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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4—67章 ...
沉重与空虚,这两种极端的感受,怎么会同时出现在人的心里?
但南柯跪在灵堂前听那满耳经文时,却很鲜明的感受到了它们的存在。
心似阴云密布,但阴云之下,空荡无边。
曾经父母亲去的时候,她小得还未曾懂得人事,可如今再来体味死亡之感,却是肺腑剧痛!
当然,她得不到安慰。
因为周身这些李思暮的亲友同僚,无一不是面色凝重,眼眶红肿。
更可见此人生前是如何深得众心。
南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好人没有好命?
她已经流不出泪了,眼神呆呆的,显得漆黑空洞。
“起来。”
李寻欢有些沙哑的声音响在耳边。
南柯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扶着自己,便慢慢的站起身,魂不守舍的瞅着不远处的棺材。
李寻欢心里何尝不痛,他轻声道:“出去吧,不要在这儿哭了了,等到晚上我们再来守灵,我娘想和哥单独待会儿。”
南柯看向他憔悴的脸,点点头,才忍住悲痛往外走去。
跟在后面的林诗音,却早已泣不成声。
灵堂外温暖的夏风拂到南柯的面前,她忽然回神,对着满园依旧美丽的景色感到阵阵晕眩。
李寻欢说:“南柯,你不能再熬着了,回房吃点东西。”
南柯摇摇头,轻声道:“我自己出去走走,感觉心里很乱。”
话毕,她就低着头走出了他们的视线。
林诗音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难过的说:“我只当大表哥对她是一往情深,却不知南柯也...”
李寻欢当然没有愉快的情绪,他低声道:“南柯本来就是重情义的人。”
林诗音很温柔的握住他的手说:“表哥,你也不要太...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姑姑和姑父还要指望着你...”
李寻欢忽然抽出了手,话都没有讲便离开了她的身旁。
面对死亡,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着同样的感受。
有的人,会沉浸过往。
有的人,会难抑悲伤。
而有的人,很快便会向前看去。
究竟是哪一种态度更有用呢?
恐怕谁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因为死亡毕竟是死亡。
它是一种沉重,也是一种改变。
残阳斜照于破庙之上,给这萧条的傍晚蒙上了层孤独而又美丽的面纱。
脚边两个空空的酒罐,用脚轻踹,便咕隆咕隆的滚到一旁。
南柯看着,轻笑了片刻,而后颓然躺倒在陈旧的佛像下。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喝酒是这样舒服的事情。
刀一般的触觉顺着肠胃滑下,仿佛把那些阴冷的悲伤与痛苦通通都燃烧起来了似的。
疼,而且灼热。
她闭上眼睛,似乎又能看到李思暮笑语吟吟的模样。
而睁开眼,才是冰凉的现实。
南柯苦苦的笑着。
除了笑,她又能做些什么?
“你果然在这里。”
忽然一声清朗的叹息打破了沉静。
南柯晕乎乎的坐起身来,看到李寻欢站在门口那笔直的身影,又无力的摘下挂在发间的草屑,低声道:“你怎么知道。”
李寻欢走进来说:“你以前总是来这里找胡不归。”
南柯愣了愣,而后道:“我以为这是秘密呢。”
李寻欢没再回答,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安慰的扶住了南柯的肩膀,却也并未流露什么该说与不该说的悼词。
南柯把没喝完的酒罐递给他:“喝吧。”
不了李寻欢却头一次拒绝的摇了摇头。
南柯问:“怎么了,不愿意和我一起喝酒?”
李寻欢道:“我们总该有一个清醒的人才是。”
南柯无力的弯弯嘴角:“我清醒的很。”
李寻欢说:“我喝了酒也会这样觉得。”
南柯问:“那你喝了酒,其实就醉了吗?”
李寻欢道:“没有醉,却比醉还可怕,酒总会让我们的心生出许多过分的想象,让我们感觉那些才是真实的东西,控制住我们的理智,让我们远远的离开现实。”
南柯低下头说:“我没有什么过分的想象。”
李寻欢微笑:“你是否觉得现在自己已经坚强的能够承担起一切?”
南柯没说话。
李寻欢看着外面郁郁葱葱的古木说:“花落了,才会再绽开,明明落了,却仍旧把它强留枝头,那死亡就会占据生的位置,你懂吗?”
南柯摇摇头。
李寻欢道:“我哥的死,不一定非要用坚强去面对,脆弱也可以,只有脆弱才有发泄的余地,只有发泄过了,才能往前看,而你的选择,只是会让那段记忆永不退色。”
南柯听了,更深的埋起了自己的脸,小声道:“我只是觉得难过也没有用,我…已经知道,再怎么样也不会让他活过来。”
李寻欢没出声,等着她继续。
南柯捂住脸说:“我真的很后悔自己没有能在他活着的时候多做一些事情。”
说完,她就默默地哭了起来。
李寻欢没有哭,但他的眼睛却要比哭过还红。
南柯哽咽道:“原来被人喜欢,也是种福气…哥哥,你莫要辜负了林小姐对你的感情,不然总有一天,你会像我此刻一样后悔的。”
李寻欢的眼神有些发怔,他轻声问:“你现在,是真的很喜欢我哥吗?”
