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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晋江独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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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的饭馆没有糖醋里脊和锅塌豆腐做得好的,至少入不了盛谙的眼,他搬来这里居住前前后后已有大半年,塞伦索装修时,他与工人点遍了周边外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叫麻辣干锅来吃。
那家店离得近,味道还不错,食材也新鲜,盛谙询问过时语后要了两份,手机递给她,见她也没有额外加减菜,只是特地备注其中一份:不要辣椒,不要胡椒,也不要姜蒜。
这跟砸场子没什么区别了。
盛谙拿回手机时稍稍惊讶,但什么也没说,若有所思下了单。
没过十分钟,外卖就送来。
时语似乎很喜欢吧台后的高脚椅,她身材纤细而高挑,等外卖时坐在上面,两条长腿自然垂落,脚腕交叠时不时便要上下翘一翘、晃一晃,很是惬意的模样,盛谙便将外卖提到吧台后,推给她,与她并排坐着。
等到吃饭时,盛谙间或一瞥,便发现时语虽然吃饭很有教养,但确实很挑食,她喜欢吃的很少、不喜欢吃的却很多,吃到喜欢的食物面部表情很轻松;遇到不喜欢的,可能碍着自己在,她也会尽力吃完,只是皱着眉,肩膀偶尔还要抖一下,一副用力忍耐的模样。
有些有趣,但又乖得让人心疼。
盛谙正莞儿,忽然一顿,莫名稍稍不自在,起身去旁边倒水喝,背身靠在吧台上,直到时语吃完了饭,出去丢垃圾,他才回去继续吃。
吃完饭,盛谙安排时语歇在储物间后面的休息室。
休息室里空间狭窄,本来并排摆着两张折叠床,盛谙将自己那张临时拖了出来放在店铺里,又递了一床新的被褥给时语,将储物间的门关了让她好好休息。
时语铺好了床单,独自坐在床边忍不住想,他可能原本更倾向于再招个男生的?
因为这样更方便。
时语不由生出些歉意,觉得自己似乎还是给盛谙带来了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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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半,重新开店。
三点又迎来一波订单高峰,时语已经可以很从容,轻轻得哼着熟悉的曲子,用曲调将自己与盛谙联系在一起,再加上咖啡与咖啡杯,便可以隔开整个世界。
等到四点半,初中放学,周边的女生似乎都挤挤攘攘拥过来,三三两两凑做一堆,有的点了热巧克力、有的点了抹茶拿铁,点咖啡的倒是不太多。
店里瞬间坐得满满当当,嘈杂喧嚣又很有活力与生机,电子屏幕上也开始重新闪烁订单号,不停有女生蹦蹦跳跳到吧台前取饮品。
但时语耳中突得腾起刺耳的嗡鸣,交杂着几股回音,似乎是在愤怒抵抗那些纷纷扰扰,她脸色倏一下泛了白,额前冷汗涔涔,却在吧台后抖着手指坚持给盛谙打下手。
盛谙瞥她一眼,又莫名又担忧:时语一整天也未曾这般紧张过,眼下却将头埋在胸前,似乎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盛谙忙里偷闲,抽空在白板上写:“时语,店里的咖啡豆快用完了,新买的已经到驿站了,你去帮我拿回来,好不好?报我的电话码号就可以。”
这是他第一次写时语的名字,时语看见被递到眼前的白板上,那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让他用端正的楷书稍显焦急得写出来,忽然懵了一下。
盛谙发现了她的异常?想找了借口将她支出去?
时语没敢抬头看盛谙,似乎店里的冷气突然吹进了她心里,她手指越发得抖,沮丧又自责,她不想给别人添麻烦,让别人围着她生活,但似乎还是落入了这样的旧境地……
时语盯着白板上的字迹,深呼吸,焦急得想缓解手指颤抖的频率却无法,登时泄了气,妥协般得点点头,从吧台上拿了一张盛谙的名片,卸掉围裙走出店。
店外正是暑气最盛的时候,但日头已没那般毒辣。
时语对这附近不太熟,开了手机导航搜了一下,发现最近的驿站离得稍稍有些远,出了巷口右拐还要走一段。
于是她两手捂着耳朵沿着墙根出巷子,店里吵、店外更吵,道路上的人流和道路旁的车流,都扭曲得像是丑陋的虫子在爬来爬去,发出刺耳的声响。
驿站前等着拿快递的队伍排得很长,轮到时语时已快过去半个小时,等她抱着一个约有十公斤的纸箱慢慢走回店里去,店里已经空出了大半。
时语不由吁出口气,恍然觉得她的世界终于安静了些。
她其实也很莫名,不太懂为什么会害怕吵,明明她也听不清楚多少……
这个问题她曾问过医生,但医生也无法回答她,似乎这样的症状不是先例,但又无法用科学很好得解释。
时语走到吧台前,盛谙见她晒得脸通红,这才忆起此刻正是取货高峰期,忙在白板上写:“是我疏忽,外面应该很热,你有没有中暑?快去洗把脸,喝点儿水,歇一会儿。”
盛谙绕过吧台,一只手轻松接过时语手里的快递箱,轻轻推了推她的肩。
座位区到处可见凌乱的桌面,小姑娘们在外面买了外卖带进来,吃完的包装随手丢下也不收,想来都是附近的熟客,晓得盛谙脾气好,他不说,她们便也不在意。
时语被晒得确实有些不舒服,但也不至于中暑,她进门时便想,她得把桌子收拾一下,说不准后面还会有客人来,店里脏脏乱乱得让人看着就不开心。
但是盛谙催着让她去休息,这样关切的对待却让她突然又有了被人刻意迁就的感觉。
时语错开肩膀,摇摇头,指了指座位区,转身就要去收拾。
盛谙敏锐觉察出她低沉且抵触的情绪,不明所以,但也没说什么,他把快递放进吧台后,忙又取了围裙追过去,递给时语让她穿。
“这是女朋友吗?好漂亮。”有客人见状笑着跟盛谙说,“开店两个月,好像第一次来?”
