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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武举在即 ...

  •   朱九爽约了。

      张静姝临睡前,恨恨地嘟囔道:“说好的送完她就来找我呢,骗子!”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半个时辰,忽地坐起,又生担忧,暗暗地想:“不会出了什么事罢?”

      横竖睡不着,她遂起身,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又望向朱九家,想着“不如过去看一眼”,便行至门处,甫开门,却见门外杵着一道黑影,登时吓得惊叫一声,连退几步,那黑影似也未料到门会突然打开,也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须臾,那黑影试探地道:“姝姝?”

      张静姝一愣:“朱九?”

      朱九轻笑:“别怕,是我。”他摸黑进来,将门关上,自去厨房点了盏灯,挂在院墙上。张静姝跟了过去,问道:“你干嘛傻站在外面不敲门啊?”

      朱九道:“我想着你应已睡下了,便没敲门。”

      张静姝好笑地道:“来了又不敲门,那来干什么?发呆么?”

      朱九拉起她的手:“我答允你要来的,岂能失约?”

      张静姝哪里还有半分恼意,回握住他的手,走到秋千旁坐下,殷殷问道:“怎么这么晚?有事耽搁了?不要紧罢?”

      “跟三哥去办了点儿事,不打紧。”朱九低头凝着她,“姝姝……”“我好想你”几个字难以启齿,便未说出口,但眼神出卖了他。张静姝朝他靠近过去,想像上次那样依偎进他怀里,却又害羞不敢。于是两人便这般挨坐着,不说话,也没进一步的动作,就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良晌,张静姝问道:“你这段时间去哪了?一下子就半个月不见人影……”

      “回家去了,我也不想。”朱九叹道,“二哥近来热衷当月老,想给我和三哥安顿婚事。”

      张静姝心一紧,哼了一声,背过身去,咬唇不语。

      朱九缓缓贴近过去,起初有些紧张,终于鼓足勇气,从背后抱住了她。将她拥入怀中那刻,他只觉自己像泡在了温泉里似的,周身每个毛孔都熨熨帖帖,说不出的舒适:“恼什么,我都推拒了。我只会娶你。只是目下还不到时机,你再等等我。”

      张静姝心情大好,摸上他的手,温柔又坚定地道:“只要你心意不变,多久我都等,你处理好你的事,不必顾虑我,我能管照好自己。”

      朱九心里热乎乎的,“嗯”了一声,又将她抱紧了些。张静姝也放松下来,任由自己躺进他的怀抱,享受他的温暖:“是了,你三哥女儿都那么大了,怎么也要被安顿婚事?”

      朱九道:“三嫂过世七八年了,三哥一直未曾续弦。他们夫妇青梅竹马,鹣鲽情深,三嫂又是为救三哥而死,是以三哥无意再娶。但二哥想借婚事笼络三哥,三哥亦为此头疼不已。”

      “你二哥就是个算盘精!”张静姝对朱九这位二哥很是憎恶,自然没好话,“什么都想算计!”

      朱九噗嗤一笑,又低声道:“难得相聚,别尽聊旁人了。”

      张静姝转回头去,正想问“那你想聊什么”,却蓦地说不出话。只因这一回头,本就挨得极近的两人几乎鼻尖相贴,四目相对之下,怎不情愫涌动?张静姝羞怯地欲往后缩,朱九一拦,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抵住她的背,不容她退开半分,反将她又搂近寸许。

      朱九垂眸对上张静姝如水的眼眸,目光略微下移,又望向她莹润的唇瓣,登时呼吸一乱,喉头发干,不自主地咽了口唾沫,盯着她嘴唇的眼神有些发直。

      张静姝听他咕嘟地吞了口唾沫,原本还在紧张,这时却觉好笑:“干嘛咽口水,你饿了?”

      她这句话实属火上浇油,更引得朱九心猿意马,浮想联翩,只觉自己此刻果真是一头饿了几天的狼,不觉又吞了口唾沫。

      张静姝的目光不由随之移向他的喉咙,好奇地盯着他滚动的喉结打量起来,还摸了下自己平坦的喉咙,似乎为男女不同的身体构造感到新奇:“你再咽一下。”

      朱九一愕,但还是无奈地依言而行。

      张静姝凑近他的喉结仔细观察起来,她于情|事尚且懵懂,这番举动不免带着几分纯真,但恰是这份纯真,比蓄意勾引还要诱惑。

      张静姝浑不查朱九越来越晦暗的眼神,反摸了摸他的喉结,讶然道:“居然硬硬的!”