南柯只是回答:“如果他没死,我就会嫁给他,陪他过一辈子。”
李寻欢眼底的很多情绪忽然间便黯淡了下去,那双明亮的眸子,也忽而变得暗沉。
那些李思暮的死逼着他意识到的感情,也正是因为李思慕的死,而变得没有办法说出口。
南柯低头流着泪。
李寻欢想要抬手安慰,却在犹豫之间,放弃了搂住她肩膀的动作。
人说兄弟妻,不可欺。
更何况哥哥的尸骨未寒,李寻欢暗叹:如果自己这么做,又与畜牲何异呢?
随着葬礼的结束,李园那突如其来铺天盖地的悲伤,便渐渐尘埃落定,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但若无意间走置后院荒弃的房间,便能看到些原本婚礼要用的红色绸缎。
若是迎面遇上李尚书和夫人,便能发现他们眼角眉梢突增的几道皱纹。
事实上,没有事情是可以不留痕迹的。
无论是从前那活生生的一个人,还是曾经几段模糊暧昧的感情。
南柯当然搬离了李园。
她独自生活在那个小小的院子里面,只有安宁度日,才能稍微缓解一番心头的悲伤。
从前的事情,真的不愿再想起。
而从前的人,也是当不见则不见。
不料半月后的一日,她却再次迎来了不速之客。
“是...南柯家么?”
门外那有些怯意的温柔声音,着实令人意外。
南柯正在院子里做些补贴家用的小玩意,闻声不禁怔住,片刻后才起身跑过去打开门。
一袭美丽的纱裙,一张无暇高贵的脸庞。
南柯惊奇的结巴道:“林,林小姐,你怎么来了?”
这些年林诗音一直恪守闺训,从来不踏出园子半步,今日却能到距离并不近的此处来,怎么不让人意外?
她礼貌的点了点头,走进院子环顾了一番,才轻声道:“心里有些烦闷,又没人与我说话,想起有些时日没见到你了,所以来看看。”
南柯给她搬来凳子,尴尬的笑道:“是不是哥哥有什么事了?”
林诗音坐下后,微微的叹息:“自从大表哥过世后,表哥的情绪就很不好,就连与我说话,都打不起精神...”
南柯咬住嘴唇,想了想才道:“大公子对我们很重要,他走了...谁都很难过。”
林诗音抬起眸子:“可我总觉得,他...他讨厌我了。”
南柯笑笑:“怎么可能?”
林诗音低下头,好半天才说:“...这半个多月,他甚至连我的手都未曾碰过,你说他若不是讨厌我,又是因为什么呢?”
听到这话南柯的脸顿时红了,她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竟然冲动的保证:“小姐你不要担心,我会让你们像以前一样的,真的!”
林诗音抬起头:“我知道...只有你才会这样对我好。”
事实上南柯并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但她还是善意的露出微笑。
很多话都是极容易说,却万分难做。
南柯送走林诗音了,便独自在院内呆坐了很久。
事实上,她已经不敢说自己了解李寻欢了,在离开李园、送走李思暮之后,再没有事情能和以前一样。
两人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很多心里话都没有机会说。
更何况...是做这种痛苦而尴尬的角色。
急于安慰他人的悲伤,换来的,除了心中的酸涩痛苦以后,又是什么?
南柯垂头坐在小板凳上,身影落寞。
书房墨香四溢。
白皙而修长的手持着毛笔,在纸上细致的勾勒着那海水般的眼眸深处独有的景色。
每日在官场藏匿心性,对父母强颜欢笑,仿佛也只剩这独处的时光能让李寻欢得到一丝安宁。
温暖的烛光中,还隐约可见那俊颜中当时的少年模样,可浮现出的神情,却又成熟的有些哀伤。
正在聚精会神之时,忽闻冷香小筑的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李寻欢皱眉提声问道:“谁?”
外面沉默了会儿,传来回答:“哥哥,是我。”
闻言李寻欢竟抬手拉过几张熟宣把画遮住,而后抚平衣服,四下看了看才去开门微笑:“你...还好吧?”
南柯瘦得下巴更尖了,她穿着粗布短衣,把手里的剑背过去低头道:“挺好的,你呢?”
李寻欢给她让开路,回答道:“老样子。”
南柯慢腾腾的走进来,瞅着那些熟悉的东西不禁眼眶微酸,但她很快又下定决心似的转身笑道:“很久没见,不知你明天有没有时间,我们出去散散心吧。”
李寻欢给她倒了杯茶,又拿过几样点心,而后才回答:“恩,好。”
南柯却坐都没坐,只是接着笑道:“那明天午后,我在南门外等你。”
说完,她就急急忙忙的走掉了。
李寻欢站在原地,对此奇怪的行为感觉有些诧异。
但之于这个女孩,他没有任何怀疑与猜测。
如果有,大约也只是担心吧。
却说次日南柯早早的就等在树林旁,对着城门前来往的行人翘首以盼。
直至过了午饭的时辰,才见个华丽的轿子缓慢靠近。
她迎上去,等着林诗音落地才说:“我约好哥哥了,等他来了,你们就去好好的游玩聊天,他那样关心你...只要了解了你的苦处,一定会改变态度的。”
林诗音打扮的很优雅,她淡淡的笑了下,说话若有深意:“还是你有本事,我每天找他...他都很忙。”
南柯愣了下,而后道:“可能大公子死了,他会怕我乱想吧。”
林诗音拿着手绢轻咳了两声,没有回答。
南柯笑:“小姐,那我就先走...”