盛谙吓了一跳,摇了摇头,来不及拿出手机来打字,抬手指着玻璃墙上的招聘海报,打手势。
那人虽看不懂手语,但也明白了他意思,笑着又说:“抱歉,原来是新来的员工,很勤劳。”
盛谙点点头,又不安去看时语脸色,时语说她能听见一点点,但他又不知她听力到底剩多少,见时语面不改色低头拍打围裙上的褶皱,似乎查无所觉,才放下心来,转身回了吧台后。
可他又想,似乎也不该放心,这证明时语的情况也不好。
盛谙若有所思眺了时语一眼,她半副侧颜融在夏阳中,收拾狼藉的动作很轻也很仔细,不疾不徐,显得整个人都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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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六点半,客人陆陆续续都离开,盛谙关了店门,洗了手,从冷柜里取出两个三明治,在烤箱里热了一下,放在餐碟上推给时语,又在白板上写字给她看:“早九晚七,会不会太辛苦?”
时语忙了一会儿,心情也缓和过来,笑着摇摇头,咬了一口三明治,里面配料很齐全:黄瓜、西红柿、沙拉菜,大片厚切的鸡腿肉,还有切成两半的白煮蛋,外加塞得满满的吞拿鱼……
她其实也不吃鱼,但是不好意思说,面无表情咽下去。
“管三餐,你想吃什么,头天晚上发信息告诉我,如果想点外卖也可以。”盛谙分辨出三明治里可能有她不吃的东西,于是又在白板上写,“忌口的东西也要说,不用怕麻烦,好不好?”
时语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那——水果你有不吃的吗?”盛谙又举了白板。
“榴莲,”时语不假思索,“蛇果。”
盛谙又忍不住笑起来,他们是北方内陆城市,不产这两种水果,卖得自然也很贵,他还从来没买过,他的新员工虽然一再强调会多花他一些伙食费,但挑食挑得似乎又在给他省钱。
盛谙三两口吃完手中的三明治,去储物间里取来一个很小的火锅和一套细长的叉勺,又去冰柜里拿出一碟切好的时令水果和几盒不同口味的冰淇淋,先陆续放到吧台上,才再举了白板说:“迎接新员工的见面礼,巧克力火锅吃不吃?”
时语茫然一顿,停了咀嚼,一侧腮帮鼓得像只小仓鼠,不知该怎么说,只觉得老板好得太夸张。
“怕不怕胖?”盛谙见她整个人呆住,又在白板上写,“热量好像……是有点儿高?”
他应该是在午休时悄悄切的水果,时语早上去冰柜里拿冰块,根本没有见这些。
时语摇摇头又点点头,忙咽下口中的三明治,眼神亮晶晶的:“吃,胖了明天减!”
盛谙险些笑倒在吧台上。
他插上电,掰了许多巧克力扔在火锅里,还一本正经在白板上写:“你可以先尝尝看,如果好,我们就在暑假推出,当做夏日特供。”
时语看到“我们”两个字正正位于白板最中央,忽然感觉很开心,周身苦涩的咖啡味此时混着巧克力浓郁的甜香,让她整个人都静下来,由里到外得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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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家,父母都在。
听见开门声,时爸赶紧关电视,紧紧张张坐在客厅沙发上等时语。
时妈在卧室打电话,闻声手掌捂住手机听筒也出来,温柔问道:“第一天上班怎么样?累不累?老板人品好不好?”
时语单手扶着玄关的墙,侧耳认真分辨她说话,然后点点头,又摇摇头,再点点头。
她现在很不爱讲话,但又不能没礼貌,用肢体语言简洁表达了意思,虽然不想说太多,但又为了安父母的心,将包里的合同拿出来,换鞋回卧室。
时妈接过合同走到客厅递给时爸看,自己转身回屋打完了电话再出来,时爸已经仔细看完了合同,正用手机搜索店铺的名字。
“怎么样?”时妈担忧问。
“店不大,但名声可以,客流和好评率也高。”时爸还挺惊讶地说,“咦?试用期就给缴纳社保呢!”
时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