      朱九脑中“咣”的一响,热血急涌。他遽然松开张静姝,坐远开去,弯下了腰,胳膊撑在膝头,闷声不语。

      张静姝见状担忧道:“怎么了?肚子疼么?”

      朱九闷闷地道:“没事儿,不用管我。”

      张静姝不放心:“当真没事么?”

      朱九将脸埋进手掌间,不想看到她:“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张静姝“哦”了一声,体贴地去厨房烧了热水,端了杯水回来:“喝点热水暖暖。”

      朱九这时已复平静,哭笑不得地接过水喝了,不再久留,起身告辞。

      张静姝送他至门口,虽不多问,却满眼都是依依不舍。朱九又如何不知,遂轻抚她的脸庞,主动汇报行程,打消她的疑虑:“武举废了好几年,兵部今年打算恢复武举,我近日会有些忙,大概过三五日才能回来。”

      张静姝道:“若回来得晚,不要在门口傻等,就算爽约了,我也不怪你。”

      “我也不忍心。”朱九怜惜地看着她,“姝姝,我不会再让你当一回奋不顾身的傻瓜。”

      张静姝怔了怔。

      “对我,你可以任性,可以撒野,可以发脾气,可以使性子,可以胡搅蛮缠,可以作天作地。不必如此……”朱九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温柔懂事。”

      张静姝扑进他怀里,哽声道:“你早点回来,不要总是神出鬼没,动不动就消失不见!”

      朱九笑:“好,我答允你,不会再神出鬼没,消失不见。”

      -

      朱九果然说到做到,从那之后,他每日都会“现身”,或许只是策马而过时的匆匆一会,或许只是夜半无人时悄然塞进门缝、表明他来过的一张字条,但不论多匆忙,多晚,他都会来践行诺言,绝不爽约。

      张静姝将张氏棉纱场与张政介绍后,他大感兴趣,决定暂时留在都城,考察一番。张静姝遂安排他在棉纱场附近住下,方便他前往棉纱场参观学习。张静姝对他亦无藏私,将自己这一年多打拼得来的宝贵经验倾囊相授,为了让他深入了解棉纱场,她还给他安了个职务,令他参与进棉纱场的运营中来。

      与此同时,周光也成功邀到了塞巴,张静姝开出高额报酬,招进来十多名能工巧匠,以塞巴为核心,成立研究工坊,以再次改良纺纱机,为建机械工场做技术准备。

      兵部恢复武举之事亦尘埃落定,武举考试定于八月初一、初二两天。

      七月十六这日傍晚,张静姝回到家,正要进门,忽一人自后面扑过来,捂住了她的眼睛,刻意压低嗓音,嘎嘎笑道:“猜猜我是谁呀?”

      张静姝大惊失色,每月初二、十六阿兰不在,是以她格外谨慎,尤其在经过方升绑架之事后,每逢这两日,她都是晚出门、早回家、走大路,绝不独自去人烟稀少的地方,可怎也没想到贼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在她家门口这种闹市街区中绑架她!

      张静姝不作多想,立刻放声大喊“救命”!

      过往行人纷纷侧目。

      捂她眼睛的人似也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激烈,慌乱地撒开手,朝行人解释道:“我逗她玩玩的!没事没事!大伙儿散了罢!”

      张静姝愤然回头,朝立在她身后的小姑娘吼道:“这一点都不好玩!”

      来人正是朱九的侄女,朱希希,这名字是朱九告诉她的。

      朱希希笑嘻嘻地道:“别这么小气嘛!九——婶——”她特意拖长了“九婶”二字。

      张静姝又羞又恼:“谁是你九婶?别胡乱叫!”

      朱希希一摊手:“不叫‘九婶’叫什么?难道你喜欢我叫你‘姐姐’?那你不得跟我一样管我九叔叫‘叔’?哎呦呦,你难道不想给我九叔当媳妇儿,却想给他当侄女儿?”

      张静姝被她搅得头大,索性道:“爱咋叫咋叫!”

      “遵命!九婶!”朱希希哈哈一笑,勾住她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左右张望,问道,“九婶,那个武功高强的小哥哥去哪儿了?我有事找他!”

