歌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人。
　　“傻妞，你怎么在这儿？”虞九歌满脸惊讶。
　　没错，这个出乎虞九歌意料的人，正是几天前失踪的傻妞。
　　那天傻妞杀了导致她一生悲剧，害她人不人鬼不鬼的罪魁祸首郑国公，为二丫报了仇。看在死去妹妹的份上，梅蔺想要收留傻妞，最起码二丫是整座郑国公府，唯一干净的存在。
　　只当是替二丫践行，照顾傻妞的诺言。
　　奈何傻妞说话颠三倒四，含糊不清，反应也迟缓呆滞，压根没有听懂梅蔺的意思，反而指着起伏连绵的玉带山，咿呀咿呀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当天夜里，傻妞就不告而别，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梅蔺现在根基不深，唯有新近买来的几个小厮，还算得用，就派他们暗中调查傻妞去向。
　　没想到，傻妞竟然不声不响，悄悄潜藏在这林子里，难为她一个女孩，孤身在外，怎么生存下来。
　　也难怪她经常蓬头垢面，邋里邋遢，冷不丁看到，还真跟茹毛饮血的野人一样。
　　大概正是因为在野外生活得久了，傻妞虽然心智不全，五感和体力却异于常人，更是有着动物一般惊人的直觉。
　　她在山林中幽魂似地逛了几天，隐约闻到梅蔺身上了清冷梅香，傻妞记得梅蔺这个人，他是阿香的哥哥，身上带着阿香缝制的荷包。
　　傻妞是很傻，但她知道，阿香非常关心哥哥，绝对不想看到哥哥受伤，傻妞一路嗅闻着味道跟了过来。
　　听到虞九歌的问话，傻妞默默反应了一会儿，呆呆说道：“找……找，阿香……”
　　虞九歌挠头，有些不太理解傻妞话中深意，只是将方才顺路摘的果子，拿出几个给傻妞，这姑娘胃口大，很容易饿。
　　倒是梅蔺听到“阿香”二字，电光火石之间，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个念头，急切追问：“你知道阿香的尸骨在哪？！”
　　傻妞抓着果子狼吞虎咽，闻言点头，嘴里呜啦乌拉地说着什么，一只手指向某处野林，连说带比划。
　　这下虞九歌也意识到，傻妞为何执意从郑国公府离开，整天整夜地游荡在此处了，她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梅蔺，自己当先爬到马上，对梅蔺伸出手：“别墨迹了，快点上来。”
　　傻妞身强力壮，完全不用坐骑，自己大踏步走在前头领路，梅蔺和虞九歌骑马跟在后面。
　　这时候的梅蔺异乎寻常的沉默，侧脸线条森冷又锋利，一言不发。
　　虞九歌不经意间瞥见，漫不经心地想道：这家伙似乎又瘦了，好吃好喝地精心养着，还是这么消瘦，原因只可能有一个，操心太过，心事太重。
　　几人走走停停，傻妞时不时驻足片刻，四处观察，凭着野兽般的习性，辨认风向，偶尔俯在地上四处闻来闻去。
　　来到某处分岔路口时，傻妞似乎有些犯难，大睁着眼睛犹豫了一下，嘴里呼哨出声，一条凶猛矫健的黄犬，威风凛凛地奔了过来。
　　虞九歌听到傻妞含含糊糊地叫它二毛。
　　这条想必就是鹤老二丢的那条狗了，大名叫常胜将军的那条。
　　听说常胜将军是鹤老二从军营中带回家的狗，刚到手时很是疼爱了一段时间，新鲜头一过，就不闻不问了。
　　府里下人见风使舵，很快就不将常胜将军放在心上，就将喂狗的活儿丢给了二丫，二丫心善，将常胜将军照顾得很好，熟识之后，还跟傻妞一起给它另起了一个小名二毛。
　　前一段时日，二丫惨遭不幸，二毛闻到血腥味，发了凶性，挣脱了链子，从狗笼子里逃出来，试图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那时傻妞也在疯狂寻找二丫，一人一狗屡屡错过，最后总算碰到一起，结伴到了玉带山。
　　命运施加给了二丫太多不幸，那座冷冰冰的郑国公府如同炼狱一样，黑白颠倒，人畜不分，人人都想从二丫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只有傻妞和二毛，这一人一狗才是二丫真正的朋友，在她惨死之后，为二丫牵肠挂肚，始终不肯遗忘。
　　可惜，无论怎么寻找，结果都不能让人满意，那幅场景实在太惨烈了……
　　梅蔺以为他会见到一片乱葬岗，但现实却比他的想象，还要残酷一千倍。
　　二丫死时遍体鳞伤，衣不蔽体，被人随意抛掷在荒野之中，后来又遇到野兽啃噬，尸骨七零八落，丢置在不同地方。
　　傻妞和二毛努力了那么久，也只是捡回了一大半。
　　几根森森白骨堆在草地上，旁边有二毛刚刨出来的一个浅坑，梅蔺看着那些尸骨，浑身如浸寒泉，冰冷的窒息感迎面袭来。
　　梅蔺脱下外衣，铺在地上，将二丫的尸骨一根根拼接好，人体骨骼渐渐成形，但头骨不知去了哪里。
　　很奇异的，梅蔺一摸到那些骨头，就知道一定是二丫，他甚至看到单薄纤弱的女孩抱膝痛哭，疼得他五脏六腑好似油煎火烧，生生呕出一口血。
　　虞九歌深深看了一眼梅蔺背影，自觉牵着马儿，领着傻妞和二毛稍稍走远一些，她觉得梅蔺很需要大哭一场。
　　哭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
　　更何况，他们兄妹俩应该有一些体己话要说。
　　梅蔺徒手将二毛刨出来的浅坑又挖深了一些，珍而重之地将二丫的尸骨放进去，轻不可闻地说道：“那个老畜生已经被我送过去了，千万不要放过他……”
　　“还有国公府里的其他人，一个都跑不了。”
　　“你看着，看着我怎么玩死他们……”
　　……
　　梅蔺说了很多很多，一直说到口干舌燥，嗓子里几乎要流出血来。
　　树影婆娑，林间风声簌簌，白花花的太阳从头顶照射下来，梅蔺眼前一阵恍惚，他似乎听到一道清甜的女孩子声音。
　　“哥哥，回去吧。”
　　有人冲他挥手一笑，表情释然。
　　安顿好二丫，将坟墓的位置牢牢记下，梅蔺回到虞九歌身边，“走吧。”
　　知道梅蔺此时心情沉痛，不爱说话，虞九歌就主动与傻妞沟通，“你知道附近哪里有人吗？”
　　傻妞想了想，在二毛汪汪汪的提醒下，眼睛一亮，快速朝着某个方向跑去，梅蔺和虞九歌紧随其后。
　　几人走了一段时间，听到肃穆的钟声。
　　梅蔺心中一动，瞧着越来越熟悉的路线，他知道傻妞要领自己去哪里了。
　　绕过山崖，越过清溪，一座道观矗立在眼前。
　　一个美艳妩媚的女人，穿着素衣道袍，正在小道姑的陪同下，在道观前的花园里捉蝴蝶，神色之间竟然有几分少女的娇憨和活泼。
　　看到骑马而来的梅蔺，那美艳女人眸色迷惘一瞬，忽而笑呵呵地拿花朵砸梅蔺，“九郎，你怎么才来接我？”
　　虞九歌立马对梅蔺怒目而视，“你个负心薄幸的渣男！”

作者有话说

　　大家国庆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