她话还没说完,忽见不远处的城门里冲出了好几个锦衣卫,他们骑马持刀追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男人受了伤,看起来极为狼狈。
林诗音条件反射似的一声惊呼,往后退了半步。
但南柯却拔出剑慌忙的冲上去喊:“胡大哥!”
只是电光火石的功夫,锦衣卫们便把小姑娘和胡不归围在了中间。
胡疯子披头散发,看起来更加的不正常,他恶狠狠的瞪着南柯道:“你是谁,为何当我去路!”
南柯哭笑不得:“是我啊,我是阿柯!”
胡不归翻个大白眼,竟然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
锦衣卫的头子冷笑:“你们莫要演了,小姑娘,这人劫走囚犯,犯的是重罪,你最好少管我们的闲事!”
此刻南柯反倒丝毫不再惊慌,冷冷地说:“有囚犯也不是你们抓人!再说我不能不管我的朋友!”
锦衣卫哼道:“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毕持刀就要砍她!
原本懒散的胡不归顷刻便一跃而起,动作飞快的上了马背,狠狠的把那家伙摔了下去!
南柯很少见他使武功,只觉得这人真不愧那疯癫的模样,有时连三岁孩子都打不过,有时又俨然成为了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
那锦衣卫也不弱,麻利的起身便恶战上去。
怎奈胡不归已身受刀伤,刚才那一下已经撕裂了伤口,片刻血就涌了出来,而南柯的功夫也实在敌不过这七八个大男人,只能咬牙硬撑,片刻之间南门外已是乌烟瘴气,路人尖叫连连!
南柯学的全是上乘剑法,可她并非童子功从小练习,真气不足,只能躲不能打。
更何况这些锦衣卫们经验丰富,很快便有两人把她逼的无路可退。
南柯一个翻身又躲开一刀,却被另一人制住。
眼看着便要被擒,却在混乱之际不知何故,猛地被喷了一脸鲜血!
呆滞住的,不仅是南柯,不仅是胡不归,不仅是锦衣卫。
似乎心有灵犀,刹那间南门外竟变得鸦雀无声。
南柯握着剑,忽然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因为前一刻还要杀她的那个人,此时已经成了死尸。
小小的不起眼的飞刀插在他的喉咙上,竟比恶鬼的召唤还令人胆战心寒!
手臂被用力握住,李寻欢拉起南柯问:“你没事吧?”
南柯目瞪口呆的点点头。
李寻欢转而便把她拉到身后,眼神淡淡的瞅向锦衣卫们。
锦衣卫的头子回神,下马过来皮笑肉不笑的说:“李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李寻欢说:“不许动她。”
男人露出可怕的笑容道:“原来小姐是李大人的朋友,今天多有得罪。”
李寻欢又道:“放他走。”
男人看向捂住伤口的胡不归,摇摇头道:“此人乃协助汪总管要抓的重犯,恕在下难以从命。”
李寻欢说:“无论如何,今天都得放他走。”
男人反问:“我若是不放呢?”
李寻欢没回答,转瞬手指间就多了一把银色的飞刀。
虽是天下最不起眼的武器,却令这些整日浴血的锦衣卫们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男人眼珠滴溜溜的转了几圈,又笑:“李大人这是何必呢,我们走就是。”
话毕招了招手,那些人立刻跳上马便冲进了北京城,就连地上同伴的尸体都不管了。
南柯好不容易才从惊险中回神,想起这锦衣卫与西厂的势力,又想起李寻欢对他父亲的誓言,不禁满心担忧。
可她还没说话,林诗音便眼神惊惧的走上来道:“表哥,你...”
李寻欢没回答,而是猛地回头,怒视南柯问:“为什么她在这里?!”
南柯甚少见他这么凶,根本不敢回答。
李寻欢盯了她片刻,顿时心里全然明白,除了无奈,除了恼火,更是痛苦。
他冷冰冰的对南柯道:“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们的事,你算什么人?”
说完便起身上了白马,头也不回的进了城去。
南柯满脸歉意的看了看要哭出来的林诗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索性,她什么也没说,跑过去扶起奄奄一息的胡不归,便跌跌撞撞的冲进了树林深处。
这两日有事,刚忙完,今天多更几章补上OMZ
___________________
看到大家的评论,想说以下三点:
1.南柯现在还不懂得爱情,更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
2.她与李寻欢都不知道对方喜欢自己,换作谁也不会轻易冲破那道防线
3.人物的性格不是作者随意为之,而是要考虑到她的生活经历,她的身份背景,而性格的成熟,也是需要命运的改变的,我写故事不那么率性而为,心态比较严谨,虽然认真但有时显得比较纠结麻烦,望读者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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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64—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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