      张静姝回身关上门:“她去八圣山了,等会儿才回来。她不是小哥哥,她是个姑娘家。”

      朱希希目瞪口呆:“姑娘家?不会罢?”

      张静姝白她一眼:“你趁早别看上她!小小年纪就到处勾搭人!”

      朱希希愣了半晌,忽拍腿大笑:“神了!神了!”

      张静姝大感困惑:“你说什么呢?什么神了?”

      “天下竟然有这样厉害的姑娘家!正好眼前又有一个天赐的大好机会!你说神不神?”朱希希兴奋地直跳,“这是老天爷要她扬名立万呀!”

      张静姝越听越迷惑:“你到底想说什么?”

      朱希希道:“武举知道么?”

      张静姝点头:“知道呀!”

      “让她去参加武举!”朱希希拍手大笑,“她准能博个好名次!说不定还能拨得头筹呢!那可就是当着全天下给咱们女儿家长脸!谁说女子不如男!想想就激动!”

      “别胡闹了,她是女子,怎么参加武举?”张静姝失笑,摇摇头,摘了个熟透的南瓜,“我蒸南瓜,你吃不吃?”

      “哎呀,九婶!快别管什么南瓜北瓜了!”朱希希急得直跺脚,“武举也没明文规定女子不能参加呀!又不是文举,武举没那么严,稀松得很!”

      她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报名的事包在我身上,就算不让女子参加,我也能给她报进去!等她拿到名次,咱们再跳出来揭示她的真身,把所有人都吓一跳,多爽快啊!”

      国家科举向来重文轻武,相比文举,武举确然松散得多,并非长贡制度,有些年废有些年办,规则不定,但——

      “你太胡闹了!武举再松散,那也是正经科举考试!是给你玩的么?”张静姝严肃地道,“这事你想都别想!你要敢乱来,我就告诉你九叔,看他不揍你!”

      “九婶!我没闹!”朱希希拉住张静姝的胳膊,把她的南瓜拿开,“女子怎么了?凭什么不能参加武举?我娘就是个女将军!”

      张静姝一愣:“女将军?”

      朱希希骄傲地道:“我娘可是能把我爹都干趴下的神一样的女人!”

      张静姝噗的笑出声来:“这是什么话!”

      “真的!”朱希希像怕她不信,特意扬高声音,“我也想像我娘一样驰骋疆场!当个顶天立地的女子汉!”她脸又垮下来:“可我爹不让我上战场,他只想把我关在家里,逼我做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他就是看不起女儿!”

      张静姝想了想,问道:“你娘怎么过世的?”

      “你怎么知道我娘过世了?”朱希希旋又自答,“定是九叔告诉你的。我娘是战死的,作为一名战士,马革裹尸,那是无尚荣耀!”

      张静姝看着她神情激扬却又稚气未脱的脸庞,叹了口气:“希希,你还小,战场何其残酷,看看你九叔?”

      朱希希笑道:“我九叔怎么了?我觉得他现在更好看了呢!以前秀气得跟个姑娘家家似的!”

      张静姝没忍住,又是噗的笑了出来,旋即摇头轻叹:“希希,你有没有想过,你爹不让你上战场,不是看不起女儿,只是不想像失去你娘一样失去你呢?”

      “可我已经长大了!”朱希希挺直脊梁,“我要自己选择自己的路!”

      张静姝很有些头疼,这小姑娘实在是叛逆得紧,遂直言道:“阿兰参加武举的事,我不答应,你别想了。”

      朱希希急道:“她那等武学奇才,你就让她做个跟班?那也太屈才了!”

      张静姝正色道:“她可以有别的出路,但绝不是去搅乱武举!”说罢,抱起南瓜,转身便要去厨房。

      朱希希拽住不让她走:“九婶,我跟你透个底,这次武举是我、是北燕王主持的,最终遴选出的前十名武举人都会带军阶入伍,直接入编北燕王的精英军团!这机会千载难逢,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张静姝脚步一顿,猛然回头:“可当真?”

      朱希希见她有所动,点头不迭:“当真!当真!骗你遭天打雷劈!”

      张静姝暗暗攥紧拳头,凝神作思:若能将自己的人安插到北燕王身边,她不是没有报仇的机会。

      她当机立断,沉声道:“好,我让阿兰参加武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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